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好一些时候了,瞧着不大好,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娴贵妃沉默了一刻,才道:“请个太医瞧瞧罢,别叫死了,好歹是那位瞧在眼里的人。”
“是。”明笙应是,才退出去,那厢张华显便捧着东西笑着进来。
“奴才给贵妃主子请安。”
娴贵妃令他起来:“公公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皇上下朝了不曾?”
“回娘娘的话,皇上下朝了,现如今正在养光宫,见的人正是贵妃主子您的表兄弟,林家大|爷。”张华显道:“皇上昨儿才得了一方好墨,知道贵妃主子您爱练字,这就叫奴才送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霁雪”,灌溉营养液+102017-08-01 23:51:56
第165章 .0165
.0165 郎独艳决然拒君恩, 遇险境天威强求意
“倒累公公走这趟。”
抱琴上前接了东西, 笑盈盈地拿出一个荷包送过去, 笑道:“公公受累了,这是我们主子给公公买酒吃的。”
张华显不动声色将荷包收了,塞入衣内, “娘娘抬爱, 为主子办事, 不敢说什么辛苦。”
娴贵妃颔首,道:“原该留公公你吃杯茶,只是公公是养光宫里的掌案,最得皇上用。我若留了公公,倒耽误皇上用人。”
张华显笑道:“不过这一时半刻的工夫,耽误不了什么。另又说了, 皇上现如今也不得空见咱们……”余下的话似绵绵无尽, 藏着无穷的意味。
现如今慕容永宽正面见林玦, 自然不得空见张华显。再别提张华显,便是原先在里头伺候着的女官并上小内侍, 也尽数退了出去。
上书房内燃了龙涎香,烟雾袅袅,漾出缠|绵醉人的香气。
林玦端立于案前, 容色皎皎然如明月、洁洁乎胜玉山。他已初初长成, 一眼望去,只觉长身鹤立,类芝兰胜玉树, 气韵更添三分,兼有风流风骨。
慕容永宽定定瞧了他一回,轻声道:“多时未见,子景重归旧里,竟越发风姿出众了。”
“皇上谬赞,圣上才格外器宇轩昂,如天上日月,我等萤火,何以争辉。”林玦面色冷淡,眸光清冷,说这话时并不见波动,亦不显异色。
他要疏离,慕容永宽偏要近他。慕容永宽起身走近他,至他身前,凑近了在他耳侧呢喃:“‘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世有《白石郎曲》,盛赞俊朗男儿。我今见,只觉堪配此曲,唯子景一人耳。”
林玦眉目间略浮出郁色,极快消散,后退一步,道:“皇上言重,林玦不甚愧惭。”
慕容永宽凝望他目色,道:“子景,你明知我待你之心一如从前。”
“从前已成过去,皇上,今时不同往日。”
“在你面前,我仍未改。我允你唤我青莲。”自他登上皇位,这表字已许久不曾有人唤了。原先西太后总这样喊她,现如今也只唤他皇帝了。如今林玦立在他身前,字字句句唤的是皇上。倒真叫他生出一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来,只是纵然不胜寒也是高处,总比尘埃里好些。
林玦低眉敛目,只说不敢,将谨小慎微发挥至极处。慕容永宽伸出手去,将他手握住。“子景……”
“皇上还请自重!”他终是不耐,蹙眉将他手挥落,冷眼扫去,几近怒斥:“林家儿郎出来,不是为了做佞宠的!”
他竟用了佞宠二字,可见待慕容永宽已再无半分情谊,不过是君臣之礼。
慕容永宽心头盛怒,待要发怒,偏又念着面前这人是林玦。只得将手收了回去,负在身后,摩挲着指间的扳指。“你如此疾言厉色泾渭分明,不过是因着坐在这位置上的是我。倘使是我那叔叔,只怕这佞宠你也做得。”
纵然一早认清了慕容永宽本来面目,听到这话,也依然叫林玦心凉。慕容以致原先待他那样好,原来都是无用功。他半分不放在心上,如今还以这样轻薄的口吻提及慕容以致。
林玦死死抿着唇,那唇|瓣抿得煞白。“皇上以孝治天下,纵然与合睿王年岁相仿,也不该以此等语气提及王爷。他到底是皇上的长辈!”
“你何必顾左右而言其他。”慕容永宽欺身上前,林玦步步后退,他步步往前,直至将他牢牢扣在窗沿。“瞧瞧你如今这面色,听听你口中的语气。林玦,你分明爱极了他,才容不得旁人提及他时,说他一句不好。我差了他什么?他不过是个莽夫,驰骋沙场,指不定哪日就丢了性命。我如今站在你跟前,只消你一句话,泼天权势也使得,富贵荣华也使得。只消你说了,再没我不能给的。你却偏偏什么都不肯要!子景,你爱慕容以致什么?他原先待你那样,处处强迫你,不顾你意愿……你却偏爱极了他 !”
慕容永宽委实不甘心。初见时他便知林玦不慕富贵荣华,便是考试入仕,也不过是因着家族的缘故。他实在是个清风明月一般不拘于尘世般的人。故而后头相谈相处,慕容永宽都装作如风霁月一般,好与他贴近。只是再没料到,装了那样久,林玦却成了旁人的。后他野心展露无遗,登上高位,却永失了林玦。
“鲁莽的人,自然有他的好处。皇上自诩高雅,能安稳坐在这皇位上,也是旁人浴血奋战而来,本不存高低贵贱之分。”林玦别开脸,再不肯瞧他。“爱极了又如何,我与他已用成陌路,皇上何必咄咄逼人,揭人伤疤。”
“你明知与他再无可能,却仍对他心存爱意。我就在你跟前,却半分不入你眼。子景,你当我是什么?”
“皇上是一国之君……”
“少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慕容永宽陡然伸手将他下颚扣住,面容慢慢贴近,逼着他与自个儿四目相对,唇|瓣几乎与他樱色双|唇相贴。“子景,你好歹也瞧我一眼。瞧多了,你就知道我待你的心。处处好风景,何必只慕春红一支?”
这样凑近了,林玦原该惊恐的。真至眼前,反不惊恐,心底倒生出无穷无尽的孤勇来。他冷眼睨着面前身着玄色冠服的人,分明面容俊朗、衣洁鞋净,却难以令他心生欢喜,只余厌恶。只因知道他表里不一,最是阴狠毒辣。
“皇上字句皆以待我情深义重自诩,然内廷繁盛,昨日天恩浩荡,省亲后妃中亦有林玦表姐一人。前些时日,林玦远在江南,亦听人道,皇上又添后妃,险得皇嗣。皇上原该知道,林玦不求声名显赫,亦不求娇妻美|妾,只愿终此一生只得一人,与他共度余生。皇家情意凉薄,机关算尽亦不能得真心一分。”他言辞间已现讥讽:“既已身登九五至高处,怎还可期至死不渝成佳话?”
慕容永宽阴冷瞧着他,许久道:“我若强要了你……”
“林家男儿可杀不可辱,皇室坐拥天下,总不该少了林玦一柄短刃。”他陡然将慕容永宽挥开,慕容永宽猝不及防,竟被他推搡着踉跄几步。电光火石间,林玦已快速弯腰,从靴中抽|出一柄短刃,拉开刀鞘,那短刃寒芒似冰,令人望之生畏,见了便觉心惊胆战。“还请皇上忘了这话,我也只当没听过。若是不然,君为美玉,我为顽石,玉石俱焚中,不值当的也是皇上。”
这是吹毛断发的利刃,当属神兵。慕容永宽认得。这原是慕容以致贴身兵刃上一寸,乃是先帝临终前赐予太皇太后。道若为皇儿,当赐此刀。若为公主,应收之,来日赏给驸马。后太上皇继位,太皇太后在太上皇登基那日发动,养下了慕容以致。那刀随着慕容以致征战沙场,前年击退犯兵时他受重伤,刀也跟着断了。后他险险地救了回来,便将断刀送到潇雨阁。潇雨阁锻造两载,方得短刃两柄。
一把被慕容以致贴身带着,慕容永宽也问过他,另一柄在哪里。慕容以致当日只回,那柄要留着,来日赠与合睿王妃。昔日化作一笑,如今竟在林玦手中见着这柄短刃!分明他们已然割舍断开,却仍拿着这类定情之物,彰显情深不移!
这一看之下触目惊心,叫慕容永宽如何得忍?!
“你从哪里得来的短刃!”
这短刃原是昔日慕容以致赠他,不过闲言碎语间便得了,林玦自然不晓得其中曲折。他只冷笑道:“不过是市井里买来的,权作防身之用。我林家簪缨世族,现如今国泰民安,原只当着终身没用着它的时候。再没料到,初次用它,竟将它对着国君。我这罪只怕死一万次亦不足,只是士可杀不可辱,皇上要辱我,我自不能忍。”
士族公子顶|紧要的是风骨,寻常事让一让倒也使得,换了这折辱根骨的,却半分不能让。
“不过都是你厌我,才编出来的谎话!”慕容永宽心内怒火灼灼,滔天热意烧上来,连带着他脑中都一片炽|热混乱。“昔日慕容以致逼|迫于你,折辱于你,你又何曾与他以命相搏 !”
“我对他初见钟情却不自知,他步步紧逼,皇上焉知非我所愿?”
初见钟情?慕容永宽瞠目欲裂,上前一步,迅速伸手去制他手中短刃。林玦原便先天不足,身子文弱。虽后头调养得好了些,到底手无缚鸡之力,只将那短刃对着他刺过去,却无准头,只两招便被他制住。
慕容永宽竟也练过武,只平日从不显露。原对着林玦还想仍如从前,温润如玉,现如今却不管不顾,狠狠将他手腕往外一凝——
只听哐当一声,短刃落地,那势不可挡之势,竟将砖面撞出纹路。
“初见钟情?”慕容永宽重又将这四字咀嚼一遍,面色狰狞,几乎咬牙切齿。“便是你与他已生死相许,我亦要你将他忘记!”
“慕容永宽!你做什么!”林玦心神俱碎,几如遭雷劈,目色惊惶,不顾腕间剧痛,挣扎着想将他推开。却哪里能推开,踉跄着被他一路往软榻处拖去。
林玦手脚并用,纵然如此,却仍无用。反被他牢牢桎梏,推倒在软榻之上。林玦心慌意乱,手心发汗,偏肩胛骨处被软榻撞的生疼。身子才撑起来,又被慕容永宽重重压下。
“慕容永宽!”此刻已不能顾尊卑,只想着快快逃离了这一切才好!
“我就在这里,喊什么。”慕容永宽狞笑一声,“你总该是我的,便是屠了你林家九族,将你拘在深宫|内苑,又有谁能奈我何?”他摩挲着林玦的脸庞,好似温柔至极了:“子景,我是皇帝,皇帝想要一个人,那是极简单的事……”
说罢,不顾林玦脚踢手击,慕容永宽面上浮出果决之色,重重欺身而下,将身下那两瓣肖想已久的淡红唇|瓣吻住……
作者有话要说: 盗文太猖獗,不得已,重新用了防盗,见谅。
第166章 .0166
.0166 救急火太上皇相请, 训无状西太后降怒
“皇上?皇上……”正当此时, 殿外却传来内侍压低的呼唤。
慕容永宽正是兴起之时, 打定心思,今日觉不能将林玦放过。故而一手将林玦擒住,一手抓起软榻边一只鎏金小香炉, 随手掷到门上, 咬牙切齿怒斥道:“滚!”
巨大的动静将门外众人吓得心头发抖, 那传话的内侍更是缩了缩脖子,只觉凉意皱起,自个儿的脑袋已不在脖颈上了。噗通跪倒在地,侧头细听,只听殿内传来衣帛撕扯声,隐约伴随着那位如风似月的林家长子愤怒的低斥。不过一声, 旋即只余下闷在喉咙里头的低哑呜咽。似双|唇被人强硬捂住, 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他念及今儿才抬出去的夏守忠那模样, 不由心下一跳,身上寒意凛然。皇上玩玩内侍倒也罢了, 他们这样的人都是被家里头舍弃了的,是没根的奴才。便是玩残了、死了,也不过是一阵青烟, 抬出去了就散了。只是现如今在那殿里头的, 那可是林府的嫡长子!尚书大人的儿子,岂是能被皇上亵玩的?遑论听着这动静,那位林大|爷分明是不情愿……
那内侍面露惊惶, 不由抬首看向一旁立着的沈传志,面色发白,颤声道:“二总管……”
沈传志面如静水,丝毫未起波澜。将拂尘抖了抖,道:“得。我自个儿来。”说罢上前,伸手敲门,道:“皇上,奴才沈传志求见皇上。”
“滚!朕今日谁也不见!”伴着急促气息,慕容永宽的声音听来格外令人面红耳赤。
沈传志面色仍旧,不紧不慢道:“皇上,太上皇吩咐奴才请皇上过去一趟……”
屋内动静戛然而止,许久,方才传来慕容永宽的微喘声:“来人,更衣。”
众人略顿了顿,过了一刻,才推开门鱼贯而入。
屋内一片凌|乱,软榻上的香炉撒了一地,地上一柄乌黑短刃,刀刃寒光瑟瑟,令人心头生寒。原先如芝兰玉树不可攀折的林玦衣衫凌|乱,发冠已落,一头乌发散了一肩膀。秀色夺人的面上如今却如淬了剧毒,满带憎恶怨毒,那一双眼更如两柄利刃,发出冷肃寒光,叫人只瞧了一眼,便死死低头,再不敢抬起。
众人服侍慕容永宽换了衣裳,便又纷然退至一旁。慕容永宽往林玦那处走了两步,便听林玦厉声道:“慕容永宽,你不许再朝我走近一步!”
他竟直呼圣上名讳!众人惊恐不已,皆将头深深低下,竭力将呼吸声减弱至最低。慕容永宽竟未发怒,应了林玦的话,果然站住了。
慕容永宽定定瞧了他一刻,道:“我现如今要往太上皇那里去。养光宫里有你的衣裳,叫钟杏服侍你换了衣裳,你往养光宫去等着我,我一刻就回来。”
林玦心头翻5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滚,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饮血撕肉,将他生吞活剥。浓重恨意一出,便再不能收回。“林玦出来已久,是时候归家去了。我只怕你担不起我这份等!”
慕容永宽不理他,径直转身,与内侍道:“叫钟杏去养光宫取衣裳过来服侍,再伺候林大|爷往养光宫去歇息。若是朕回来没见着他,仔细你们的脑袋。”
众人唯唯应是,慕容永宽这才又回头,柔声道:“子景,我先去了。”
林玦气恨不已,双手颤抖,恨不得将他掐死在当场。待慕容永宽走至门口,他才将冲到喉口的怒骂咽下,强作出冷静模样,淡声道:“圣上理应做个明君。”
而非现如今这般沉迷酒色,肆意妄为。
钟杏并上倩侬原在养光宫里歇息,今日不该是他们当值,好容易得一日空闲。听上书房的内侍来回话时,钟杏好险将手头做了一半的香囊剪了,诧异了一刻,方才放下手中活计,进屋子去取了衣裳出来,另又领个一行四个宫婢往上书房去了。自慕容永宽继位,每每换季做衣裳,总要照着林玦的身量一并做上许多。钟杏原只当着这些衣裳绝没能用上的时候,再没料到今儿竟用上了。
钟杏心中惴惴,至进了上书房,不安已至巅峰。内侍一早打了水来给林玦净面,钟杏见着他时已不似方才那般狼狈。只是衣衫被慕容永宽撕扯破损,挂在身上,格外显出暧昧的凌|乱。
“奴婢给林大|爷请安。”
林玦死死抿着唇,他方才已将那柄匕首捡起,现如今已定心许多。见钟杏来了,便道:“衣裳给我,我自个儿穿。”
“还是奴婢服侍大|爷……”
“不必!”林玦陡然伸手,将她身后宫婢木盘中衣裳夺过,冷笑道:“我原不是宫里的人,自然不该叫你们来服侍我。”
钟杏知他心头盛怒,亦不勉强,只笑道:“大|爷是尊贵体面的人,服侍大|爷是我们的本分。”说罢,又使了眼色,叫内侍并上几个宫婢退出去,道:“大|爷想自个儿穿,这原没什么。”
林玦晓得她是慕容永宽的心腹,并不理会她。穿上衣裳径直抬脚往外,才买过门槛,却被内侍拦住。那内侍求道:“林大|爷请往这边走,这边是往养光宫去的路。”
林玦面色冷凝,道:“我并未应承,原是他一意孤行……”他竟觉皇上两个字亦难以出口了,既非明君,何以为帝?
边上两个内侍噗通跪倒在地,一左一右将他腿抱住了,求饶道:“还请林大|爷心疼心疼奴才,方才皇上说的话大|爷都听着了。若是放大|爷回去,咱们可就都没命了!”
“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放开手!”张华显打衍庆宫回来,一进上书房便听得哀求连声,再瞧了里头的模样,面色不善。“也不瞧着是对什么人耍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