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晨光未展。林家便套了车,只等着主子上路。慕容以致一路送他到城外,守在那里,遥遥地见不着他身影了,这才回城。
一路颠簸,待至京外时已是十月。
因舟车劳顿的原故,林玦精神不济。今日只捧着一册书瞧了一刻,便再看不进去。合上了,另又取了慕容以致赠他的那枚平安扣出来。玉扣温润,握在掌心,倒像是熨帖在心口。
车队进了城,却见街上皆是静悄悄地。温柔撩|开车帘一角往外瞧,口中道:“奇了,今儿街上人怎么这样少了,平日里全然不是这模样。”
林家一早来人接了,闻言笑道:“姑娘随着大|爷往苏州去了这样久,京里的事自然不晓得。皇恩浩荡,今儿宫里几位娘娘省亲,好几条街都净了。”
林玦手下一顿,省亲?红楼里大费笔墨,耗费章节写了一回元妃省亲,竟这样快?林玦蹙眉细思想了一回,却仍未想起,昔日看原著时,元妃省亲,红楼诸人年岁几何。
一路无言,回林府的近路被封了。车架绕了原路,耗了好些时候才进正门。
林玦下了车,立时有人迎上来,簇拥着他往内宅去。任辞笑道:“大|爷回来了,今日老爷休沐。知道大|爷就是这日回来,并不在书房。和太太一并等着大|爷。已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了。”
“家里一切都好?”林玦径直往里,衣袂飘动,脚步略急。
任辞道:“回大|爷的话,一切都好。”
林玦应了一声,进了垂花门。一早有软轿候在那里,他进去坐了一刻,软轿便轻轻停下。有人撩|开帘子,却是贾敏身侧伺候的琉璃。
琉璃笑着搀他出来,又吩咐身后钏画:“快去回禀老爷、太太,大|爷回来了。”
“哎。”钏画应了一声,急匆匆跑着去了。
林海并上贾敏原对坐着手谈,另有林黛玉坐于一旁看书。三人听得钏画回禀,道林玦回来了,皆有些坐不住。
不多时林玦果然进来,身着玉色镶领袖宝蓝绣祥云纹直裰,腰间挂着玉色络子。年已及冠,乌发竖起,头戴玉冠,以翠玉簪相配。容色俊逸,身形修长瘦削,倒越发清俊出尘了。
林玦上前几步,噗通跪倒在地,叩首道:“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贾敏忙起身将他扶起来,道:“何须行这样的大礼。”一面说,一面拉着他在大炕上坐了,又命琉璃取软鞋来,服侍他换了鞋子,除了外裳5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这才拿了大迎枕垫在身后,叫他舒舒服服靠着。“玦儿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
林黛玉见他坐定了,这才上前屈膝与他见礼,口中道:“哥哥。”
林玦瞧了黛玉一回,笑道:“我妹子生得越发好了,大半年不曾见,倒叫我念着。”
黛玉抿着嘴唇笑,在一旁绣凳上坐了。
琳琅端茶上来,林玦接过,吃了大半盏,这才长长吐气道:“到底是家里的茶吃着好。”
“又浑说。”林海面上带笑,佯斥道:“你在路上吃的茶何曾坏了,原也是家里带出去的。不过是你好逸恶劳的谎话。”
“爹这话说错了。”黛玉笑盈盈地,说:“顶要紧的是陪着吃茶的人是谁,路上风尘仆仆,谁又有心思品茶了?”
众人坐着说了一回话,林海便道有些话要问,领着林玦往一旁暖阁里去了。
进了暖阁,二人在小炕上坐了,林海眉梢眼角皆是慈爱笑意。上下瞧过长子一回,道:“你乡试考中了解元,这是极好的事。只是余下的春闱,亦不可松懈。”
林玦敛目道:“是,儿子都知道。”
林海笑道:“你素来都听话懂事,敬爱孝顺,我和你母亲很放心你。”
这乃是父亲剖开心扉的话,听来却叫林玦心内泛涩。他虽觉得自己心仪慕容以致并未有错,到底觉着对不住父母。
林海却又转了话锋,道:“你回京的事,今上问了好几次。知道你回来,想必不日就要宣你进宫面圣,近两日|你仔细着。”
“是。”林玦应了,又问:“方才我进城时,倒见着外头几条街一片肃然。纵然有零星几个行人,也整眉肃容、行色匆匆,竟像是不敢高声说话的模样。听下头人说,是今上准许几位娘娘省亲。”
“确然如此。今上以孝治天下,故而开恩赐此殊荣。皇恩浩荡,娴贵妃娘娘亦在其列。”这无上恩宠究竟是福是祸,且看着来日罢。
林玦迟疑许久,方才道:“父亲近日在书信中偶有提及,今上似有不虞之忧。”
林海道:“今上太急切了些,太上皇正值壮年禅位,虽退位了,却并未想着放权。”故而今上虽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归根究底,顶要紧的还是得做个遵从父亲的儿子,而非权掌天下的皇帝。太上皇不会允许他手上的权高过自个儿,何况今上待他几位兄弟姊妹那样狠辣!
齐献长公主乃是太上皇的心头肉,若她真托生成了男儿,这皇位究竟要谁来坐尚且未知。这样疼惜的女儿,却被今上一意孤行,赐婚去了边疆塞外。太上皇如何肯?
“将齐献长公主赐婚和亲,今上这一回,却是失策了。再别提,今上原就是瞒着太上皇并上两位太后下了旨意。”待太上皇等知道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君无戏言,再没皇帝赐了婚,太上皇下旨驳回的。这已不是皇帝一人的脸面,关乎皇室的尊严。
故而太上皇只得将齐献长公主的嫁妆一赏再赏,务必要她出嫁时风光无限,绝不能委屈了她。此事瞧着是太上皇服软于皇上,实则却将太上皇酝酿着对皇上的不满打开了个缺口。只等着再有一个契机,就要喷薄而出。
太上皇已有废帝之心,犹如昔日|他一言就废了前太子一般。
林玦端着茶盏,心跳如雷。他原当着自己会手抖,低头一看,却是四平八稳得很。他听见自己凉薄的语气,道:“父亲的话儿子都明白,儿子也有话想告诉父亲。”他抬起头来,直视林海。
这一瞬林海骤觉儿子已然长成了,蕴藏在温柔眉目下,是他锋利的眸光。“什么话?”
“若有那日,但请父亲冷眼旁观,勿进美言,勿施援手。”他语气中凝着满腔冷意,藏着缕缕恨意。“今上暗中谋害先太子,残害忠良,致使无辜的人流离失所。乃至幼儿,亦不放过。此等心肠冷酷的人,何以为帝?”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永宽被废,本文只从旁观者视角,从言辞中进行叙述,不直面描写废帝风波。该篇章是红楼之六宫无妃的主体戏份,会在六宫无妃中着重描述。本文不赘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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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0164
.0164 语殷殷血照宫闱中, 恐深深求生承恩后
长夜漫漫, 漏刻声声。慕容永宽端坐于案前, 取了紫红雕荷花蜻蜓图水丞,倾水入墨砚。朱砂一圈圈研磨,漾出醉人的暗红, 带着不易觉察的艳|丽。
钟杏领着宫婢端茶点进来, 放下茶盏才要说话, 便听慕容永宽道:“叫张华显进来。”
“是。”钟杏依言出去,张华显正抱着拂尘靠在柱子上,半眯着眼歇息。、
见钟杏出来,便道:“这都子时一刻了,皇上还批折子呢?”
照理说,皇上批折子时, 须得有内侍在旁伺候着, 从古到今都是这么个。可是现如今位置上这位却不爱叫人服侍着, 夜深人静时总一人关在书房里。实则满打满算送到他跟前的折子没几本,都是顶顶鸡毛蒜皮的小事。略要紧些的仍旧送往太上皇那处去, 简而言之,朝臣仍旧很明白,皇帝有名无实, 大权仍在太上皇手里。
钟杏点了点头, 说:“公公,皇上传公公进去。”
“得,我去了。姑娘也趁着这时候歇息一刻罢, 今儿有的磨。”若换了平日,这时候皇上也该就寝了。只是谁叫今儿那位林家的大|爷回来了,硬生生叫皇上撑着磨到现在。
张华显悄无声息地进去,弓着身子,慢慢走到慕容永宽案边,轻声道:“皇上。”
慕容永宽执笔沾了朱砂,端在面前细细端详,却并不落笔批阅。酉时三刻,他案上的折子便已尽数批罢了。他却偏要撑到现在,要摆出励精图治的架势来。
“贵妃这时候大抵已至贾府,家去了几个妃子,宫里倒格外寂静些。”
娴贵妃并上周贵人几人今日确然回家省亲去了,只是寻常纵他们在宫里,也没人敢惊动皇上半分。他今日觉着寂静,不过是林玦回来了,偏又不能在他身侧罢了。
张华显的身子越发往下弓,笑道:“这时候贵妃娘娘的仪仗也该到荣国府了。”
慕容永宽缓缓将手中笔搁下,摩挲着指尖,许久方道:“想必那处很热闹。贵妃是子景表姐,她省亲,偏子景今日又回来,不知他可在荣国府。”
张华显道:“皇上,宫妃省亲,外男不得见。便是在外头守着的,也得是同根同族的人。林大|爷虽与贵妃娘娘沾亲,到底不是同族了,再没去贾府的理。”
慕容永宽未必不知道这理,不过是兜兜转转颠来倒去,仍旧要将话茬往林玦身上引。他目色略暗,沉声道:“抬夏守忠来。”
“是。”
张华显自殿内退出,悄声招来几个内侍,命他们往衍庆宫去一趟,将夏守忠带过来。幸而一早料到这一茬,娴贵妃省亲并未带夏守忠出去。月明星稀,张华显仰头瞧了一眼这皎皎月色,微不可见,叹息了一声。
这都是命。
林玦回来了,皇上心里头必然又欢喜又煎熬。皇上不好受了,下头人也要跟着遭殃。原还有娴贵妃能排解一二。今夜娴贵妃省亲,少不得要再觅个玩物。谁叫夏守忠生了那样一张脸,又托生成了内侍。做内侍的,就得认命,只因没人会拿他们的命当命。
娴贵妃省亲归来,自荣国府回宫又耗费了些时候,乃至寅时三刻,方才得进衍庆宫。抱琴并上抚弦等服侍她除了外裳凤冠,又命小宫婢打水进来伺候她梳洗了一回。
抱琴取了美人捶来,跪坐于脚踏,或轻或重捶打她双|腿。“主子歇息一刻罢,累了一整夜,瞧着憔悴了些。”
娴贵妃往身后大迎枕上靠去,略翻了个身往外,问:“什么时辰了?”
一旁抚弦道:“回主子,卯时了。”
“歇不得了。”接过抚弦手中的茶吃了一口,才又道:“歇一会子又该起身,今儿必然是要给太皇太后、两位太后并上皇后请安的。”
宫妃省亲虽是天恩浩荡,到底规矩不可废。出去了,再回来就要一一地过去请过安,这才像话。心里苦累,面上却要摆出容光焕发的模样来。
须知周贵人也是同她一并出去省亲的,却连去给太皇太后、两位太后请安都不能够。满打满算能见着这几位的,也就那么几个。
娴贵妃摩挲着茶盏盖,忽道:“叫明笙进来。”
抚弦应是出去,不多时便领着明笙进来。明笙与娴贵妃见礼:“主子。”
她略颔首,“我家去了这些时候,衍庆宫里都好?”
说是开恩放宫妃省亲,实则能出去的不过是那几个深受恩宠的。便是周贵人,也不过是因着她先前失了子,皇上怜惜,才赐下这份恩情。宫里头人多手杂,指不定就有人趁着她出去的时候要伸一手。
明笙回:“回主子的话,只一样。养光宫的张公公派人过来将夏守忠带过去了,现如今还没回来,再没别的。”
殿内一片死寂,许久,方才听娴贵妃轻飘飘一句:“知道了,你们都下去罢。”
众人心头松懈下来,皆寂然退出。只留了娴贵妃一人侧卧于床,半阖着眼,似是极疲惫不堪的模样。张华显过来领夏守忠过去,真正要用他的,却是顶上那位。这事她一早知道了。第一回听人来回话时,娴贵妃一夜未睡,现如今听到,除却一丝异样飞闪而过,便再没别的。
她换了个姿势卧着,不由想,倘使当日没这个赐婚,她真嫁了自己欢喜,又爱慕自己的人,当是何等光景?纵然经年以后心意变,终究当下她是欢喜的。纵能比现如今过得自在些。
这见不得人的去处,富贵至极,却也无奈至极。
高兴时、悲伤时,皆不能露出半分。时时刻刻要摆出四平八稳的模样,身在高位却身不由己,只因这份尊荣从来都是旁人给的。
边上那架绿釉陶孔雀九支灯是皇上赐下的,上头有支蜡烛悄无声息熄灭了,微弱烟雾袅袅升起,迅速飘散。伴着一并消散无影的,还有一声低似无声的:“永宥……”
夏守忠回衍庆宫时已卯时三刻。皇上折腾了他大半夜,至罢手时他已气息微弱,几乎要去了。回衍庆宫是,是被几个内侍抬着回去的。对外只说他打碎了御前的一只茶盅,叫皇上恼了,这才罚他。不过是掩着外头一层表象,里头是什么模样,谁又不晓得。
夏守忠原先也服侍过皇上,男子那处本非承欢所用,皇上待他不过发泄,并无半分怜惜,他每每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却再没这次这样,令他恐惧。他几乎觉着自己这回是要死了,偏偏仍半死不活地吊着。皇上去上朝后,钟杏领着几个内侍进来处置他。他一把将钟杏拉住,似用尽全身力气。原已是力竭的人,在这刻萌生的力道,却足以令人生疼。
“姑姑救我!我不想死……”
钟杏移开头不看他,或是不忍,或是不屑,亦或是不齿,他却再不能管这些。只想活着,只消活着,便有来日可期。若是死了,被人混乱将尸首往外一扔,还剩了什么?
钟杏道:“你松手。”
几个内侍上前,驾着他往外走。钟杏终是在后头添了一句:“暗暗地叫个人给他瞧瞧,别叫他真死了。瞧着皇上的模样,且用得着他。”
钟杏乃是皇上跟前数一数二能说上话的人,她既发话了,自然下头有人应承。“姑姑放心,我们都知道。”
虽是应了,请来的却不过是个略懂医理的内侍。草草瞧过一回,开了一剂虎狼药,便叫下去煎药来吃。这差事落在与他同屋的夏硕身上,夏硕平白多出些事来,心中便有些忿忿,甩脸子道:“果然伺候了一回贵人,哥哥你也贵重起来了。只怪咱们没生出个好模样,不能有哥哥的福气。伤了残了的,何曾见过我们这些内侍有药吃,唯有哥哥你,与我们众人皆不同。”
夏守忠哪里不知他心中所想,扎挣着起来,打枕头下取出一角碎银送到夏硕跟前,气喘着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知道你不愿意服侍我。只当是我欠了你的,若我好了,必然报答你,再没虚言。”
“得了!”夏硕将那角银子拿了,塞入怀中。“记着你的话。谁叫我心肠好,瞧着咱们同姓的份上,我便去为你煎一剂药,吃好了是你的运气,若是吃不好,你也怪不着我。”
说着,夏硕径直出去了。不多时端着药进来,夏守忠也不顾那药时好时坏,略等凉了些,便仰着脖子灌了下去。像他们这样的人命贱,偏是这样,才越要想方设法活下去。
娴贵妃自皇后那处请安回来,日头已渐高。她临窗坐着,做了一回针线,便唤明笙进来:“夏守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