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江俊只在心里感受着那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欢愉,仿佛一会儿置身天堂一会儿又坠入地狱,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叶小舟,在预海里头沉沉浮浮,却始终无法靠岸。
轻拢慢捻抹复挑,古人的遣词造句还真是精妙。江俊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我那里又不是弹拨乐器,为什么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或许是这一瞬间的出神被男人注意到,他的手指忽然恶劣地屈起。
“呜哇——!”没想到对方竟使出这样的手段,江俊尖叫一声,眼前是一阵一阵的白光闪过,之后便脱力一般地重重靠了下去,仰头在男人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气儿。
“啧,还真多。”男人漫不经心地看了江俊一眼,手掌一翻,竟就地取材、揪起江俊的衣襟来揩手。
一直得不到宣泄的邪焱终于找到出口,江俊长舒一口气放松自己,暂时忽略了男人这?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鞯那橐鳌?br /> 待稍微缓过点劲儿来,江俊便撑起自己从男人怀中坐起来。
他的动作不大,可他身上的衣襟却经不住折腾,哗啦一下掉落了一半,肩膀上立刻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上头青紫交加的是方才打斗时留下的淤伤,漂亮的锁骨上还有两条纵贯的刀伤。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像是上好的羊脂玉被血痕点化成了千年血玉,衬着这岁锦密林满眼的青碧更加青魅如魔。
“啧”了一声,五爷皱眉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
江俊没注意到五爷的这个小动作,只是叹了一口气,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遭的那些尸体,还有自己身上的伤,他的眼角湿红,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却明亮得紧——
尹氏如此丧心病狂、不顾一切,就算他回去说出真相也是枉然,还是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这京中……只怕是待不得了。
念及此,江俊便也不整理衣衫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索性一把扯了自己身上唯一蔽|体的长袍。
在他身后的男人一愣:“你做什么?”
“求生。”
江俊微微一笑,然后朝着最近的那位首领的尸体走过去,慢吞吞地开始剥衣衫。不消一会儿功夫,他便换上了杀手的一身黑衣,而那个倒霉的杀手头领却穿上了他破烂的衣袍。
“你……”五爷猜到了七八分,挑眉看向江俊。
江俊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只盼尹氏能暂且相信这些把戏。
替那杀手整了整衣服,又将家传玉佩仔细地系在那“替死鬼”的腰上,江俊才拍了拍手、喘了一口气,毕竟刚才那场“手谈”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现在他的身子都一阵一阵发虚。
江俊勉强在地上捡起一把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冲五爷一摊手,道:“大侠,借你的火折子一用。”
五爷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就丢给江俊。
江俊道谢,然后一转身、竟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斩下那位头领的头颅,然后手中的火折子一抖,点燃了周遭的落叶。
岁锦密林里的落叶很厚,眼下又是夏季,天热、密林里头又有微风,火势很快就蔓延起来,江俊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他面前烧起来的熊熊烈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他出了很多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指尖也在微微发颤,可在那可怖的火舌面前,江俊却站得很稳,一步也没有退。
滚滚黑烟渐渐从密林上空腾起,那十八具黑衣人的尸体也被大火烧成了焦黑,面目模糊、再难分辨谁是谁,倒是江俊家传的美玉,却在烈焰之中越烧越透白。
江俊面色苍白地站在这堵火墙前,而那位五爷则是静静地站在江俊的身后,不近不远地看着江俊的背影:
这人明明身上带着那么重的伤,又被玉露酒夺取了大部分的体力,看上去也不过是个病弱公子的模样。此刻,却像是深藏在地下的一柄宝剑,宝剑锋从磨砺出,剑光冲天如闪电裂空。
“对了,”江俊忽然转过身来冲他一笑,“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盯着江俊看了一会儿,五爷却开口提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你一把火烧了这里,可你那忠心耿耿的小厮却已去替你叫了救兵,他回来,若看见你死了,岂不是要伤心?”
似乎没想到这江湖人会问这个,江俊苦涩地笑了笑:“眼下我能自保已属不易,他跟着我,倒不如自谋生路好些。伤心,总要比没命强,不是么?”
“是么?”男人却不大赞同,“你不在,那个将军府难道还会有他的容身之处?这些杀手今日能杀你这个主子,难道还会留他么?”
“无烟是个聪明孩子,即使我不在了,他也不会因此吃亏。”
江俊清楚地记得:剧情上他死后,无烟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后来成了军中虎将,在尹家被抄家之时,找出了尹氏和尹正的许多错漏,彻底地为江俊报了仇。
“他日有缘,我和无烟自会相见,只是父亲……”江俊叹气、摇摇头:那位老将军,却要无端品尝丧子之痛了。
男人不置可否,却伸出一只手来:“我姓卫,在家中排行第五。”
江俊看了他那只手半晌,终于“哈哈”一笑,也伸出手去。“啪——”地一声两人重重地击掌,然后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
一片密林,两个男人。
在晨光渐渐偏西的长亭前、熊熊烈火包围下,他们相识而笑,一笑相识。
无论如何,
岁锦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还有在大火之中殒命的镇国大将军府长子江俊,成为了京中百姓这个夏天最热的谈资。
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江老将军一夜花白的头发,还有那日不顾众人阻拦在密林之中绝望痛哭、流出血泪的小厮。
却甚少有人提起在江俊出殡的那日,在朝中、金銮殿上,那位喜怒无常的九五之尊,为何会突然斥责了助他登基的肱骨之臣——御史尹正,更查办了尹家在朝中的几个党徒。
新的乌云聚拢过来,就好像是一口铁锅倒扣在京城上空,空气里压抑的燥热逼迫得京中每一个行人都神色匆匆,暴雨来临之前的狂风,席卷起城中不知谁人洒下的符纸黄钱。
漫天灰尘纸卷,夏夜新的雷雨将至,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 呼~长舒一口气,老五哥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稳!
卫五:明明一点都不稳。
江俊: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_▼
第9章 将军威武009
李吟商站在明光殿前的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京城上方那四方的天、灰色的云。夏日的雷雨总是乍起又停,乌云压坠下来把空气变得闷热得紧。
明光殿是锦朝天子的寝宫,越过高台往前便是朝臣们每日上朝、议政的政事堂和宣政殿。站在这高台上,能够将锦廊尽头的南门和整个皇城尽收眼底。
素日里在明光殿前忙碌的宫人、巡逻的殿前侍卫此刻都凭空消失了,整个明光殿高台上只有李吟商一人孑然而立。
“怎么出来了?也不披件衣裳。”
此刻,空荡荡的大殿上突然响起了跫音,一个磁性的男声响起,之后便有一件明黄色的外袍覆上了李吟商的肩膀。
在这皇宫之中,明光殿上,只有一人能用这样正的黄。
天下大多数人只有胆子卑躬屈膝地伏趴在地上,瞧这人鞋尖上的金线龙纹,李吟商却满脸不耐地冷哼一声,往前一步躲开了身子:
“陛下自重。”
新帝凌承也不恼怒,微微一笑,也跟着李吟商往前走,看也不看那被丢在地上的龙袍一眼。他伸出手将李吟商紧瘦的腰肢紧紧地搂进怀里,低头往李吟商耳中吹气:
“朕已封了你那同榜的好友孟遇舟为钦差,去查那兰阳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与户部尚书鲍方共同舞弊的事儿了。鲍方是尹正的老丈人,且内御史侍郎吕浩所奏为事实的话,安西将军尹温难逃其咎,尹家这一次算得上是元气大伤,你——也该高兴了罢?”
“呵——”李吟商脸上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容,狭长的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不屑地斜睨着凌承,道:
“户部尚书鲍方、兰阳承宣布政使罗飞、提刑按察使童兴贪赃枉法,他们巧立名目、谎报灾荒,侵吞地方上缴的秋粮,盗取国库金银钱钞,这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李吟商丢给凌承一个冰冷的眼神:“朝中蠹虫被查,高兴的该是你,与我有甚相干?!”
凌承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替李吟商理了理单薄的衣裳。
“臣为君乐,朕高兴你难道就不该高兴么?昨夜明明那么热情,怎么穿上衣服就翻脸无情了?”
“呵,”李吟商冷笑一声,看向皇帝的眼神却变得十分狠厉,吐字如冰,“我听闻,只有勾栏院里的老鸨,才会用药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小倌。没想到陛下贵为天子,也会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那壶玉露酒果然没有那么贴心,只是没想到皇帝的这等龌龊心思,最后还害死了一个毫无相干的人。李吟商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进了掌心之中,若非是那壶作恶的酒,江俊不至于会真的丢了性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
正出神间,下颚忽然被扼住,李吟商被迫转过头去,看见凌承嘴角挂着一抹轻佻的笑,眯着的眼眸中闪着异常危险的光:
“好利的一张嘴,真想看看这张漂亮的小嘴里只会口口的时候,还能不能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
说着,凌承的拇指指腹颇为暧昧地在李吟商嘴唇上摩挲起来。
忍受着皇帝颇为暧昧的挑|逗,李吟商皱了皱眉:“我想问陛下一个问题。”
“什么?”
“陛下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殿上忽然起了风,李吟商负手而立,他的长发在微风之中飞扬开来:“陛下是想要一个运筹帷幄、谋政论军的谋士、名臣;还是想要一个娇|喘呻|吟、眉目留情的男宠?”
凌承听见这话愣了愣,看向李吟商却看见他一双清澈的眼眸,也正是这双不沾染一丁点污秽的眼眸,在殿试的那天就俘获了他的心,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去占有。
不仅是眼眸,凌承的视线往下,顺着李吟商略显瘦削的下巴往下看(……)。
(……)。他在床上哭的时候,一双眼睛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更加漂亮,几乎能够将人吸进去。
这样穿起衣服来就冷漠、高傲得惊人,在床上又能(……)的男人,最是叫凌承欲罢不能。
想到这里,凌承笑了,眸色沉了几分:“爱卿智谋无双,想必能够皆得。”
“齐人非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李吟商摇摇头,“陛下英明,必能做出决断。”
他这样推拒的姿态和脸上冷漠的神情却彻底地激怒了凌承,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凌承恼火地一把将李吟商扯回自己怀中禁锢,咬牙切齿地问:
“江俊的死就这么叫你不能释怀、这么叫你生气吗!”
“我只是见不得陛下你那不择一切手段的恶心做法罢了。”
“呵——”凌承阴沉地笑了,他慢慢地凑过去一口咬在了李吟商的脖颈上,尖利的牙齿深深(……),唇舌吮吸着伤口迫出来的鲜血,逼得李吟商惨呼一声:
“唔嗯……你、你放……呃啊——!!”
“再见不得,你也已经见过了,而且吟商,这是你先起的头,你休想半途而废。”凌承突然矮下身来,一把将李吟商打横抱起来,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明光殿走去。
“凌承你放开我——!!”见他如此,李吟商真的慌了,他毫无章法地挣扎起来,“凌承你会下地狱的!你……唔唔唔啊呃——”
新帝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李吟商的挣扎给压制住,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入殿内,重重地将这位新科状元摔在龙榻上,()。
“疼……”李吟商绝望地别过头去,低低呜咽了一声,闭上眼眸,睫毛轻轻颤动。
“我不会下地狱的,除非……”凌承优雅地俯下身去,双手撑在李吟商身侧,“除非地狱里有你,而且,你也一定被我(),叫得喉咙沙哑、哭着昏迷……”
方才明光殿外起的微风此刻变成了飓风席卷来更多的黑云,黑云聚拢过来降落下一场恐怖的雷雨,雨点大得几乎撞破了明光殿檐角的风铃。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明光殿的阴影里,身着蟒袍、头戴三山帽的太监玉鸿才,眯着他极细的眼、双手拢在袖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天降大雨,仿佛一尊泥塑,根本听不见大殿之中凄厉的惨叫和哀鸣。
待到入夜雨停,玉鸿才这才躬身弯腰来到明光殿门口,尖了嗓子问里头的天下之主:“陛下,皇后的凤辇和容妃的恩车都候了许久了,今夜您预备到中室殿去,还是庆延宫?”
等了半晌,凌承沙哑慵懒的声音才从门内响起:“去庆延宫。”
然后大门就被从里头打开了,玉鸿才进门去,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站在龙榻之旁被两个宫人伺候着穿戴整齐的皇帝,还有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
龙榻明黄色的布料上染着一抹可怖的鲜红,()却几乎染满了那个男子全身。饶是见惯了宫中风雨的玉鸿才,瞳孔也紧缩了一下。
不过凌承并没有看玉公公的脸色,他只顾着迈步朝外走去,临走到门口,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冲着玉鸿才扬了扬下巴,指着床榻上昏迷的李吟商道:
“把这个,收拾收拾,几日后小满,该送到哪里还是给朕准时送去,戏既然开始了就要做足全场。也叫我那位皇兄看看,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陛下。”玉鸿才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伏地叩首。
◎◎◎
江俊到达兰阳地境的时候,已经四月廿七,小满刚过,夏熟谷粒初始灌浆。
岁锦那场“夺走他性命”的大火已经过去五天,江俊随卫五取道水路,自阳河北上到了凤渡,然后到达此处。
兰阳地处祭龙山与羽城之间,是北方六承宣布政使司中较大的一个郡。此地多广袤平原,又处于阳河与烟波江交汇处,因而物产丰饶、岁有余粮,在北方的崇山峻岭中显得尤为珍贵。
此刻正值农时,然而一路走来,令江俊惊讶的是:兰阳郡外有万顷良田,此刻田地当中却鲜有农人忙碌,而且连片的田地遭到破坏,绿油油的稻子东倒西歪,还有不少农具落在其中。
“这是……?”江俊蹙眉,“难道发生暴|乱?”
卫五摇摇头,眼眸一转却看见了田边不远处的一个义塾正在被官府的人贴上封条,几个农妇带着孩子在旁吵嚷、哭闹着什么。
“过去看看?”他这么一动,江俊自然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个挂有“张氏义塾”牌匾的地方,不等卫五同意便率先走了过去。
义塾是地方大户私人出资或几人一起建立的免费公学,供穷苦人家请不起教书先生的穷孩子读书,以期每年春闱、秋闱的时候能够一举改变命运。
地方豪强富贵之家喜建义塾,倒不是纯粹为了“兼济天下”的圣人之道,而是这些穷苦子弟一旦高中、入了仕途,自然对他们这些“恩人”感激不尽,他们在朝自然也就有了“自己人”。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也是名利双收的好手段,所以各个承宣布政使司和郡县内,都有大大小小的这类义塾。
“官爷,您行行好,求您给钦差大人说说,这案子定然是查错了!”
等走近了,江俊和卫五就听见其中一个农妇恳切地朝在贴封条的官兵说着,她才说完,她身后的另外几个妇人也点头:
“张大户是个好人,绝不会贪赃枉法,若非是他出资建立这间义塾,小虎他们根本没办法念书,他这样好性儿的人,怎么可能做那些坏事呢,定是冤了——”
“就是、就是,大人你们行行好,求那位官老爷重新查这案子,将张大户放出来吧?”
许是被妇人求得烦了,官兵狠狠地推了她们一把:“去去去!钦差大人是我们能见到的吗?!何况朝廷里头既然派了人来,我们听大人的话办事,管不了你们这许多!”
“可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