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凉对师兄身体不好。”
好了,难得的那一点容忍也都没了:“出去。”
宿镇没有动,低头看着地面,一束没有扎着的发丝垂在脸侧,乍一看竟然有些可怜。谭青转头看到他这个神色的时候,那刚刚冒气的怒火又自动降了下去,他却是觉得自己委屈的很,难得什么都不顾及,怎么着还要顾忌他的情绪?主角就是主角么?这待遇……
“罢了。”他此时烦扰心头的事情太多,他也不想再多这么一件:“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去给我找几个记忆玉简。”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他今天就有准备,他就将那沈玉的话录下来,到时候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他一个男人怕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出来,他就险些抓碎旁边的浴桶,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心中的碎屑就的已经告诉他,他对这件事情的在意程度。
他中衣都不曾解开,翻身入浴桶之中,温热的水根本无法让他能够的冷静思考,他现在能确定的是,只能先顺从着他们,找机会捉到他们的把柄,亦或者是直接将他们手中的记忆玉简毁去。
然后将沈玉杀死,他体内的魔种若是沈玉种下的,他必须要在他催化魔种之前将他杀了,他的人生绝对不能被如此的操控。
谭青此时也做不出什么缜密的规划,他有些颓的靠在桶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的眼睛微微的闭上,忽然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之上,轻轻地摁压着似乎的想要给自己带来的一些放松的感觉。
他的手指刚放上来的时候,谭青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好不留情的伸手拍掉了宿镇摁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手:“谁!”他扭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一脸震惊的宿镇的时候,怒气不减:“莫要碰我。我此时讨厌他人的触碰。”
方才谭青那一瞬间的动作,分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眼中的厌恶丝毫没有掩饰,一个念头不敢置信的从宿镇脑海中升起,他甚至害怕将这个念头说出口,仿佛的说出口了,就无法掩饰了,就万劫不复了。
“师兄,你怎么突然讨厌被人触碰了?你……是否厌恶那件……”
“住口!”谭青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说话:“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那件事情的,但是你若是往外说一个字,我就是拼了所有不要,我也一定要杀了你。”
“师兄恨我?”宿镇难以置信的问道,从凤鸣传承出来,谭青就没有说过这件事情,他自然是以为谭青师兄是害羞的默许了,如此看来,不过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之间无法顾忌到自己这边,如今两个人单独相处了,自然能将所有情绪毫不保留的表现出来。
让他的水中月止步于今晚的乌云罩日。
“恨你?”他看着面前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的宿镇,真是受够了,宿镇怎么会得知自己被沈玉侮辱了这件事情?还不是他那未来的狗腿子沈玉告诉他的?
原先以为他们同流合污还在很久之后,现在看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勾搭成奸,堂堂宿镇的走狗做出这样的事情会没有他默许?自己可是不认的。
“谁给你的脸?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我会不会恨你,你跟你那个恶心的东西趁早滚出我的人生,再来用这个表情问我会不会恨你。”
他这话说完,就已经摆出了要战斗的姿势,只当是从此以后两人撕破了脸。谁知他的姿势摆好了,对面的人可是一点战斗的意思都没有,不仅如此,还垂着头放弃抵抗一样。
师兄果真恨他。
“不劳烦师兄动手了。”
宿镇却是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门的,又是哪里来的脸寻了记忆玉简放在他窗边,谭青的屋檐下可遮风,能挡雨,但是这一两个时辰,他却是觉得寒彻骨,谭青师兄的屋檐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不起作用了。
一个日月轮回,太阳升起,他等着谭青的房门打开,他身后的守卫也在等待着门的打开,一时间那一扇雕花木门倒是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
它却是没有站好最后一班岗,吱吱呀呀的被推开,阳光撒入了屋内,露出了那面若白纸的人,一晚上的时间,他似乎就像是被抽尽了所有的力气,连站立的姿势,都是脚步虚浮。
打头的守卫瑟瑟的看了一眼,似乎不敢相信这是晚上险些要把自己喉咙捅个对穿的人。又确定了一下,才从不知道哪里把“勇气”翻找出来:“罪人谭青,掌座问你这一晚上可想好了?是否认罪?”
却不料那面如白纸的人对他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只看着前方缓缓的迈开了步子。
宿镇顿也不顿的跟在了他的身后,一时之间云梯两旁的守卫竟然没有一个敢只身挡在他身前的,都乖乖的排在了他的身后。
这一瞬间,他还是那个一呼百应的大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也说不好是甜还是不甜,不过谭青告白,应该是甜的吧。。
第44章
这件事情对于凤鸣派来说可是大事, 故而在第二日的时候, 原先听说了的人,就本上都到齐了, 有关心他的,也有一些凑热闹而来的。
一个头挨着一个头的站着, 乍一看谭青都被吓了一跳, 没想到内门弟子加起来竟然有这么多的人, 担心的,看热闹的,受过他恩惠有些模棱两可的, 谭青忽然发现自己在平静之下, 竟然也能大约分辨的出来哪些是看热闹, 哪些是真的担心。
可是却也没有时间让他的视线和师弟们一一对视了, 他撩了衣摆跪在大殿中央,原先“看守”他的人都乖乖的站在殿内的两侧, 谭青撩袍跪下的时候倒是用余光看见了, 他身后倒是还站着一个人,甚为突兀。
他还在想着要不要给宿镇讲点规矩让他站好,大殿上的掌座倒是发话了:“一日过去,你可曾想清楚了?”
掌座这话问的可是不情愿极了,也对,昨日才被他下了脸,置他威严于不顾,按照他的意思:派出一方人马去收集证据, 再将他严刑逼供,实在不行就搜魂,就不信他不招。
想到此处,他的目光不由的看向大殿一旁的杨言,不过是一个才升“金丹期”修为的小子,为何得掌门如此的看重?自己的大弟子出了事情不仅不过来看,还派了一个这么低阶弟子来全权代表……
如今他有笃定今日那奸细定会认罪,他这才又重新站在了这里。
却见谭青缓缓俯身一跪:“弟子知错。”他就像没听见整个殿内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接着说道:“弟子不慎被魔界之人种入魔种,不得不听从他们的安排。”
谭青这话说完,又一伏地。他如今不清白,却是能将命保住,他们一定会审问自己魔界的信息。谭青刚开始仅仅是想到了如何在承认之后还能保命,但是这会子说出这话,他倒是明白了杨言他们的做法,他被套上了这个帽子,就算他们日后如何对自己,都是大义灭亲,替天行道,没有人会拒绝和反驳,反而会说做得好。
毁了他的名誉然后为所欲为?这就是杨言想要做的?这算是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谭青想着。如果不是在大殿之上,他反而有些想笑,他与人为善事事做得妥当,无非是觉得日后好做事罢了,对于名誉,他如果有资本可以让人仰望的时候,他其实是不在乎的。
现在认罪,落入他们的手中其实也能够靠近他们,时间长了他不信就找不到他们的把柄。
他接着开口,将一个被逼无奈侮辱歧途的正派人士演的极好,情绪激动之下,都将脑门磕的有了血色,一片通红。
宿镇站在他的背后,难得的并没有上前拦着他“喂。”
他在自己内府之中叫着异魔老祖,不知道叫什么,只能用“喂”来称呼。
自己的宝贝徒孙叫着自己异魔老祖开心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纠结他称呼的毛病:“有什么事情?”
“什么是魔种。”
“魔种啊……”异魔老祖拖长了声音:“它是我们魔族用精血为引,必须被种植之人毫无抵抗的能力方可成事,就拿你这个谭青师兄举例子,他被种了魔种,身上的修为就会止步于此,魔种可以支配他身上所有的五脏六腑,也就是说,你想让他疼,他就疼,你想让他快活,他就快活。”
他顿了顿,那声音就像是在宿镇耳边说一样,极具诱惑:“你想让他做什么他都不能反抗,他就是你木偶,甚至连思想都可以被清除掉。”
宿镇挺直的身姿随着他诉说,每一根神经都跟绷紧了似得,恨意游走在他的经脉之中,若不是异魔老祖微微拦了拦,那今日除了谭青,就又能够抓一个魔族奸细了。
他连忙说道:“不过若是杀了种他魔种之人,这魔种自然也就解除了。当然这属于咱们魔族的秘密,外人不过是知道魔种可以控制人而已。”
也就是还有解救的方法。宿镇听了这话,才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没有那么灼烧了,那轻重缓急也倒是能分清楚一二:“师兄如今承认了,他会怎样?”
“严刑拷打直到他吐出最后一个消息为止呗。”对于这点,异魔老祖倒是挺佩服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对自己人狠起来比对他们还狠,丝毫不顾及是同门。
宿镇看着面前跪伏认罪的谭青,他素色的衣摆随着他的跪地整齐的铺在地上,往前迈一步就可以轻轻的被踩黑,将他踩到污泥之中,昨天还令人仰望的人,今日好像只需要前进一步,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让他坠入深渊。
他的师兄不该被如此对待,哪怕是他恨不得自己去死,宿镇却是舍不得师兄如此遭遇的。不对,他可以救师兄。
此时大殿之上掌座忽然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将九襄杀害的?”
九襄……
他不能说的太残忍和刻意,他借着又一次行礼的时间想着,起身时已然编好内容正欲回答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坚定的声音:“九襄是我杀的。”
宿镇他震惊的扭过头去,看到原先站在他背后的宿镇忽然也跟他似得跪倒在地,低着头看不到表情,重复的说了一遍:“九襄师妹是我杀的。”
“师兄体内并无魔种,而是我用幻术变换的。”等他杀了沈玉,师兄就不会被他控制了,自然就不会有魔种。
“你这是干什么!”异魔老祖简直气炸了:“你只要不认罪,谭青无论是被逐出门派,还是被严刑拷打,都是众叛亲离,到时候他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师兄恨我。”他只在脑海中回了这一句:“若是我这么做,能够洗清罪孽,能获得师兄的原谅就好。”
他说完,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忽然对视。
“谭青。他所说的可是属实?”
这……
谁能想到这孩子忽然站出来承认了?他不由的看向沈玉,这回不成谁知道他又会怎么恶心自己。
他急忙拦住宿镇,对着掌座说道:“他年纪小,我还没有教他魔族的事情,他怎么会成为魔族奸细?宿镇他一定是见我即将被处罚于心不忍,这才想替我担着。”
谭青眨眼间编出了前因后果,就在宿镇还要开口的时候,他瞬间扭过头去:“闭嘴。”这败家孩子。
师兄他不想连累自己,宿镇明白的,他不由得更加坚定了决心。将内府中的魔气散出体外,这会一丝一毫的魔气泄露都会被人察觉,又何况是故意的?
“你还有何话可说?”
谭青呆呆的看着周身魔气环绕的宿镇:这还有什么话可说?
宿镇倒是替他说了:“师兄是清白的!”
“住口!”谭青直接起身上前要堵他的嘴,慌张之下,从袖口中不知道掉下什么出来,轻轻的掉在了地上,又在毯子上滚了两滚,磕在一旁供人站着的小道上。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那个红彤彤的东西身上,谭青也顺着往下一看,等看清了那个东西是什么之后,心道不好。
只见那东西像是微微收缩了一下,然后其腹中所有的东西嘭的倾巢而出。
世间最绚丽的色彩都在其中,金黄的刺眼,那力道直接撞破了大殿的顶部,直冲云霄。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云端之上出现了两行字:
“谭青”修者在凤鸣派对“宿镇”修者使用了传说中的[真橙之心]!以此向天下宣告“谭青”对“宿镇”之爱慕,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鬼神以为凭。
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仗剑随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
刺眼的色彩凝结而成的字在云端之上久久不散,意识昭告天下。
自然能看出做这东西人的技巧之高和用情至深。
此时谭青哪里还堵住宿镇的嘴巴?宿镇简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一切,他要将这烟花刻在脑海之中,永生不忘。
“谭青师兄。”你原也是爱我的么?我若今日不站出来,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心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会有人问真诚之心哪里来的吧,在前面说了,谭青已经制造出来了,后来从凤鸣派出来的时候姚烨又给了内芯,他又将储物袋给了杨言,所以只能放在袖口里面。
然后起身拦着他的时候掉了
我做那么多就都是为了今日啊!
第45章
“谭青, 你竟然敢包庇魔族之人。自当与魔族奸细同罪!”掌座怒斥道。
谭青的神情是愣着的, 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乌龙里面出来,恰巧此时头顶上掉下了一块砖, 差点砸到掌座的头上,他忍无可忍了, 正欲挥手。
忽然整整齐齐站这两排的人, 从中又闪出一个人来, 直接跪在的地上的瓦砾之中:“师傅,罪人谭青已经认罪,弟子愿审问罪人谭青、宿镇。”
掌座看了人群中明显不满的杨言一眼, 又将视线转向了跪在殿上的桓舫, 他这个自己平日里沉默寡言, 根本不知道脑海中想的什么, 只知道教导师弟,匡正典型, 在掌座看来, 这才应该是凤鸣派大师兄应有的样子。
他这个弟子和谭青之间的矛盾他也不是不知道,今日谭青落到他的手中,他就是让自己的好弟子公报私仇又如何?他的弟子都快要结婴了怎么还比不过一个金丹期的杨言?
“便依你所言,严刑拷打,将他是如何与魔族私通、又干了什么害人的勾当都给我查个清清楚楚。”
“是。”
按理来说,被发现是魔族奸细,无论日后如何严刑拷打,在殿上至少也应该定下罪名, 做足了惩戒,好达到震慑其他弟子的作用。
如此下狱,无论牢狱之中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此时倒是赚到了。他看着面前的桓舫,却是想不通他为何“帮自己”
若不是他,自己还真的是要落入杨言他们的手中,届时他体内有沈玉的魔种,他们手中又有自己的“把柄”
自己现在却一点能克制住他们的东西都没有,一时之间可还真的不好办。
忽然谭青将头扭向了自己的身后,看着宿镇。沈玉日后不是宿镇的左膀右臂么?他能不能利用宿镇将那个“视屏”搞到手再说?
那他此时,是不是应该对他好点。
“师兄。”宿镇察觉到了谭青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就算是一会为了师兄死也是甘愿的。
谭青调整好了微笑,小声的对他说道:“怎么着,此时知道害怕了?刚才在殿上为我担责的时候,我怎么见你慷慨激昂的很呢?”
“师兄不恨我了?”
恨?怎么可能?谭青现在满心想着都是如何拉拢住他,好让他为了自己办事,恨?这个字早就被他丢到天边了。
“当然恨。”谭青不满的看着他:“你可知你为我担下的罪名有多大?”
他正谴责着,却见前面领路的桓舫斜了一眼看向两人,似乎是叫他们二人注意一些,他们即将去往的是监牢,并不是洞房。
虽然都是一间房子,但绝对不是洞房,绝对不是!
凤鸣派的洞房……不对,牢房。
谭青还真是没有来过,真不愧是反派的温床,别看着外表光鲜亮丽假仁假义的,到了这牢房里面才刚刚进了两步,就能感受到森森寒意。谭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两日来真的是冰火两重天,先是在凤鸣传承之内享受了火灵力到极致而产生的酷刑,如今又是这森森寒意。
他还没抱怨完,身后就被人推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跌进去地上的那个冰窟窿之中,他刚刚掉下去,四周便有锁链自动的将他禁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