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知道军令的时候他正在两侧的山道上部署突袭的弓箭手事宜,听见这个荒唐可笑的军令之后,他当场就暴了粗口骂了好几句:
“将军他这是疯了吗?!大好的时机放弃而选择原地驻军?!还接受什么粮草,天都黄了、明天铁定又一场暴风雨!山中道路泥泞他就不怕戎狄半路杀出来劫掠粮草吗?!”
跟着白溪的士兵都是他的亲信,一个个气得捶胸顿足、根本不能接受。
然而军令如山,他们都是军人,又不能不从。
那种看着一块鲜嫩肥美的肉料在眼前慢慢腐败的绝望,瞬间弥漫在了这一小撮将士的心底。
“既然军令荒唐,为何将军不自己行军?”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冰冷坚硬的泥土山道上,缓缓地走出了绛衣狐裘的江俊:“白将军身为副官,可以统领前锋营数千骑兵,趁着今夜开拔入山——直取罗鄂山门纳哈勒营地。”
“你……”白溪愣了愣,戒备地看着江俊:“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要紧,要紧的是——”江俊弯起眉眼笑:?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敖忻挥姓飧龅ㄊ逗推牵褚雇幌值掖笥浚 ?br /> “要紧的是,将军敢不敢用这先斩后奏之权,为自己和百姓谋取福宜?!”
“要紧的是,将军和众位将士,敢不敢拼将这满腔热血、从此再不受人摆布,再不听命于不懂战局、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之人的荒唐命令?!”
江俊句句话都敲打在了白溪的心上,但白溪,从没有想过这么多。
他只想着能够打仗、多打仗,击退那帮子戎狄,然后还给北地百姓一片和乐安居。然而贺兰寻出尔反尔、率性而为,真的伤透了这帮将士的心。
征远服虏,是多少军士心里不容轻贱的神圣领地。
若此战胜便罢,不胜,又是多少年不能披上战甲。白溪承认,他有些动摇了,可是军令如山,他是可以不在乎,可是——
众位将领,他身后的众位将领,怎么能不在意?
江俊看出来了他的担心,淡淡一笑道:“将军适时若得封了万户侯,莫说是这前锋营的数千士兵,就算是整个征远大军,也可尽数由将军说了算。”
“你……”
“将军只管自己行事便好,”江俊翘了翘嘴角:“江俊保证,不会让将军为了大义和兄弟情分为难——今夜大抵会有一场大雪,还请诸位、多添些御寒的冬衣。”
说完,江俊也不等白溪的决定、众人的惊讶,他从他出现的小树林里、完美地全身而退,转身离去。
白溪会如何做江俊不知,但今夜——整个征远军,注定无人入眠。
他从山道退下来之后,远远就看见了牵着一匹红枣马的恭王,还有恭王身后的军需官和几个士兵,江俊一愣,匆忙走几步下山来:
“怎么?王爷要出去?”
“是,贺兰将军说押运粮草是大事,让本王亲自坐镇督军。”
“可是……”江俊看了一眼头顶的天极,这天儿说变就变,晚上若是暴风雨来临,只怕山洪暴发、难以应付,肯定要粮草损失。
这事有些出乎江俊的意料,这贺兰寻还真是一闲下来就要挑事儿。
“没事儿,我会有办法脱身的,”恭王淡淡一笑,凑上前来压低了声儿:“军中还少不了你,秦深一人撑不了太久的,成败在此一举。”
“你不必太过担心。”
事已至此,江俊也无法阻拦,只能目送恭王带人跟着军需官离去。但,当夜色|降临,江俊布置好了一切从大帐中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外头飘起了雪。
不是众人所想的暴风雨,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望着天上一片片飘落的白色六棱雪片,江俊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他皱了皱眉、裹紧身上的狐裘,吩咐无烟去备马:
“随我上山,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更了粗粗♂长长的一章,呼呼~算是补偿昨天没能更新的遗憾。
咳咳,要是有请假我一般只请一天的,就是这么乖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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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就掀了我的学步车,真的,不骗人。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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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俊:原来他就喜欢给惹他讨厌的人准备好吃的东西~
恭王:(*^__^*)
江俊:所以你是抖M吗?
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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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俊,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比如你知道吗:关在大牢里的死囚犯,临死之前都会吃鸡。
吃不吃鸡~惊不惊喜~
感谢:
第40章 将军威武040
雪飘如絮、白霜铺地。
江俊带着无烟策马绕开征远军营地里的执夜勤的士兵, 悄悄从后上了罗鄂山南岭。
山上一片漆黑,只有那如落羽般洒落的白色雪花, 带着一点点光明。刚刚还只是零星飘落的雪, 现在渐渐大了起来, 马蹄敲在冰冷硬结的泥土上, 传来更加清脆的达达之音。
北地的天儿真是说变就变,十日之内就能从夏走到冬, 中间连个过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这会儿山上还未形成积雪, 但罗鄂山顶的雪线却悄无声息地在往下蔓延。这场雪来得突然, 山中不少树木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只得挂着黄叶披上了银色的外衣。
透过风帽, 江俊远远地看向罗鄂山关隘之处的东西两处坡道——
夜色已深,虽然看不真切,但那坡道之上高低起伏不平的连片黑影, 却绝对能够叫江俊放心——白溪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却懂得战场上的万变瞬息。
战机误不得, 何况江俊煽风点火, 说得极为动情在理。所以白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江俊也不容许他错失良机。
即便今日白溪没有因为他的煽动动手, 摸了摸怀里的木鹊, 江俊也会想办法把这份功劳——算到北地义军那里。
天降异雪, 没有比这更好的突袭时机。
若是纳哈勒被打退,戎狄撤退必将惊动征远大军,适时贺兰寻就算想要搞事, 也不得不顺应形势、先去追击戎狄溃散的逃兵。
而且这几日有秦深在大军里,他的琴声和歌声到时候便是贺兰寻不务正业的最好证明,即便还有千百种应付贺兰的办法,能够广播千里的琴声,效果才是最好的。
军中人人都听见了琴声、看见了贺兰寻对那位盲琴师的不能忘情。
江俊在想这一节的时候,早就替恭王和白溪留好了退路:若是他日贺兰寻计较起来,还有众人可以作证——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贺兰寻想要翻案不易。
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白溪这边的事情一切顺利,江俊也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上如同碎纸机被打翻后的雪,江俊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白溪在北地作战的经验丰富,应该不足为虑,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就是十分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
按了按眉心,下意识地往东南方向望了一眼,江俊调转马头:
“走吧无烟,我们该回去了。”
无烟点点头,却忽然被一阵冷风灌进了脖子,他一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啊——啊——阿嚏!”
看着揉了揉鼻头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无烟,江俊忍不住打趣:“我说无烟,你小子怎么这么不中用呢?啧啧,真是不耐冻。”
说着,江俊看了看天空,觉得差不多该到了吃药的时候了——虽然陆陵游是交待他要一天三次饭后吃,可是今天忙着和秦深合计就忘记了服用,此刻正好有空。
小小的药瓶里面倒出来一粒搓得浑圆可爱的小红粒,丢进嘴里嚼碎也酸酸甜甜的没有半点儿苦味儿,像在嚼山楂糖一样。
所以在吃过一次以后,江俊就觉得陆陵游不应该担心他不吃药,而是应该担心他会把药当糖吃,吃太多反而没了药性。
看着江俊嚼药丸的样子,无烟哼了一声,吸了吸鼻子转过脸,声音凉飕飕的:“我怕冷是因为没有人给我巴巴地送狐裘,以及爱的小、药、丸暖身体啊——”
“……咳”
这话令江俊被口中的丸子呛着了,他翻了个白眼瞪了瞪无烟,心说:泥垢了腐眼看人基的小东西。
不过摩挲着怀里带着体温的小药瓶,江俊嘴角倒是真的泛起了一丝儿笑意,陆陵游的医术不错,他这些日子以来确实感觉身体由内而外地焕然一新。
胸口的伤疼得不再那么频繁,而且身体里也充满了力气。
比起刚刚穿过来就只能躺在将军府大院里面的日子,江俊觉得现在自己能跑能跳,甚至还能骑马,真是越来越棒。
在这些药的调养下,身体也渐渐有所好转,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看着江俊捏着小药品笑的样子,无烟也狠狠地翻了几个白眼,之后就觉得眼睛有点疼,怕不是要被什么东西给闪瞎了吧?
江俊不知无烟心思,只小心地收起药瓶,叫上无烟准备离开:“走吧,再晚回去军中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少爷。”
“嗯?”
“少爷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无烟没跟上江俊,反而皱眉在原地问了这句。
“担心?”江俊奇了:“你怎么总是在问我担不担心?”
——前儿在恭王府的时候,也是要问我担不担心惹恼了恭王、被“打入冷宫”,失了“宠幸”。啧,无烟这小东西还真是入戏非常快,标准定位自己为争宠妃子身边的忠仆、小太监。
无烟:“……少爷,从庆铃郡到罗鄂山有一段极险的路,上面只有一个用绳索和木板搭成的吊桥,虽然平日行人、走车都没事。可若遇上了大雪天气、吊桥常会断裂,过往行人和牲畜都会掉下去,死无葬身之地。恭王爷去押运粮草,只怕很是危险。”
江俊眨了眨眼睛:“那你应该刚才就嘱咐王爷,叫他小心。”顿了顿,江俊又补了一句:“没看出来无烟你小子对恭王还挺上心?”
无烟:“……少爷,小白眼狼是要被人嫌弃的。”
江俊:“……我怎么觉得无烟你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没大没小的小白眼狼。”
“我是在说少爷您,”无烟叹了一口气,骑马追上来两步:“恭王爷待您不薄,换了旁人可不会有这份心,何况他又是个王爷,根本用不着从您这带走什么。”
合着这小子是来做说客了么?江俊挑了挑眉。
“少爷,您自从重伤醒过来之后,就仿佛是变了一个人。您好像还是您,可又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从前,您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他……去后您更是一蹶不振。后来您一天天好起来了,我们也跟着高兴,可是、可是总觉得您……”
“我怎么?”江俊心里有些不安:难道他这是性格改变太大,被人怀疑了么?
“您像是没了应该有的感情,”无烟说得有些急,“从前您会愤怒、会流泪,会擦拭着您常用的银|枪愁眉紧锁、会因为玄甲卫的众位兄弟们有了喜事儿而高兴,可是您现在……”
“我现在同样会高兴啊,”江俊奇怪,“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明明就是不同的!”无烟抢白了一句:“您的高兴更像是一种旁观,您冷静得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的一切事情。无论是恭王的、我的,还是什么其他人的,您都好像置身事外。”
“您虽然关心着我、也在意着整个事情的变化还有战局,但是您、您根本就没有真的动意、动心,就好像是个旁观者,无论事情怎么变化都改变不了您的心。”
无烟说着说着激动起来,眼眶也不知为什么红了红,他小生呜咽道:“您、您现在这样,根本就像是死了心——”
“对您好、对您不好,您都只有感动和高兴,却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激烈感情,整个人……都好像是空了,只剩下了一具躯壳……行尸走肉一样的。”
从前无烟不懂,可是如今无烟看到了秦深。
他觉得某些方面秦深和现在的江俊还真有点像,聪敏冷静自持,隔岸观火、洞察明晰。身处事中,却还能够冷静地剖析感情,这样的人不是曾经被掏空了心,就是根本没有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俊自己没觉得,可无烟却看得清。
“……是这样吗?”江俊难得没有反驳,而是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境遇——无烟说的有一些事情,他确实没办法否定。
他是穿越过来的,虽然完美地全盘继承了原主“江俊”的所有,包括记忆、身体的能力、甚至是宿命这些东西,但是他却没办法继承那位原主的感情:
对继母尹氏和江睿的恨意来自书本里对这两极品的报复之心,对江父的感念和感激来自的是那么几个月的相处和敬意。
包括是对兄弟们,甚至是对身边每一个亲近、不亲近的人,江俊都是凭借自己对剧情的熟悉,来推断原本的“江俊”和他们,应该有怎样一种感情。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但是再好的演技,也不能十全十美地去诠释一种感情。感情是不能替代和用数据去衡量的,所以无烟说的没错,他确实好像在旁观。
别人对他的好和不好,只要剧情里面没有,江俊便能够事不关己。
然而,恭王……或者说,卫五。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人没按照剧情走,而且感情线也不再是同李吟商纠缠不清。
从卫五这个人凭空出现开始,这位侠士、王爷、本书的反派BOSS就对他产生了兴趣,且一直对他用心如一。
岁锦密林里相救,之后又不远千里送他上了兰阳郡。他们两人非亲非故,却不辞劳苦、出钱出力地陪着他同孟遇舟、李吟商周旋,解决鲍方一案。
在千崇阁对他回护,在祭龙山为他受伤。
甚至因舒永忠的失误,“假死”的事情暴露后,也是恭王邀他入王府。明为拉拢,实则保护。
他送他弓、送他闪电,替他的身体着想准备了药,甚至记着他吃过一次就很喜欢的烤肉……凡此种种,若只为了废太子那边的“君臣”恩情,只怕已经太过。
想到这里,江俊嘴角泛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无烟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细细想过,只看戏一般觉得有趣,旁观着这本书里芸芸众生的生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直男,带着外来者和穿越者天生的优越感。
却没有想到,原来书里的“土著”也会有这么敏锐的观感——
他确实在看戏,只不过从未把自己算计在内。
这样想来,他对卫五似乎确实有些过分。他的心就好像是堵密不透风的墙,又或者是根本漏了底的水桶,无论卫五或恭王对他投入什么、付出什么,最终都只会付诸东流。
他又不欠他的。
一直不求回报地付出,却等不来拒绝和回应,这样和无心无情的人又有何分别?
江俊嘴角的笑容慢慢散了,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来,进入这个世界这么久,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无措起来——
然而,胯|下的马忽然受了惊吓,一声嘶鸣打断江俊的沉吟。
低头一看,江俊却发现山中隐蔽处的小路上、多了许多凌乱的脚印。雪并没有积得很深,那些脚印也并不是很新,但是却弄得一大片草地倒伏下去,断得应有大量人马走过去。
再往前,却看见了车辙和马蹄印。
那马蹄印江俊一看就蹙起了眉——不同于中原大部分的马蹄铁都是用的合金,地上的马蹄印子却踏得很深、形制也粗糙得紧。
这种马蹄一看就是戎狄的马匹才会留下的印记,而且这些马蹄印朝着东南方向延伸出去,夜色下竟然看不到一点踪迹——没有灯火,也没有声音。
“这……”无烟也凑上来,一看那印记十分着急:“少爷!莫不是白溪将军的突袭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准备给我们来个合围?”
看见这个,江俊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紧张起来:
“若真如此,只怕我们的计划有变,你得想办法和秦深联络,要他想办法要贺兰寻防备着戎狄的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