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风缓缓起身,一脸不悦地向喜房走去,春兰觉得今日少爷有些奇怪,但是大大咧咧的她终是没细想,便再次与一众丫鬟收拾起桌子。
喜房里红烛摇曳,满目红色,看上去是那样的喜庆,但是在莫凌风的眼中,这一切宛如一团火,想将自己烧得尸骨无存。
莫凌风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称杆,慢慢地挑开苏紫的喜帕,不得不说,身穿喜服,头戴金钗的苏紫确实很漂亮,大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可是莫凌风却怎么也欣赏不来,他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喜娘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第11章 第十一章
池墨被华莨禁锢好几天,他心里已经着急万分了,在皇宫里呆一天,那距离三个月之期便少一天。
“皇上你不能一直不让我回家,你这是囚禁。”池墨的耐心终于被磨尽,他不再是细言温语,而是生气地说道,“今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去,不管你同不同意。”
“便是囚禁又如何?”华莨放下手中的奏章,缓缓走到池墨身边,道,“怎么,不过几日未见,你便已经等不及要出去见他了?”
“皇上你说过,不管我在外面怎么玩,只要最后能回到你身边,你都不会管我的,为何这次你如此狠心对我?”池墨心中的着急毫不掩饰地表现在了脸上,他将华莨桌上的奏章通通推倒在地上,极其气愤地说道,“我今天一定要出宫。”
说完,池墨转头向殿外走去,但是华莨高声一唤,那些原是站在门外的守卫便立刻进殿将池墨团团围住。
华莨说道:“给我看紧他,从此往后再也不准他出宫。”说完,华莨便离开了大殿。
“你……”池墨的脸色异常难看,他双眼愤恨地盯着华莨离去的背影。
“滚,都给我滚出去。”池墨高声喝斥道。
待到侍卫战战兢兢地走出大殿,池墨立刻上前重重地关上殿门,他背靠着殿门缓缓地坐到地上,将头埋进两手之间。
苏紫嫁入莫家已经好些日子,其间彧琳曾带着澜清来看过苏紫,要说这苏紫也是功夫了得,不仅哄得彧琳眉开眼笑,还让澜清对她刮目相看。
“母亲,苏紫家里有从云南带回的胭脂水粉,那擦上之后定然能年轻许多岁,母亲可想一试?”苏紫殷勤地问道。
“真有这么好呀?那倒是要试上一试。”彧琳哪会想那许多,听苏紫说的那么好,心中早已蠢蠢欲动。
“过两日我让家里那边给捎过来一些,母亲只管用着,如果没有了,苏紫那里还有。”苏紫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说道。
“这……那就谢谢了。”彧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您是母亲,苏紫应该孝敬才对。”苏紫说完转头看了看一旁默默不语的澜清道,“到时也给二姨娘准备一点,您本就天生丽质,怎么能埋没了呢?”
“是吗?”澜清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有些发烫的面颊回道。
之后不过客套一番,过后彧琳和澜清便离去了。莫凌风见母亲和姨娘已走,于是转身准备离去,没成想却被苏紫叫道:“怎么?你还在生我的气”
莫凌风缓缓转身,淡淡地说道:“你说呢?”
苏紫露出委屈的表情,踱到莫凌风身边,小声说道:“我这几日是真的不方便,所以才未曾……”
“便是你方便与否,此后都与我无关。”莫凌风说完向内屋走去。
“凌风……”苏紫在身后娇嗔地唤道,但是却依然未能挽留莫凌风急促的脚步。
“梅青,让家里那边准备好,我明天便回去。”苏紫轻声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
梅青也将声音压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后,道:“小姐,现在您还是新婚,岂能随便回府?”
“你觉得他还会在乎这些吗?”苏紫换上一张阴险的面庞,道,“二世子最近可有消息?”
梅青歪头想了想,道:“小姐,好像没有,昨日我遇到府中的苏福,还问及此事的,他也说,这些日子都没见二世子去丞相府,倒是大公子天天喝的烂醉回家。”
“唉,这个哥哥就像他那死去的母亲一样,烂泥扶不上墙,以后不要管他了。”苏紫不耐烦地一挥手,然后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自从新婚当天,莫凌风未能与苏紫洞房花烛后,他们二人便各自睡在不同的房间,这对苏紫来说是件好事,也免去了处处提防莫凌风的麻烦。
入夜之后,莫凌风在自己的屋子里,听着春兰将今日苏紫和梅青之间的话缓缓道来,心底的寒意越显深刻,直到春兰说完之后,他才轻声问道:“可知道她要回去干什么?”
春兰也小声回道:“这个春兰就不知道了,不过少爷,你为何要春兰监视少奶奶呀,你不是最喜欢她的吗?还有啊,你们分房睡,这下人都有很多闲言闲语了。”
“这些姑且不管,你只要记住我要你做什么,而你也只要好好做就行了。”莫凌风懒得在这些小事情上计较什么,他现在关心的还是苏紫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那春兰要不要去丞相府打听一番?”春兰问道。
莫凌风寻思片刻后,淡淡说道:“这就不用了,一切小心,想来料也无妨。”
春兰说完便离去了,但是莫凌风却迟迟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这前世母亲是被苏紫害死的,自己只要能隔断母亲和苏紫之间的关系,想来该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
他决定乘着苏紫明天回府,他也回家一趟,再给母亲敲敲警钟。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苏紫便带着梅青回娘家了,莫凌风站在自己屋子的窗户下,看着苏紫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随后转身走进屋内,穿上外衣,推门而出。
莫凌风到家的时候,家里人还没起身,官家莫阳单单去唤醒了彧琳,待到彧琳见到莫凌风的面自然非常高兴,但是当她看到他身后空空如野时,好奇地问道:“紫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时辰尚早,她仍未起身,但是凌风甚是想念母亲,所以就……”莫凌风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也是,这天儿也怪冷的,这么早起身确实容易受寒,你看你的手便不暖和。”彧琳拉起儿子的手,心疼地说道,“走,随母亲进屋去说。”
“今日父亲在何人屋中就寝?”莫凌风小声问道。
“当然是在你三姨娘屋中,母亲这屋子,他已有多年不来了。”彧琳拉儿子坐下,语气略显伤感地说道。
“这不是还有儿子的吗?”莫凌风难得撒娇道。
“唉,你也成家了,都搬出去了,这以后母亲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彧琳露出一个强挤的笑容说道,但是当她盯着莫凌风的脸片刻之后,却又笑着说道,“如果你和紫儿早日为莫家添丁,那母亲就更高兴了。”
莫凌风勉强地笑道:“母亲说笑了,添丁?这并非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那你现在还想干什么?”彧琳好奇地问道。
“母亲,凌风说出来,你千万不要害怕,否则凌风就不说了。”
“好,你说,我不害怕便是。”
第12章 第十二章
“前几日,凌风府中半夜有人潜入,可惜凌风没看到是什么人,不过凌风查到,近日有人会对我们莫府不利,大约是因为儿子的婚事激怒了一些人,所以凌风怕这些人会报复到莫府里来,甚至有可能会直接对付您,因为您是凌风的母亲。”凌风压低嗓门,装作神秘地说道。
彧琳张大嘴巴,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许久之后,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可知道是……是什么人?”
“孩儿现在已经在拜托朋友详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所以在这段时间,您千万不要随便出门,否则孩子真怕……”莫凌风说完,言语哽咽。
“好,好,我绝对不出门。”彧琳焦急地起身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道,“可是这……这到底是什么人呀?”
“母亲不用害怕,只要不出门,不随便吃或者用别人送的东西,那应该没问题。”莫凌风双手安在母亲颤抖的手上,道,“这件事不要跟旁人说,便是二姨娘也不行,不能让那些人知道,我们已经有所防备了。”
“好好好,我一定不会说,一定不会说。”彧琳在原地不断地踩着小碎步,随后又惊恐地看着莫凌风说道,“既然外面那么危险,要不你回来住吧?”
“那不行,府邸是皇上赐予的,不能成亲还未满月便搬出去吧,为皇上知道,那凌风可是欺君之罪。”莫凌风说道。
“对对对,你说的对,可是……”彧琳不知所措地说道。
“母亲不用着急,凌风已经找到高人不仅能保护凌风安全,还能查明此事,过些日子,凌风便将他请进府中,待到水落石出,母亲也可放心些了。”莫凌风安慰道。
彧琳听闻此言虽然有些欣慰,但是很快她有抓住莫凌风的手,道:“苏紫说要送胭脂水粉给我,那这个能不能用呀?”
“母亲可先行收下,然后等一段日子,待风平浪静之后再用。”莫凌风见母亲终于到了点子上,于是装作平静地劝慰道。
“这样也行,这样也行。”彧琳的心里异常害怕,她总是不断地重复着口中的话。
“对了母亲,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能与家中其他人说,凌风怕到时候为那些人所知晓,凌风想要查出真相就更难了。”莫凌风临走前再次强调了一遍。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莫凌风看着母亲惊恐的脸色,心中一丝不忍滑过,但凡只要有别的方法,他都绝对不会选这条路来救母亲,但是现如今唯有此法才能让彧琳那毫无心机的性格变得警惕起来。
幸好母亲的性格单纯,才让莫凌风这漏洞百出的借口为她所接受。
为怕苏紫会早于自己回府,莫凌风向母亲交代好一切之后,便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三日后,京城飘起了第一场大雪,雪絮乱飞,一夜的功夫便染白了大街小巷,莫凌风坐在家中的书房里,看着门外翻飞的大雪,悠悠地说道:“今年这雪来的有些早呀。”
“可不是嘛,前几日还暖和得让人想睡觉,没成想,今日就冷得让人受不了了。”春兰将冻红的双手放在嘴边,一边哈气一边回道。
“什么日子了?”莫凌风起身来到门边,此时一个俏皮的雪花落到他的脚边,但是顷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几日刚刚霜降吧,这还未立冬呢,雪竟也如此迫不及待了。”春兰畏畏缩缩地躲到莫凌风身后。
“许是觉得人间不平之事太多了吧。”莫凌风叹口气后说道。
莫凌风话刚说完,一个身材矮小的仆人便弯着腰快步跑到他屋子前,道:“少爷,醉风楼的少主送来帖子。”说完将手中一本精致的邀贴递到莫凌风面前。
莫凌风犹豫了片刻,终还是接过邀贴,说道:“你去吧。”
“是。”
他定定心神,随后缓缓地打开邀贴,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春兰一听是青衣的邀贴,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迫不及待地问道:“少主都说什么了?”
莫凌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轻轻合上邀贴,道:“翠湖亭相邀罢了。”
“翠湖亭?这样的天气去翠湖亭该是多冷呀?”春兰想想都觉得浑身打颤。
莫凌风并未接话,因为他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这翠湖亭到底有多冷,他都一定要赴约。
池墨有些日子没有现身了,这让莫凌风摸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所以事已至此,唯有自己先动了。
深秋的翠湖亭,远远看去有些凄凉,周遭的那些荷花早已凋谢,但留下残败的花梗,湖边只有随风摇摆的杨柳,但许是今日天气太过寒冷,杨柳也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湖边。
莫凌风远远便看到亭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出所料,青衣果然早于自己到了,看看四周并未见到苏檀的身影,莫凌风嘴角微微一笑,那个如池墨一般的纨绔子弟,怕是也已将青衣的好脾气磨去了吧?
“少主今日相邀不知所谓何事?”莫凌风还未走到亭前,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青衣缓缓转身,今日他穿着青色的披风,衬得他那原本白皙的脸庞更显娇艳,但是眼中的忧郁却已然浓得藏也藏不住。
“莫公子终是来了。”青衣微微欠身,随后便在听亭中的凳子上坐下。
“少主相邀,凌风岂有不来之理?”莫凌风与青衣面对面也再凳子上坐下。
青衣从衣袖中拿出那幅卫夫人的《稽首和南帖》,毕恭毕敬地送到莫凌风面前道:“青衣辜负公子所托,所以定然要归还此贴。”
莫凌风并未用手去接,而是笑着说道:“少主客气了,宝剑赠与烈士,红粉赠与佳人,如此佳作自然要赠与懂得赏识之人。”
“但是……”青衣为难地说道。
“少主不必挂怀,此物凌风既然已经赠与少主,岂有收回之理?少主只管好生待它便好。”莫凌风拱手说道。
青衣慢慢地收回字帖,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道:“青衣有心解公子忧愁,奈何那二世子对青衣……”
莫凌风打断青衣的话,笑着说道:“少主不必介怀,虽然那二世子对少主无意,但凌风观那苏檀仿若对少主是极有兴趣的。”
青衣缓缓起身,低头转身,面对满眼的颓然,道:“公子该是知道的,青衣一向对这些纨绔子弟甚是讨厌,如若不是想帮公子,青衣是绝对不会让这些污浊之人近身的。”
第13章 第十三章
“少主的意思是,凌风让少主堕入尘世的?”莫凌风的语气听来平淡,但还是让青衣心中一怔,他快速转身,解释道:“不,不赖公子,一切都是青衣自己的决定,与公子无关。”
“那少主不愿污浊之人近身,又为何要来找凌风?”莫凌风嘲弄的口气,让青衣一下子没了主意,在他的印象里,莫凌风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不,青衣不是这个意思。”他慌忙解释道。
“那少主是何意?”
“我……”
莫凌风起身来到青衣身边,露出一个暖心的笑容道:“难道少主也与那二世子一样,想要讨凌风的真心不成?”
青衣惊讶地张大嘴巴,眼中一丝胆怯闪过,虽然很快,却仍为莫凌风捕捉到。
“少主能否再帮凌风一个忙。”莫凌风转身不再看他,沉淀了一番自己心中的思绪后,强装冷静地说道。
许久都未曾等到青衣的回答,这让莫凌风不觉有些怪异,于是他再次转身,却没想到青衣竟贴在自己身后,站得离自己如此之近,不过数寸的距离,便已然要纠缠在一起。
“好。”青衣平视着莫凌风深邃的眼眸,柔柔地说道。
莫凌风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面色不觉有些发烫,他轻咳两声后说道:“少主能否消失数日,既不与苏檀说,也不与家人说?屋子,凌风自会帮忙寻找,只是凌风希望期间无论遇到何事少主都不要露面,除非得到我的指示。”
“好,但凡是莫公子要青衣做的,青衣绝不推脱。”青衣上前一步再次走到莫凌风面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让莫凌风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他算计了一般。
……
青衣消失不见了,苏檀找遍了醉风楼都没有找到他的踪影,这位苏大公子宛如一头被激起斗志的公鸡,不过半天时日,便将醉风楼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上到大掌柜的,下到递水小奴,无不低头哈腰说尽好话,可是苏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一味重复着:“今天青衣不出来,我就不走了。”
苏檀是什么人呀,相府公子,谁人敢得罪,大掌柜寻思着,这样下去怕是晚上的戏台也得被他给拆了,于是便差一递水小奴快去城中寻找。
而此时的青衣却在莫凌风为其寻到的秘密住处,与莫凌风围坐一张圆桌,细细品味着眼前的清茶。
“莫公子带过来的茶终是与青衣曾经饮过的不太一样。”青衣慢悠悠地晃起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道。
“有何不同?”莫凌风微微一笑,道。
“莫公子的茶透着股浓浓的涩味,喝下去少些了满口余香的清甜。”青衣放下手中的茶盏,无奈地说道,“终不是青衣喜欢的味道。”
“少主喜欢的清甜,怕在凌风府中是难寻的。”莫凌风端起茶盏,一口饮尽,道,“凌风一向认为涩涩的苦味才是茶叶应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