“这游遍天下就算了,挽阳城我带你去,”古守仁笔出一个大大的一字:“一个月,一个月你就滚回天平。”他心里只想着古从璞世家女子,去挽阳城这一个月住宿均不如帝都,一定让她知难而退,倒时候再把那古书原封不动的放回去,让它去等下一个有缘人。
古从璞以为那混世的二叔去说到挽阳的事,会被自己的爹骂出来,可没想到这书房门打开古守仁尽然笑盈盈的走了过来,自己的爹跟在后面倒是一脸严肃,古从璞看着父亲还是不由的吞了口唾沫,心里忐忑的打着小鼓。
古守义走到她面前,一脸的不悦,可是还是勉强的说:“璞儿,让姑子去收拾东西吧,明日你跟着进二叔的车队去挽阳。”
而此时再看看跟前的二叔,正扎着眼睛偷笑着。事后古从璞问道是什么法子让爹爹同意自己外出,古守仁说:“我跟你爹说了,你答应我玩上一个月回来后就嫁人。
古守仁的车队不长,前面是他的亲卫,领头的卫兵执着辛国正红色的龙旗,而身后的另一位亲兵执着稍矮一点的古家家旗,在以龙为图腾的辛国,贵族们的家纹多少跟龙纹有关,而古家的图腾确是一只麻雀,这也是让古家最为不堪的事情之一,不过先祖有遗训,这个家纹是万万不能换的。而后面的则是古守仁的家眷,人倒也不多总共就三个马车,虽然略显单薄,不过拉车的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蛮族夷人,一个拉车着他的正妻,一个便拉着和他一个德行的古从璞,最后一个是几位老仆,毕竟也只是换防半年,这也算从轻行事。
出了天平城地界,对一年之中出城也是屈指可数的古从璞来说倒是异常兴奋,现在正值初夏,阳光暖滋滋的,官道两边的茉莉花散着香味,鸟雀儿叫的喳喳,古从璞拉开车帐往前看着,路似乎没有尽头,而风轻轻的吹在她的脸上,少女微微一笑。
“那古老的巴郎圣山哟~你峻而险咦。那山下的汉子哟~你是英雄的后裔。英雄的后裔哟~策马奔诶。翻越了古老的浮山,去放牧哟~”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辰,原本睡着的少女被一阵悠扬的歌声唱醒,那声音是这帝都的歌伎们都不曾有过的嘹亮,就算在这林间小道也唱出了一片广阔天地,少女正想伸头看看谁在唱歌,却又听到另一个声音讥笑道:“蛮子还想跨过浮山放牧,哈哈哈,真是异想天开,你还是好好驾你的车马吧。”
古从璞最终还是掀开车帐帘子,此时车马左侧的亲卫立刻紧张的问道:“可是那蛮子瞎唱打扰了小姐休息?”
“哪个蛮子?”古从璞顺势问道,又继续说:“那歌挺好听的,没有打扰到我,可知是谁唱的?”
“老头子的无事,哼上两句,小姐莫怪。”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为她驾车的马夫,此时从璞才发现,原来这驾车的老头子是异族人,虽然身着布衣,可是细看来他五官立体,眉毛浓厚,虽然年似五旬不过身材强健,腰边还别把一把弯弯的马刀。
古从璞小心用手摸了摸那把马刀,笑嘻嘻的问:“大叔是哪里人?”她还是第一次离异族如此之近。
马夫大方把刀递给她:“老头子是符西加绒人,小姐称我乌恩就对了。”
“你是加绒人?”古从璞直勾勾的盯着老头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篇,这身材真如先祖书中所说壮如牛,于是兴奋的提高声音叫道:“你真是加绒人?你不放牧跑到这里来驾车做什么?”
这话若是让别人听了倒会生气,可以符西的异族们个个性格直爽,偏偏爱古从璞这样的性子,乌恩大笑两声音,耿直的说道:“老头子没用,年轻时跟别人打架,打输了就跑这边来了。”
古从璞看着这个沧桑而直爽的马夫老头,控制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马夫看着这个世家小姐,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乌恩在中原近三十年,早已习惯中原文化,可是这张外族脸始终让他倍受侮辱,纵然一身武艺也只能为官宦驾马使车。虽然身边不乏中原好友,可是如此位高却对自己如此亲切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这一少一老,一贵一贱,倒是相应开怀。
“有山贼!带夫人小姐先走!”突然一队骑兵一边喊着一边纵马向家眷这边走来。
古从璞也停止了在乌恩身上的好奇,冒着脑带直往前看,可是还没有看到所以然只听车前马一声惊鸣,身下的马车一个急转身,此时她的面前立马变成最后那辆老仆乘坐的马车,只听乌恩大叫一句:“小姐坐好了,老头子要跑马了。”在一丈宽的小道上,乌恩硬是挤过了老扑乘坐的马车,往来时的路急急奔去。
这一路又不知道奔了多久,直到天黑了下来,路也变成漆黑一片,乌恩将马车停在了一边,用火折子升起了一堆篝火,此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一路策马狂奔仅只有他们一车,其它的人还不知道在何处。
“大叔,你年轻的时候是飞过浮山来的吧。”受了惊吓的古从璞喘着气。
乌恩大笑两声:“小姐说笑了,我们加绒人善于骑马罢了。“他又添了两根断木放进篝火:“今天就委屈小姐先睡车上了,等明日天亮我们再去寻老爷他们。”
古从璞挪了挪身子,靠近火堆,虽然是初夏,可是林间的深夜多少还有是寒冷的,听见乌恩主要去寻老爷,心里便又冷了八度。她从怀里拿出《皇土游记》,摸了又摸,那本书似乎换了个名字,叫《不要回去》。
“大叔,你跟着我二叔一个月多少银钱?”从璞挤到乌恩身边,挤眉笑道。
“包食宿“乌恩又伸出五指比道:”一个月五个银钱。”
五个银钱还不如古从璞一天的开销,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身手不凡的异族才值这样的数。
“我给你一锭银子一月。”从璞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到乌恩手里:“咱明天不回去了,改道。”
乌恩掂量了下银子,又把银子还到了从璞手里:“小姐不怕我把你拿去卖了。小姐可不止这点银钱哟。”
古从璞知道,乌恩能说出明日找老爷这样的话,就必然不会把她给打来吃了,说那样的话怕只是吓她,于是古从璞认真的指到手中的《皇土游记》说道:“我先祖的书上说,加绒的汉子都是英雄,英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从璞又拍了拍乌恩的肩:“所以大叔,咱们明天改道。”
古从璞不愧是中原的一朵奇葩,一句加绒汉皆英雄就让乌恩心里开了花。
乌恩看着少女觉得这真是也是个少有的怪人,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倒让这个五旬的老人感觉自在不少,乌恩低笑两声,一把拿走从璞手中的银子:“好,听小姐的,咱们改道。小姐想去哪里?”
古从璞想了想,叔叔是往西去挽阳,往东又是回天平,那就往南走吧:“咱们往南走,去下平方向。”
乌恩用手往自己左胸敲击两下,那是他快三十年没有用过的加绒礼仪:“一切听小姐的吩咐。”
“我有名字的。”古从璞确实看不习惯这个不凡的汉子叫着自己一口一个小姐,她低头看看手中的游记,又抬头看看天空繁星,一只鸟从月前飞过:“我叫古逍遥。”
万里清辉梦多少,天高云淡一逍遥。
第4章 一衣一酒楼
渝庆之东干阳县,有虫为螽,长三寸,尾附鸟羽,羽长仗半,羽之华丽比凤翎,值百金,服之可治眼盲。——《皇土游记.渝庆记》
古逍遥看了看镜中的一身衣衫,说实在的她对于让乌恩大叔买衣服这件事还是极后悔的,古逍遥年不过十八,样子不能算倾国倾城但是在天平也能排的上号,若是男子装扮怎么也应该是一位风度偏偏美少年,可是乌恩竟然给她买了一套土褐色短服,这短服让她觉得十分熟悉,事后想来竟与进城时街边茶坊小二的打扮无异。
逍遥走出房门,一脸嫌弃的看着正卷着烟叶的乌恩:“大叔,怎么给我买件这么不堪的衣服。”
乌恩讪讪笑道:“钱不够。”
可是逍遥分明看到他闪烁的眼神正盯着脚下那双新的羊皮靴子,她给乌恩的碎银子怕是有一部分在他脚下,难怪这衣服也就缺了斤两了。不过古逍遥并不气,她自从学了商以后倒是用这种漂没的手段从她那个土豪父亲手里搞不了手银两,其实她若开口去要,古守义定也是要给的,可是她偏偏喜欢那样。
“大叔,我这衣服虽然不堪,不过你这鞋还不错。”逍遥将鞋字加了重音。
而乌恩反倒坦然咧嘴一笑,不做回答。逍遥想其实这些年他长年跑车,一个月五钱银子,若不在主人手里揩油,确实也不好过,只是估计二人才相处不过四日,虽然言谈之间也比较相熟,但是毕竟也不太了解,他贪些碎银子也无伤大雅。
算算从逃离了古守仁的车队到现在,已快有四天了,她们一路向南也不曾回头,逍遥没有去打听二叔们的消息,毕竟古守仁带着兵,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可是就是担心若开始关心此事,心一软却回了头。而这四天的路却苦了逍遥,乌恩让她每日坐在车里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毕竟是一方闺秀,可是这对一心向往大好河川古逍遥来说又怎么可能,这才便有了买男装的一出。
他们现在所外的是辛国南方的大城——阳河城。这里虽不及帝都,但也算是这南方最繁华的地方,偶尔还能见到渝庆、日出的国民在这里行商,古逍遥查阅了《出皇土记》,却没有提到过这个地方,她想不如就从这里开始帮先祖完成余下的记录。于是计划着先去最好的酒楼里找个小厮打听一下趣闻,结果没想到自己倒成了一个小厮。
“东家啊,你不是要去打听奇闻吗?”乌恩像是故意差开新鞋的话题,毕竟古逍遥以商人自居,自然叫东家最合适:“楼下面馆生意还不错,要不去问问。”
“这面馆有什么奇闻可以听的。”古逍遥皱眉,不过想想这一路也是饿了:“行吧,谁让我穿的那么怂呢,面馆就面馆。”
天平的女孩子很少抛头露面,若要出门吃饭那也是北市,这街边面馆古逍遥倒是第一次来,四五张破旧的桌机,霉漆漆的筷筒子,发着油光的地塌,这倒让这位大家闺秀有点迟疑,可是看着乌恩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坐着,还放起嗓子叫了二碗牛肉面,古逍遥叹了口气,无奈的向前坐到了乌恩对面。
乌恩见她拿起手绢在桌上擦了又擦,接着又把坐下的地塌擦了起来,便露出了不副鄙睨的神情:“东家,要不咱回天平?那可干净了,叫花子的衣服都不脏。”
听到乌恩的讥讽,倒是让古逍遥一阵脸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红,是啊若这点苦的受不了,怎么走完万里河山呢:“谁说我要回去的。”逍遥昂着脑袋:“就在这吃,耗子肉做的面都吃。”
说完后,古逍遥确实看到一只耗子从角落窜过,她似乎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了。
看着逍遥一脸得瑟,乌恩还是垮下脸认真说:“老头子就一赶马的,如今跟着东家跑了,若主人发现也是找老头子的麻烦。”乌恩从筷筒里拿出两双筷子,筷尾向桌敲了敲,递了一只给逍遥:“东家你若觉得还想走下去,老头子自然也跟着,”他又顿了顿:“东家若是觉得路途艰辛,老头子就带东家在大辛玩上个把月,倒时候把东家放在天平附近,东家给我点安居费,咱们又就高高兴兴的散了。”
古逍遥拿着递过来的筷子,可是听乌恩一说,又把筷子放在桌上。她认真的看着乌恩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大叔,我是娇生惯养了些,”她又环顾了破旧的四周:“可是还不是坐在了这里,如果有一天我去的地方连这破面馆都没有,我还是会坐下,有草啃草,有土吃土。这天下之大,有的是吃苦,可是也有的是享福的时间,这福和苦我一定要两头都占了。”
“那,咱们吃面吧。”乌恩将小二盘中的面端到桌了,递给逍遥一碗,自己埋着头吃了起来,不再多语。
逍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把这破地方的面喝的面汤都没有,心里倒又生了一个想法,若是有天自己写志,一定要取名《皇土美食志》,而这第一次吃到的小面便一定要放在第一位。
“东家,你在家这么吃饭你父亲怎么想?”看着逍遥空空的面碗,乌恩问道。
这大家闺秀吃东西只能吃一半,这样才能表示自己的柔弱,若逍遥在家敢把盘底都舔了,估计教养的姑子得疯。
“吃饭事小,办事事大。”逍遥差开话题:“大叔,你不是说要来听些奇闻吗?这都是些街坊路人,能听到什么奇闻?”逍遥平日里去天平城北市最多,官宦小姐们自然说着从父兄口中听到的奇事,可是她并不知道,八卦这种东西不管三教九流只要有人,都能传的沸沸扬扬。之前上将军常剞与太史的小妾偷欢的事,在南北市集也颇有流传,但是真正能把细节说到当日那将军穿什么色的内裤的,还是人杂涌动的民间西市。
乌恩用手背抹了下嘴,又理了理胡须:“东家有所不知了吧。这坊间的传闻自然要更接地气,贵人们羞于讨论的事,在坊间那可是连细节都能说的清楚,咱们有什么问的呀在这问那就对了”说完他伸手唤了送面的小二。
“我和兄弟才来贵宝地,不知这有何玩耍,有什么奇事呀。”
小二将抹布一抖,一边抹着桌子一边说道:“看样子二位是来经商的吧?咱们这呀往东走有坐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解签还不错。”小二又望天想想:“若往西走吧有条河,现在没什么看的,过两月萤火虫还比较多。但若说奇事的话,咱们这最大的酒楼弦阳居近日在做拍卖,那京国,渝庆还有日初的商人都来了”小二压低声,故做神秘:“估计是有宝贝。”
听到有宝贝倒是让逍遥眼睛一亮,忙问起小哥:“那弦阳居怎么走。”又起身拉着乌恩说:“咱们也去看看那宝贝。”
“这弦阳居可不是谁都能进的。”逍遥只见一旁小二上下打量着她说:“你们这样的小商人去白市就行了,弦阳居进门费都要十两银子,”小二又张大嗓门:“十两呀。”
乌恩拉着正要发作的逍遥,向小二点头道:“那谢谢小二哥提点了。”于是拉着逍遥往马车处走去。
乌恩架着马车往小二口中的弦阳居去,这本是将军府的车,拉马的马匹也壮硕,毛色也亮泽,这车架均是红木做的,配上上等平绸做的帐子,可想而知这马车的主人也一定是富贵之人,老远的乌恩就看到弦阳居外的小厮快步跑来,他一边牵着马头,一边问道:“小的没见过此车,敢问是哪家贵人?”
“我们是浮西的商人,我家东家听说这里今日有拍卖,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奇货。”乌恩一五一十的说着,那小厮看乌恩确实是一张蛮人模样,也信以为真,便将车子往内堂引。
到了内堂,乌恩从车帐内接过二十两银子打发了小厮,这时逍遥才探出头下了车。
这弦阳居仅两层,和樊楼比起来确实势小了很多,不过门房梁柱均有雕刻,雕刻之物无论人景都格外生动,倒也是有一番味道,弦阳居也分外堂与内堂,外堂拿给寻常人家办酒请宴,而内堂在二楼,好玩意的拍卖就在那内堂,于是逍遥在前,乌恩在后也大摇大摆的上了二楼。
毕竟是内堂,比起一楼的嘈杂还是清静了许多,正中间是主席,主席边上摆着一个桌台,桌台用来陈列拍卖之物,而拍客们的位置围绕在主席下面,四席一排,总共四排十六席,逍遥一目扫过拍客席上的人,虽衣着均是华美,不过脸上还是少了天平城那些官家们的骄傲之色,她想那便是商人吧,嘴上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添茶。”
声音从身边传来,古逍遥往旁边一看,一位着黑衣的人正指着茶杯望着她,逍遥又垂首看了看今日的衣冠,怕自己是被当成店里的小厮了,想到刚才被讥讽没有十两银子,现在又被瞧成小厮,心里倒是越想越气,于是往后狠狠的踩了乌恩一脚。
乌恩看着新鞋子上清楚的脚印,也不知道是心疼脚还是心疼鞋,眉毛皱在一起惋惜的不得了。
“小爷是来拍东西的,这茶找别人添去。”逍遥挑眉昂首说道,然后又对黑衣人上下打量,此见此人面容姣好,五官俊美,不过执杯的手掌却粗厚无比,再往下看去那人腰间别了一把和乌恩相似的弯刀,只是他的刀呈黑色,感觉更为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