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应当多谢应神医才是。”辛沐很快便又想到了棋盘上的事情,说,“应神医,该你落子了。”
应心远点点头,继续和辛沐对弈。
当晚,辛沐的风寒便已好转。
明知容华不会回来,他还是等到了深夜,实在是困得厉害了,辛沐才吹灭了灯上床休息。
可就在辛沐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觉到一个人掀开了锦被,一下钻进了被窝里,把辛沐给抱了个满怀。
辛沐被惊醒,睁开眼有些迷糊,然后便张开双臂抱着容华,低语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等我很久了吗?”容华吻了吻辛沐的脸,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他。
辛沐点头,勾着容华的脖子说:“你回来就好。”
容华却突然板起脸来,说:“你不是同应心远对弈玩得很开心吗?他还抱了你一下。”
辛沐迷蒙地说:“你怎么知道?”
容华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自从上次瞧见那俩人下棋时的景象,容华便一直对应心远十分戒备,但凡是应心远来给辛沐瞧病,容华都会让人注意盯着。要不是这样的话,容华也不会知道今天下午辛沐和应心远的事情。
反正知道之后,容华便觉得又急又气,政务忙完之后,也不想管映玉闹脾气,直接就回了夕颜小筑。
辛沐也不是多想等容华这个回答,见他不说,便继续搂着他,往他的怀里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
容华摸摸辛沐的头,说:“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你听话,别生气。”
辛沐答道:“嗯。”
容华又说:“大哥走的时候,一直拉着我的手,让我照顾映玉。大哥他这辈子也就这件事情求我,我不想让他失望。这些日子映玉身子不好,你让着他些,等他身子好了,我就来接你回去。”
辛沐嘴唇张张合合半晌,还是没忍住,特别耿直地说:“若仅是因为忠勇公(注:容征死后谥号忠勇,尊称以其谥号为准。容华封越国公,尊称以其爵位为准。)的嘱托,你这样照料他,倒是没什么,你说,我信就是。只是,若这只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呢?若是你真的放不下他呢?以后又当如何?”
容华被辛沐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愣愣地想了好一会儿。
如今他对映玉,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放下的准备,也很确定自己的确是对辛沐有情,可现在映玉突然回来,而且还是这样一幅可怜的模样,容华看着实在是不落忍。
容华想了一会儿,抓起辛沐的手说:“我……我心中有你。”
辛沐淡淡地笑笑,说:“好。”
容华又张口,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辛沐却捂住了他的嘴,说:“够了,你现在还在我身边就好,你多陪陪我,你不在我的身边的时候,我很想你。”
容华立刻收紧了手臂,将辛沐紧紧地箍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睡吧,我陪着你。”
辛沐嘴角弯了弯,安心地睡了过去。
*
容华出关剿匪之后,整个越州边境都安定了许多,想来这个年是可以好好过了。不过关于李成碧和昭月王缪恩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皇上特意将李成碧封为越国公主,许给了容华做义妹。
为了这件婚事,容华忙得不可开交,但在这繁忙之中,容华还记挂着上次给辛沐写信说的烟花的事情。
容华只得一面忙着,一面让人准备着能燃出辛沐名字的烟花。容华捎去信,又连续十来天没有回夕颜小筑,他也怕辛沐等得急了,便让差人送来消息,说除夕夜一定过来陪着辛沐。
自收到消息,辛沐便开始准备了起来,他学了几样汉人的菜,到了除夕那天,从中午开始辛沐便和至真一道准备起了年夜饭。
而此时,容华还在承志殿中。他将昭月送来的缪恩画像给李成碧看了,打算同李成碧商量和亲之事。
李成碧瞧见那画像,陡然一愣,而后双颊泛红,低声说:“竟不知这昭月王,是这般俊朗的人物。”
“画像也只画出了三分,缪恩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容华说着便去看李成碧的表情,见她面色娇羞,对那画像上的人充满了期待。如此容华便放心了,即便是和亲是为了邦交,容华也希望李成碧能真心爱慕她以后的丈夫,这样,她远去别国之后,大概会好过一些。
再者,这夫妻二人能恩恩爱爱和和睦睦,容华也不必老是介意辛沐与缪恩的过去。
二人刚刚说完话,外间便传来下人的通报,说是映玉到了。
李成碧听到映玉的名字便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
容华对那下人吩咐道:“让他在花厅等着,我同公主说会儿话便来。”
那下人离开,李成碧便开口道:“容二哥,忠勇公已去世多时,你还让他在这府中,怕是不妥吧?”
容华道:“等他的病养好,我便送他会祖宅去。”
李成碧不停地翻白眼,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说:“容二哥,那位辛沐公子,我还没见过呢,不久之后我便要出嫁了,也不知道出嫁之前有没有机会见见?”
容华知道她是刻意在此时提辛沐的名字,便拉下脸说:“你还未出阁,能随便见男子吗?行了,你回吧,这天也快黑了,你在我这里不好。”
李成碧瘪瘪嘴,行了礼便离开了。
容华这才起身去花厅见映玉,边走边在心中念叨,他已答应了辛沐今日会去陪他。
到了花厅,容华映玉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个侍女,身后还跟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男人,容华一见那人,便心道不好。
这人是做烟花的匠人,做烟火须得防着明火,容华便一直让那匠人在一间下人的院子里做。而且是刻意避开人的,一是想到时候给辛沐一个惊喜,另一个便是不想让映玉瞧见,省得他不高兴。
可容华不知道映玉是怎么知道的。
映玉面色微愠,那匠人便站在映玉的身后,一脸的胆战心惊。
容华镇定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映玉,你生什么气呢?”
映玉瞪着那匠人,说:“华哥,这人做的那烟花,我瞧见了,名字写错了。”
那匠人也是个心思活络的,没有立即争辩,只是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容华。
容华清清嗓,说:“错了……错了吗?”
第40章
“错了。这人也实在是蠢, 连一个‘玉’字都写不对,是不是存心给我找气受?如今……我都沦落到这样让人欺负的境地了吗?”说完这话映玉便立刻开始咳嗽,他身边的侍女慌张地用手绢给他捂住嘴,急急忙忙地道:“公子,你千万别气, 不能气啊,你昨日才咳了血啊!”
听到此处, 容华便立刻有些急, 上前给映玉拍背顺气, 忙说:“昨日又吐血了?怎么不来告诉我?应神医是如何说的?”
侍女泣声道:“公子说国公爷政务繁忙,这点小事就不必通报您了,奴婢便没敢说。只是今日……公子知道了这匠人有心弄错他的名字,实在是太委屈了, 这次来找国公爷……”
“别说了,小事而已。”映玉抬手制止了那侍女。
那匠人立即便“噗通”一声跪下,说:“国公爷,小人哪里敢故意弄错的?大概是……是小人不识字,看错了,国公爷, 您看这……这错了没?”
容华被闹得头疼,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如今改可是来得及?那‘玉’字很简单, 你另外让人给你写了, 现在重做, 在子时之前做好。”
那匠人慌忙磕了头便赶紧退下去办。
映玉抓着容华的手,说:“你可觉得我是小题大做,在为难下人?可我就是气,我这名字,是你给我取的,如何能让人随便侮辱?”
容华一下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了,那时候映玉还特别小,他没了母亲,便交给了越国公府的下人抚养,虽说穿着粗布衣裳,但依然是玉雪可爱,容华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移不开眼睛。当年容华也小,自己都不认得多少字,便从会写的字里选了两个最美的做他的名字。
转眼已过去了这么多年。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容华的目光便柔和了许多,他任由映玉抓着自己,道:“这些小事,你差人来同我说一声就是,病着就好好休息,别到处走。”
映玉摇摇头,笑着说:“那可不一样,今日是除夕,我做了些你喜欢吃的东西,想请你到凤仪院来。”
容华的笑容僵住,没有答应。
映玉立刻便神色黯然,好久之后,低声道:“你可是要去夕颜小筑,陪着辛沐?”
“我……我已经答应他了。”容华开口。
映玉笑了笑,那笑容看上去特别凄然:“你已陪了他那么久,就不能抽这样一天来陪陪我吗?我这身子,都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也说不准明日就时间到了。以后你们还能过许多个除夕,这说不定就是我最后一个……”
“行了,过年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容华想了想,也觉得等映玉的身子好起来,怕是就没有什么机会再见。于是便想这时候顺着他些,容华捏了捏映玉的手,说,“走吧,去凤仪院,只是你今夜别守岁,身子不好就好好就找些歇下。”
映玉面露喜色,脸看上去总算不是那么惨白了。
容华让映玉先回,自己留下,找了个下人去夕颜小筑传话给辛沐。容华也有些担心和愧疚,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辛沐不是那种爱无理取闹的人,因此便放下了心,去了凤仪院。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辛沐与至真等了许久,等到的居然是承志殿的一个侍卫。
见到那侍卫过来,辛沐方才还神采奕奕的双眼立刻便黯淡了下来。
那侍卫还没进院门,正行了个礼要开口,便一下被至真给喝住了,至真瞪着他,道:“是不是国公爷说,他过会儿才来,让我们先吃着,别等他了?!”
那侍卫顿了一下,组织好语言张口,至真又大声道:“他是不是说,辛沐大度,别与映玉计较,映玉还病着是不是?!”
那侍卫彻底说不出话来,只好傻傻地点头。
至真对着那侍卫,吼道:“我呸!”
说完这话,映玉便一把关上了院门。
辛沐已经转身走了,背影看上去很落寞。至真想劝他,想让他和自己一块儿去找容华闹,想告诉他这样深明大义是比不过那些无理取闹的。但至真硬生生忍住,他知道辛沐是多么听不进劝的一个人,再说只是让辛沐为难而已。
至真装作没事一般随辛沐用膳,对容华只字不提。
辛沐和至真不吭声,侍女们也不敢吭声。屋外节日的灯火辉煌锣鼓喧天一点也感染不到这间房中的清冷,这饭吃得实在是让人心中压抑。
辛沐放下筷子,突然说:“有酒吗?”
至真忙道:“你怎么能喝酒?应神医说过,在好起来之前……”
“让我喝了酒病就好了。”辛沐回头看着至真,说,“你就让我顺心一次如何?我就想喝酒。”
至真看着辛沐的眼睛,实在是没办法对他说出拒绝的话来,因而吩咐侍女去拿酒来。
这是陈年的花雕,甘香醇厚、馥郁芬芳,至真只给了辛沐一小壶,辛沐喝从小没怎么喝过酒,这一点点便让他有些微醺,脸色也微微发红,晕晕乎乎地,看上去也没那么悲伤了,像是随时都要睡过去。
至真想,这样让他睡了也好。正打算把辛沐给送上床去歇着时,屋外的烟花爆竹声陡然变大,有个年纪小的侍女突然说:“快到子时了啊!”
那侍女正说着,有一束响箭突然叫嚣着窜上了夜空,而后“砰”地一声炸开,在夜幕中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花,而后接二连三的烟花便齐齐冲向天空。
除了越国公府,整个越州都没有人能这样大手笔,况且瞧着那烟花的方向,应当是在越国公府的门口放的。在门口放的话,夕颜小筑便是最适合观赏的地点。
侍女们兴奋地小声叽叽喳喳起来,至真心道,容华可还记得这回事,总算是松了口气,将辛沐给扶起来,说:“走吧,我们去看看烟花!这得费许多银子,国公爷肯定用了他的私库!”
至真一边拉着辛沐,一边吩咐那些侍女:“快点把咱们院中的人都给叫出来,一块儿来看国公爷烧银子了!”
那烟花将整个夜空的给点亮了,绚烂斑驳的色彩映照在辛沐的眼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惊叹于这样的瑰丽和壮阔。
“太美了。”辛沐完全惊呆了,那酒壶都还抓在手中忘了放下,就那么傻傻地站着看。
可他的情绪总算是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颜色。
至真松了口气,打算说着容华的好话,省得辛沐更难过,于是便说:“国公爷……还算是有点良心的,他还记得之前的承诺呢。”
辛沐不言,目光却闪烁了起来。
渐渐的,那铺天盖地的色彩减淡了,至真便拍着手说:“应当是快来了,有字的,特别稀奇,你们没见过的!”
身旁的侍女小厮们立即兴奋地低声欢呼。
正当此时,没有烟花再窜入夜空之中,夜幕重新恢复了深沉和黑暗,片刻之后,尖利的鸣叫再次响起,上百只响箭同时升空,金色的亮光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字,虽然歪歪扭扭,但能清晰辨认出那个字。
玉。
辛沐眼中的期待还来不及卸下,怔楞地看着那在天空中燃烧的玉字,而后,他突然觉得很累,眼前的景象和耳中听到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辛沐身子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陡然落地,摔得四分五裂,辛沐木然地将目光落在那一地残酒上,而后便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子时已过,热闹和喧嚣都渐渐消停了下来,夜重新恢复了寂静。
并没有过多久,辛沐就再次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觉得那个玉字仿佛在自己的眼前烧,辛沐想抬手挥开它,可身体很疲惫,他动不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事,定了定神,就瞧见至真抹着眼泪在和应心远说话,应心远也一本正经地责备至真不应该让辛沐喝酒。
辛沐想帮至真辩驳?2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妇洌伤木凭⒍衷诓趴忌贤罚蔚貌恍校趴诒惴⑾肿约罕涑闪舜笊嗤罚岸妓挡焕鳌?br /> 支支吾吾半天之后,应心远和至真才注意到辛沐醒了,二人同时都蹲了下来。至真想抓辛沐的手,但应心远快了一步,已经抓住了,至真有些惊诧地看着应心远,应心远回过神来,改成握住了辛沐的手腕把脉。
至真便没再在意,对辛沐道:“你现在可要好些了?”
辛沐依然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应心远道:“此时别与他多说,先给他喝醒酒汤。”
至真连忙应了,叫下人把醒酒汤送上来,喝了之后应心远又给辛沐扎了几针,折腾了好一会儿,辛沐才没那么头晕。
至真问:“应神医,辛沐现在如何了?没有大碍吧?”
应心远盯着辛沐的脸说:“我现在要给辛沐公子扎针,须得静心,不得被打扰,至真公子,要麻烦你去给下人们交代一下。”
至真连忙应了,又低声对辛沐说:“别怕,不疼的,很快就好了。”
辛沐点点头,目送着至真离开。
第41章
虽然现在头脑还有点不清醒, 但辛沐知道应心远是来给自己瞧病的,倒是非常配合,躺着不动弹,眼睛一直看着应心远。
应心远在床边坐下,认真地说:“辛沐, 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辛沐有点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可想了想还是点头。
应心远这才说:“我让其他人离开, 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此刻可算是酒醒了, 意识还清醒吗?”
辛沐听着他话中的郑重和严肃, 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而后他咬了咬自己的牙,让自己清醒些,接着再次点头。
应心远说:“你仔细回忆一下, 在你同国公爷回越州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你是如何对国公爷产生了爱慕之情的?”
辛沐没想到他要问的事情居然如此私密,心中有些淡淡的不悦,因而不愿回答。
“抱歉,我并不是想冒犯你。”应心远急忙解释道,“我须得问清楚, 因为我发现,你可能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