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贤巷内,少女的身影很是亮眼。她披了白狐毛裘,在风中依然不减丽色,正在跟轮椅上的男孩互相争论着什么。
一队禁军士兵穿过集贤巷口,直往这边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我楼主什么时候走霸道总裁风,反正高富帅就是任性﹗
(两对CP都订了情,有种完成历史任务的错觉 <-喂﹗)
☆、平凡难守
以往朝廷兵马只会穿过集贤巷,眼前却是平京极罕有的一幕——
皇城禁军直逼巷内,带着腾腾煞意,激得乱霜半空飞溅﹗
万人注目下,禁军勒马停定,当先一将遥遥致礼:“奉陛下之命,请少公主立即随末将回宫﹗”
那队禁军一行二百兵士,要说是请公主回去也太大阵仗了。众人为之哗然,小天满目担忧,下意识扯住仪雅衣袖。
皇族少女素淡而高贵,在乱雪中仍镇定自若,朝那将领嫣然一笑,“这位将军,似乎这个『请』字值得斟酌,即?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刮也幌牖毓富嗜匀灰憬已夯厝ィ月皓t”
“这……”那将领一时语塞,唯有坦然向她道:“公主见谅,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希望您可以合作。”
谁都明白这队禁军打的主意,一众集贤巷人接连斥骂,一致向仪雅围拢过去,将他们的领袖团团护在核心。禁军士兵戟枪怒喝,形同临阵对敌,如非带头锋将举手制止,眼下便即演变成两帮人马互相拼杀的场面﹗
“我虽然还未完成这里的使命,但宫里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恐怕……我有一段时间不能见你了。”
“千万别去﹗”小天心里一紧,嗓子里急出了鼻音,拼命攥着她袖子:“谁知道帝君会不会像对混蛋一样对你﹖说不定还会和飞哥哥那样捱打,你不要回去﹗”
仪雅心底微酸,在嘈杂的骚乱中幽声低叹。
——这些日子平京风雨动荡,集贤巷人人各怀心思,然而,最惊惧的始终是这个男孩。
平京城得知白灵飞因直言而熬刑的那日,他偷偷躲在角落呆了半天,再出来和春日楼帮众吃夜宵时,双眼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经历过与同伴的死别,被再次丢下的感觉绝不好受。……如果自己现在离开,他一定又会躲起来为她流泪了吧﹖
“父皇一直最疼爱我,就像灵飞大哥对你那样,我回去后绝对不会有事。”仪雅俯身,笑住捏一捏小天的鼻子:“你要等着我,我下次回来一定带你两份鸡腿。”
她对男孩伸出了尾指,温婉的笑容中带了几分俏皮。小天坚决摇头,她再将尾指递近一些:“我要回去跟灵飞大哥并肩,这样才能把皇兄带回我们身边啊。”
小天双瞳紧缩,想起他皇城里举步维艰的飞哥哥,忍住眼泪,猛然咬唇。
“你一定要回来,把他们两个都带回来。”男孩和她拉了勾。
“嗯,一定会。”少女笑着点头,将眼前彼此勾住的尾指刻在心内。
她离开了小天,示意骚动的人群散开,随她的脚步让出了一条空路。
“将军,仪雅想冒昧请问一下。”轻雪微寒刺骨,她抓紧狐裘领口,在大道中央盈盈走到众人前方,“如果我决意不跟你回去,这队禁军又会如何﹖”
那一句戮在了禁军的死穴,士兵瞬间脸色都焦糊成炭。
“区区禁军又怎能奈何﹖”
就在这时,一青一红两道身影翩然而降,分别落在仪雅两旁。
“不受集贤巷欢迎的人,我的宝贝亦不会客气。”欧阳少名曲指一弹,剑鸣有若龙吟,整个人是说不尽的狂傲,“你们统领不在啊……真是遗憾。”
——若带队硬闯的是方如松,他便早已出手,要禁军大统领横着出集贤巷了。
见春日楼主赫然从平台临街,带头将领已心知不妙。要知道皇城三卫从未硬闯集贤巷,一半是惧于民意,另一半便是不敢去捋这位楼主的虎须。
“公主,青原必定会站在你那方。”随身佩剑被青原留了在楼内竹院,他执起绝情剑,对骑队微微欠身,“诸位兄弟,莫怪在下得罪。”
禁军人人骇然变色:“青原少将﹗”
春日楼主说到底只是绿林传奇,这群士兵从血堆中打滚过来,对应龙军统领的敬畏更切身﹗
集贤巷人愤起齐喊——“好﹗”
古越山当晚,在运河几近成神的两人甫连手,便令禁军吃了一次大亏,见集贤巷声威之盛,士兵更是为两人气度所慑。
那将领微微张口,正在犹豫措辞,不料竟是仪雅先开口了:
“青原大哥、欧阳楼主,谢谢你们。”她轻摇螓首,对两人浅浅一笑:“不过,仪雅不希望这里成为刀剑战场,请你们不要拔剑。”
两人心里一震,知道这是一场演给禁军的下马威,心中都一致为她喝采。
少女抬步,逐步向禁军骑队前行,集贤巷人断续唤她,她却忍住冲动不去回头——
她是如此专注着自己所选的路,有如一个崇敬神明的使徒。
终于,仪雅在禁军士兵牵来的空马前停步。她曾随青原习过骑术,不需帮助便踏镫上马。
“这段日子,仪雅幸得各位照顾,在此谢过,原谅我不能陪大家战到最后了。”她向那群由辩台拆改而成的案桌瞥了最后一眼,芳容极其温柔,连月的万千感慨,一点一点渗在语里——
“来日江湖再见,望诸君珍重。”
少女身影在雪中依然出众,明媚而清丽,正如那天她在烈日当空下,于辩台前为民争辩得铿锵有声,一来便照亮了整个集贤巷。
她扬起白裘,娇叱一声,在全巷默然相送中离去。
人群中,男孩正无声闭眼,为那朵遇雪不凋的白梅衷心祝福。
对于逛天牢,白灵飞已是驾轻就熟。自从古越山惊/变,守牢士兵一看见他,便自动掏钥匙开门,简直比自家养的小不点更乖巧。
这天他照样进了牢房,顺手燃了烛台。地上放了一盘饭菜,很明显,皇太子安坐石榻上,并不打算用膳。
他故意拖长了语气,“不吃饭会饿死的,你别被关到疯了、想要自寻短见啊。”
景言正靠墙闭眸打坐,淡然回他:“如果我给你天天吃牢饭,吃了几个月你也会自寻短见。”
白灵飞走到榻前,认真再问:“真的不吃﹖”
“待你走了自然会吃。”
他缓缓张眸,只见少年将一个小木桶递到眼前,满脸漫不经意的揭开遮盖。
皇太子有种被人当成小不点哄的错觉,“……好,现在就吃。”
那是数碟热腾腾的饭菜,最上的一道还放了几只辣椒清炒。他想也不用想,都知这顿饭是白灵飞亲手做的。
景言心下一暖,低声叹道:“你连吃饭都搬到天牢,父皇有说这里要多囚一个人吗﹖”
白灵飞径自坐到他身旁,将碗筷在石榻上摆好,没好气应道:“我的皇太子殿下,你知道自己一个人占去了整个天牢吗﹖我怎么敢跟你抢地方啊﹖”
身份问题对白灵飞简直是浮云,他连招呼都不打,便当先起筷大嚼。
景言反是好整以暇,一边吃,一边忍笑看这个被克扣三餐的劳工。
对比起上一次见他,白灵飞又再瘦了一圈,景言将满榻饭菜都夹去他碗里,皱眉问道:
“你把自己的肉都拿去做饭了﹖”
“……我这叫显瘦,天赋异禀,你羡慕不来。”白灵飞一边说,一边将碗里堆成山的东西扒回去给景言。
“都瘦到剩下骨了,我倒挺佩服你的异禀,什么时候能指点一下我﹖”
可怜的青菜被夹来夹去,心内都在滴血:秀啊﹗尽管秀啊﹗干脆把恩爱当作饭吃算了﹗
“你资质不合,还是去练铁皮铜骨功吧,下次被打落天牢,便不用我浪费那么多金创药了。”
天牢外,全南楚都为了皇太子而烽火弥漫。而皇太子在牢内,却慢慢习惯漫长而绝望的等待,和每次白灵飞来看望他的时候,那份微小而平凡的温暖。
就似刻下,他们可以像普通农户轻松吃着家常便饭,平平静静便是过了一个傍晚。
这些,是南楚皇太子、和御剑门主的人生里不会再有的时光。
景言一边吃一边看,愈看愈不妥,无论白灵飞怎么掩饰,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背脊伤了﹖”
白灵飞给他抓住手腕,仍然咬着米粒,含糊的答他:“练军的时候跟新兵对打,熬一两下苦头很平常啊。”
“你倒是告诉我,那新兵师承何派,能令你伤到这样﹖”
“……我没问,说不定是明教的细作。”
“过来。”景言一冷下口吻,便有昔日指点兵马的威严。
白灵飞眨眨眼,努力作最后挣扎:“……可是我想吃饭。”
景言沉下脸,索性将他手里的吃饭工具拿走,将他扳到背对自己的位置,不说半句便把白灵飞身上的银甲连长衣脱了下来。
这具身体的每寸肌肉虽藏了绝顶剑手的爆发力量,骨架却比瘦削还要瘦削,整个后背满是手臂一样粗宽的瘀痕,景言一看,眸光瞬即冷凝成冰——
“这些是什么﹖”
“……我改了训练内容,这几天新兵要练棍术。”白灵飞一脸无辜,胡谄的时候连心跳都没快半拍,“我有涂药的,过几天就能好。”
“这是廷杖。”景言替他披回长衣,脸色已经不止阴沉可以形容:“父皇为什么要将你处以杖刑﹖”
他身上的气息太过霸道,白灵飞想要把事绕过去,却知骗不了比狐狸还精明的皇太子,最后只能坦白招供:“安庆王日前上书,将起乱的流民首领全数斩首,陛下已经准奏,朝中大臣劝阻未果,我多了几下嘴……结果给赏了几下板子。”
几下板子﹖几下板子能把你打到这样你骗谁﹖
“多久了﹖”
……拜托我只是想吃饭而已﹗苦逼劳工的心怎么就不懂﹗
“我不是说了﹖几天都过了啊。”
几日也就回复到这个样子,刚打完岂不都快吐血﹖
皇太子放柔了语气,“还痛不痛﹖”
被当成一打即碎的瓷娃娃,御剑门主这就不服了:“小事而已,不是你捱板子你急个什么啊。”
“我的人被我老爸赏了板子,你说能不急么﹖”景言已经对白灵飞完全无力,只是狠瞪着他:“别动。”
白灵飞满眼委屈,直直盯住那些还没落到肚子的美食。
没人比皇太子更清楚他在吃这方面的执念,景言夹起一箸白饭,直接送到他唇边。
“张嘴吃饭你不懂﹖”皇太子淡然问。
……我懂,但我没懂为什么要人喂吃啊﹗
其实他已是皇城三卫的头号人物,完全没必要遵行落难太子的命令。然而在景言的目光威逼下,他不得不被倒了一肚子饭菜,直到碗碟里颗米不剩,才眨眼无奈问:
“殿下,现在可以动了没有﹖”
“不可以,我还没吃完。”
白灵飞呆了一呆——饭菜都没了,还能吃西北风不成﹖
一晃眼,男人突然将头凑近,伸舌在他唇角舔了一下。
明明只是极轻的动作,那暧昧的氛围却更胜唇吻。白灵飞红了双颊,景言拂在他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气息,更令牢室的空气都沸了。
——连舔饭粒都能犯规,这家伙以前到底泡了多少次青楼啊﹖
景言挑眉放开他,忽然却转了语气:
“我在等。”
白灵飞一点不惊讶,静静等景言把话接下去。
“从我带你来平京的路上开始,便有一个我们看不透的阴谋。那幕后黑手之所以借用明教力量,三番四次置我于死地,因为“皇太子”这个人是他的最大阻碍。”
“现在我失势下狱,对他已无威胁,他便可在朝中尽情布局。”景言手搁膝上,指节逐下敲着,若有所思的道:“你说过,从景焕康令牌上看到的流苏,曾在廷宴那晚的杀手身上出现,便更证明我想得没错。”
白灵飞低声道:“赤川王已返湘州……剩下的便是安庆王。但他接掌虎符后除了安插军部心腹,没有其他异样,皇城三卫也没迹象被他动过手脚。”
他知道景言在等什么——刻下一切正按幕后黑手预期发展,那个人若再下一棋,便有露出马脚的可能。
景言点头,旋又无奈一笑,“也未必是四皇叔。何况那个人太谨慎,不会缺了坐看我一命呜呼的耐性。本来天牢那晚他已将近成功,不料你及时出手救我,使他不得不重躲暗处。现在怕是要等我命丧黄泉,他才敢放胆显露狼子野心。”
“他赢在把我父皇的猜疑嗜权算得太准,而我却输在时日无多。”
“你……”白灵飞心头一紧,又生生将话咽回去。
——帝君已经铁定了心,要借处决流民永远除去皇太子。景言的生死,将在几日内被议定,连自己动用特权面圣、亦被重刑处置,太子阵营的直谏,是注定不会被帝君听进耳内的。
无论是谁,都已对局面回天乏术。景言没有说错,但他却不能当着景言的面承认这点。
——好不容易撑下整顿饭,又怎可让平静在这刻破了功。
“相信我们。”白灵飞淡然微笑:“整整半个朝廷,再加上八军和春日楼,救你出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景言也是微微笑了。
他们沉醉在小心翼翼堆砌的美好虚象中,谁也没有戳破谁。
白灵飞一如平常,与他在牢内笑闹了整个时辰。戏笑到了最后,景言忽尔用一种充盈情绪的嗓音,凝视白灵飞的双眸说道:
“如果有天能出去,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这简直是当代南楚皇族最震撼的时刻——一向心硬如铁的皇太子,顶住满朝催促纳妃的压力近十年,这时居然主动开口求婚了,而且对象还是一个男子﹗
这么多年,礼部从来不知皇太子坚拒不娶妃的理由。
童年时母亲的含恨而终,使景言无法接受缺失爱情的结合。那是他不择手段了八年,爬过白骨、爬过权谋,却唯一不愿妥协的底线——
既已决定割舍情爱,他就不会与任何女子许海誓山盟。
但他终究是动了情。
这生,能令他开口许终身的只有一人。
烛台火光将要燃尽,他们背后的石墙透着一种深刻的绝望。
白灵飞咽下了凄怆,那一刻,他笑里有似雪的温柔,低低吻在景言的唇角上。
“我又不是女的,你快看祖训能不能改称呼……我听了心塞啊。”
十一月二十二,安庆王班师回朝,抵达汉水东岸、离平京三百里的橡州。
十一月二十二日午,小雪初晴,兵刑礼三部、御史台、大理寺、八军将领等共计八十六人跪于御书房前,请求帝君收回处决流民的诏令,众官当首者,为御林军左营上锋将白灵飞。
当晚,回宫不久的仪雅少公主亲至御书房外,与白灵飞一同跪在百官列前。
不止内城,整个皇宫都炸开了,甚至见惯场面的皇城三卫,也猝不及防去应付白灵飞这一招,皇帝不作任何反应,三卫当中,御林军已被他悉数折服,凭住实力、竟能压下企图武力驱赶的骁骑营和禁军。
僵持之下,官服和银甲罩遍了御书房雪地一整晚。深夜,帝君从御书房移驾承光殿就寑,见这开国以来从未得见的阵仗,只是淡淡挥手,下令对领首者处以五十杖刑,并命仪雅少公主立刻离开。
出来执刑的御林军你瞪我、我瞪你,看着他们腰挂九玄的顶头上司,连说了几句得罪,既惶且恐,一边昧着良心,一边结结实实打了五十廷杖。
意料之内,白灵飞不吭一声,熬过了可把文官活活打死的重刑,只是微微苍白了脸色,对下属淡道:
“请转告陛下,若他不肯收回成命,末将与各位大人便在此长跪不起。”
一直在旁看着的仪雅红了双眸,亦是凄然道:
“请转告父皇,明君理当爱民如子,君民之情就如父子之情,仪雅求他能对南楚子民网开一面,不只流民、还有皇兄……这是女儿对父亲的请求。”
当夜,平京城下了整晚乱雪。星斗缓移,霄辉清亮,无情、而且没有生命。
人间亿万年,代代只如白马过隙,贵为九天星宿,又何曾为过凡尘动容。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是个花式虐狗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