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附议,“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推脱那几句话,谁信?”
秦青用盛气逼人的目光死盯着黄希仁,他态度蛮横道:“你认,还是不认?”
刘君平的态度倒没那么蛮横,他劝和道:“奚仁兄,子寻也不是那么凶恶的人,你若坦白,他该会从宽,你老老实实道个歉,此事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青的表字即是子寻,刘君平与他亲昵,是以,唤子寻。
黄奚仁听着秦青凶恶的语气,以及刘君平和缓的态度,不禁左右为难,他无奈道:“好同窗们,真个不是我,我与秦少将无冤无仇,何苦来哉。”
诸位七嘴八舌的围攻黄奚仁,黄奚仁百口莫辩啊。
秦青面容阴森,他冷笑道:“卿确实肥甚,宜减之,”他转头吩咐道,“无踪,去医馆抓几副泻药来,帮帮奚仁兄瘦身,他这如彘般的身姿,怕是要吃上许多副药。”
“尔等仗着家势大,简直是欺人太甚!老子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个秦青真以为自己是少将呢?平常大家不敢惹你,唤一声少将来哄你好听的,有本事欺负我,没本事上沙场,倒与文人抱作一团欺负老实人,岂有此理?!”黄奚仁生气的站起来理论,他的肚子实在太挺了,不经意将案桌推翻,案桌倒地“嘭隆”一声,甚是惊耳。
众人连忙捂了下耳朵,秦青咬牙切齿说一声“上”,大家前仆后继的压住黄奚仁,围殴一顿,黄奚仁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看他如此壮,想不到是个虚胖。
我与温行知不约而同的叹气一声,彼此相视一眼,心下虽感歉意,还是不准备站出来当那敢作敢当的大丈夫了。
以温行知的身份,不够那几位爷欺负的,黄奚仁好歹是谏议大夫的儿子,左右教训一顿便没事了,除了大事小小事化了,秦青还能把“一座山”给吃掉么?
不过黄奚仁确是苦哈哈了一段时日,秦青经常叫人按住黄奚仁,强喂他喝下掺了泻药的茶水,黄奚仁每每在朱夫子的讲堂上跑茅厕,因此被朱夫子骂的狗血喷头,顾及秦青的势力,他没敢向夫子告状。
连着四五日,黄奚仁屁股受创,终于病倒在寝庐内,他瘦身的事没有立竿见影之效,只有微小之中的一丢丢效果。
黄奚仁那张大胖脸原先是红润润的,像个饱满的苹果,此刻,他脸色苍白如纸,像个饱满的馒头。
人没瘦多少,但委实造孽了一回。
所以这次的事,我自觉亏欠了黄奚仁,往后见着他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我都尽力而为的帮他一把,例如黄奚仁肚子卡在案桌下了,我就撺掇着温行知,一起上前帮他抬下桌子;黄奚仁被夫子抽到不会的学问,我就悄悄的写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答案给他,保他不被挨打罚抄;黄奚仁早膳没吃饱,我则赠送他几颗垫胃的小果子,果子不胖人又爽口......总之,我犹替他出力。
避免让人觉得我的举动刻意,我替人出力的范围扩大了一圈,大家纷纷觉得我和蔼亲切,后来凡有什么举手之劳的事,他们都厚颜无耻的要劳烦我一把,我伪笑着一张脸,成了学堂里的老好人,别号沈善人,倒是撞了温员外的俗号,我内心是万万担不起的,所以每次摆摆手叫大家莫要这样叫,他们又觉得我谦虚极了,因此改了我的俗号唤沈谦虚。
连刘君平都注意到了我,他第一次夸我时,对秦青曰:那不是歉甚矣的沈公子么?助人为乐,有前途,与你一个屋舍的,你沾光了。
秦青那会儿嗤之以鼻的嘁一声,似乎想说我是断袖的事,忍了忍,他还是没说。
往后,我与刘君平在路上遇见,他都会用折扇指一下我,轻笑道:沈谦虚。
我则是微笑示之,不疏离,不谄媚的回敬他:刘世子安。
黄奚仁没什么朋友,长得太胖,相貌也油腻,我对他好,他感激涕零,如今我往哪儿走,身后都跟了一座行走的山。
我帮他是一回事,可我委实不想与谁交好,我只想和温行知安静的独处。
每回放堂,我生怕黄奚仁堆起笑嘻嘻的圆饼脸,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沈谦虚,就“颤颤巍巍”着一身肥肉蹦到我面前来,邀请我去吟诗作赋或是赏花谈人生,所以我常拉着温行知赶紧跑路。
那两三次的吟诗作赋和月下谈人生,将我精神折磨的枯燥无比,黄奚仁是个话痨,可他说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我在说这个,他忽然又扯那个。
我与他沟通不了,索性闭嘴不言,唉,他碎碎念念几个时辰都停不了,嗓子还不哑,在下委实不及。我耳朵都听累了,想走人,他却总说再赏一会儿月,中秋这月,月亮最圆,想要看见这么圆的月亮过了中秋的月份又要等上一轮。
我差点没忍住说,照铜镜看你的脸就成了,一年四季都看得见圆。
怕黄奚仁生气,我只在心中腹诽。
反正他亲昵人没个度,仿佛他与我是自小相识的一般,态度热情似火,叫我招架不住。
以后在路上遇见“一座山”,我就要四处躲避,黄奚仁虽可怜,他那性子腻人的紧,甚少有人受得了,性子不合就不要硬在一堆聊,免得让自己没趣儿。
我独和温行知一人有趣儿。
第23章 自欺欺人
隔十几日左右我就会写一封家书,携着温行知一起去驿站投信,顺便清心散散步。
驿站中备有马匹,在送信的那条大道上每隔几十里就有一个驿站,当差的驿使可以在驿站换班歇息,这样就不怕官府的公文或者其余人士的书信迟到,驿使有一样特权,如若需要换马,路途中向别人提出换马的要求即是,无论是谁,包括高官也必须换马,否则有杀头之罪。
主要是怕官府的重要公文被耽搁,所以圣上赋予了驿使这项特权。
而平民百姓没有资格让驿站送书信,靠得是镖局,有银子就成了。
我写家书比别人要勤,就是怕李氏挂念担忧,我在书信中通常叙述自己吃得饱、穿的暖、学得好.....再问候几句沈道文和弟弟妹妹的话,最后便是叫李氏勿要忧心挂念,注意保养身子。
李氏不识字,回信的是沈道文,信中前一段是李氏的慈爱话,后半段必定是沈道文严苛的嘱咐话,总之就是望着我考探花或状元,叫我一定好好念书,做个悬梁刺股的刻苦人也好。
我从未见秦青给家中写过书信,他的性子有一点孤僻,似乎不念家。他每天除了练武就是练武,屋里堆满的都是武功秘籍,四书五经他从来不看,有家底的人真是任性。
温行知总会监督我念书,我的学问是被他硬生生给提上去的,算是在中庸之上一点,若说刚进太学时,我还满脑学问,现在不认真,差距就显现了。
学业退步后,朱夫子因此在讲堂上批评了我,我没觉羞愧,安之若素。
夜晚温行知给我温习功课,我昏昏发困,他不许我睡,备了一个小戒尺打我。
此时,秦青看着小话本嘲笑我,“见过陪读监督主子的,但没见过主子被陪读管的,原来是个妻管严,我先前以为你是夫管严,可是依近来的观察应该是妻管严没错了,”他又转头贱笑道:“你可否告诉我一声,谁在...上头?这样我就知谁是妻,谁是夫了。”
我真想上去撕烂秦青的嘴,无论我与温行知作甚,他都要以断袖之癖洗刷,听多了,越生气。我憋着气不理他,胸脯起伏的有些大,温行知见状倒一杯茶递给我,他静静道:“没必要与乏趣的人的人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不值。”
我将茶水一饮而尽,平息胸中闷气后,便继续埋头读书了。
太学里埋头苦读的比比皆是,光说我的同席施喻文就有趣了,他是寒酸书生,很是奋发向上,悬梁刺股这事儿他夜夜干,所以每日都顶着黑黑的眼圈去上学堂。
我上回就随意问了施喻文,你的眼圈为何如此黑?他的回答有些意思,他道:唉,我等穷苦之人,每日只吃得上两顿饭,寻常百姓只吃朝食和哺食,也没零嘴和点心可吃,不是窝窝头就是番薯头,粗糙没味,羡慕你们家里做官的,一日有三餐,可以吃上三顿饭,真是幸福,我想要做官就是为了能吃晌午那顿,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我就满足了。
施喻文所言的我这才注意到,平民百姓的确只吃两顿饭,第一顿饭叫朝食,又称饔,吃得有些迟,九时进食。第二顿哺食又叫作飧,一般是申时四点用膳。
百姓劳作辛苦,吃得也不多,不比我们富贵人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过得惬意,便也有几分懒惰。
对比平民百姓的辛酸,我读书的行动感蹭蹭上冒,便回过神来,仔细的听温行知说书,到秦青看小书看得睡着后,我们才收拾了案桌,准备歇息。
歇息前,我想拿毛笔在秦青脸上画了一只麻雀,谁叫他平常叽叽喳喳的讽刺我和温行知,算是报复他一回。毛笔尖凝了半晌,我还是作罢,画麻雀太大,万一画醒他,我就该挨拳头了。
忽然灵光一现,我在秦青的印堂上添了一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配他的绰号将将合适,末地,我还在那只眼睛上添了几根眼睫毛,看起来妩媚妖娆。
我满意收笔,温行知瞧了一眼,翻身睡觉。我脱鞋上塌,将手放在温行知的腰上搂着,我叹气道:“唉,天怎么越来越冷了。”
温行知顿了顿,将我夹在他身上的腿给拨开了,他含糊道:“你的腿...太沉了。”
我舔着脸,笑呵呵道:“你的腿应该不沉,若是想搁我身上来,尽管来。”
温行知无动于衷。
竖日清早,秦青洗脸不仔细,没将额头上的第三眼洗尽,只随意扑了两把水拍脸,若无踪没来侍奉,他从不用帕子的。
正是因为无踪这两日不在,我才敢在秦青脸上画眼睛,这样就没人第一时间揭穿了。
秦青顶着额头上的第三眼,大摇大摆的过路,他的神态素来傲慢,浑身透着武夫的气息,如此看来像极了灌江庙的二郎真君像。
来来往往的书生皆瞩目于秦青,大家嘴边挂着忍俊不禁的笑,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就是没敢大声揶揄他。
周围人态度古怪,秦青蹙起眉宇,有些疑惑。
却无一人敢上前告诉他什么,学子们鱼贯而入的进入学堂,我和温行知跟在秦青后头笑了一路。
直至秦青踏进学堂,刘君平见了,笑盈盈的迎上前,用折扇指着他的额头道:“咦?...你莫不是在扮二郎神?甚像矣,我平常就觉你那眼神炯炯有光,有二郎神的风采,如今瞧见了你的扮相,看来我往日想的不假。”
刘君平与我的想法真是巧到姥姥家了。
秦青当然一头雾水,他皱眉道:“子寻不知世子所言是何意思,二郎神跟我扯上什么关系?我哪里扮他了?若说像,那就是像,我没故意扮,”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我就是这个风骨。”
秦青此举在大家看来像个跳梁小丑,学堂里不禁发出哄堂大笑。
我拍着大腿对温行知眉飞眼笑道:“老夫笑出了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呐,咯咯咯。”
温行知一摸下巴,回应道:“我倒觉得你笑的像黄鹂鸟。”
我逐渐收住了咯咯的笑声,正常起来,换上大气的哈哈声。
学堂内笑声接连不断,秦青眼神凌厉的横所有人一眼,诸位立马抿嘴不笑,倒是黄奚仁那座山,笑出了猪打嗝。
周围本安静下来了,因黄奚仁的笑声,又开始嘿嘿或嘻嘻或哧哧的笑。
刘君平轻咳一声,替秦青解疑道:“你额...。”
此状甚是惊险,我胸中似有擂鼓轰鸣,只见温行知上前将刘君平揽到一边去,不知说了什么,刘君平便停止说秦青额头有眼睛的事。
秦青探过身去,不悦的盯温行知一眼,问刘君平:“世子和一个小小陪读在咬什么耳根,不妨让我听听?”
刘君平笑了笑,他眼神闪烁,安抚秦青道:“没什么,沈谦虚的陪读夸你品貌非凡,风骨奇特,配得起二郎神的别号。”
秦青听了,微微向温行知点了点头,就离去了。
我疑惑不已,问温行知:“你同世子说了些什么?”
温行知解颐道:“我诓哄世子说,你莫要揭穿秦少将,秦少将昨夜看了怪力乱神的野书,才开始崇拜二郎神,他自欺欺人甚是可怜,不如我等配合他,满足他的风骨,岂不乐哉?世子听后,便赞成道:让子寻乐哉一回,我该鼎力相助,你跟你主子沈谦虚啊,都是善人。”
我一连拍了温行知肩膀好几下,我竖起大拇指道:“行知...呸...云烟,你口才好啊!将世子也哄得团团转。”
温行知不以为意,“若不是怕你这笨蛋被秦青揍,我懒得解围。”
心下一暖,我继续说了些马屁话哄温行知笑。
一堂课后,等秦青走远去习武,刘君平叫大家围过来说事,大概就是说,不要戳穿秦青头上有眼的事,都得夸夸他有二郎神的风骨。
刘世子的话,诸位自然要应承,这一番后,个个都锁紧了嘴,向秦青阿谀奉承。
秦青虽觉哪里不对,可别人夸他,他多少是有几分愉悦,一一应和了下,还客气的说哪里哪里。
我看见这场景,就开心,众人皆醒,唯他独醉,想不到因温行知的口才,秦青也有一天能被众人连手蒙骗。
晌午,我怕无踪不知何时会从外头回来,趁秦青午睡时,我拿湿帕子,轻手轻脚的帮他擦掉额头上的第三眼。
快擦完的时候,扰醒了秦青,他倏然睁目,用力捏住我的手腕,语气冷然道:“你作甚?想非礼本少将?”
我悄悄将帕子藏进袖子里,然后好声好气道:“你我住在同一屋檐下,我也想处好关系,就是见你脸上有脏东西,我替你擦擦而已。”
“不必!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吗?你终是忍不住了吗?你不用对我痴心妄想,死心罢!”秦青并不领情,甩开我的手,翻个身继续午睡。
我小声嘟哝了句二郎神孔雀,就去看小书了。温行知被子没盖好,我放下小书本,帮他掖掖被角,才坐下来安心赏玩没知识但闲趣的书。
晌午之后,无踪风尘仆仆的回来,我真真是庆幸,前手刚帮秦青擦了三眼,后脚无踪就归来了,一场恶剧没被戳穿,幸哉,幸哉。
无踪毕恭毕敬的将一封家书递给秦青,他小心翼翼道:“主子,将军还是不同意,他让您在太学安安心心念书,奋发图强谋个文官做。”
秦青满脸怒容,他将家书狠狠拍在案桌上,语气失望道:“阿父他...有失偏颇,凭什么我就不行四弟行!我才是嫡出啊!”
无踪沉默片刻,宽慰道:“主子,你知道的,将军是为了你好。”
秦青的怒容渐渐消散,他将手放在头上,低低道:“那么我情愿...不当这个嫡子。”
无踪抬头,“主子这话要是让将军听见了,又该发怒。”
......
我转头,悄悄的对温行知道:“他们的对话,真叫人伤心,”我用拐子撞一撞,挑眉道,“凭这对话,你推敲的出他们家中难念的经吗?”
温行知有些出神,他摇摇头,没说话,那双细长的眼眸深邃如一汪秋谭,不知在想什么,他思考事情时就会出现这种神情,有些阴郁,有些深沉,使人捉摸不透。
第24章 贼子
那日温行知在太学内赏花,我则当散步消食,蔚蓝的天空中忽然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鸽子落在温行知的肩膀上,看起来灵气十足,它细红的脚杆上绑了一张信条。
温行知稍稍抬头,鸽子便飞到他手上去了,温行知刻意避开我后,才看了那张小字条。
我问他,“哪里来的信鸽?怎么找到了你?”
温行知酝酿片刻,捏着字条道:“是...我父亲的兄弟,虽不是亲生的,却甚过手足,我来太学前拖镖局帮我带信,在书信中寻求叔父的帮助,也叫叔父帮我查查背后凶手,二者我从前吃过一种药,所以身上有一种药香经久不散,那鸽子是专门驯养过的,能精准找到我。”
我低头往温行知身上嗅了嗅,“果然有一种药香味儿,淡淡的,甚是好闻,对了,你叔父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
温行知眼珠微转,才回答道:“也是从商的,老家那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