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笑道:‘我也遇到了难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他学得惟妙惟肖,陈思捋着胡子听他说完,久久不曾言语,末了重重一叹,继而露出一抹淡笑,说道:“殿下这个故事讲得极好,老夫受教了。”
李然扯嘴一笑,摆了摆手,说道:“这故事是听我妈……呃……我嬷嬷说的,她那人一向信佛,我虽然不太信这一套,可也觉得这故事有点道理。”
“说到底,就算人拗不过天,可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还有谁会来救你呢?呵呵,我这又班门弄斧了,老相你可别见怪。”
他一面说,一面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陈思温颜一笑,不答反问:“这便是殿下为人处世的原则了?”
李然一脸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算是吧,其实也是没有办法,全是逼出来的。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活得安乐些?”
他说完,感叹着强颜一笑,陈思盯着他看了片刻,眸中隐隐都是疼惜,犹豫片刻,问道:“殿下可怨老臣,若然不是老臣当初从中作梗,殿下如今也不至于……”
李然听他说来,知道老头儿不明白他现在的情况,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哪有的事!这种小事我怎么还会放在心上呢?更何况江诀那人也还算不错,您就别再自责了。”
陈思听了,老怀为安地颔一颔首,幽幽叹道:“如此甚好,甚好……”
他二人如今相处,越发肖似祖孙,老头儿心结一解,话就多了,他二人天南地北地乱侃,几日相处下来,隐隐生了些忘年之交的情谊。
三日后,大军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距离河阳城只有十余里之地的一个郊外,文岳立马下令三军停驻在此,稍作歇息后再商议后续之事。
正在这时,帐外有人来报,说帐外有人求见,文岳将人宣进帐来一看,顿时愣得失了神,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柳雯。
她这次乃是秘密出城,在此地已等了两日多,候的便是这位留国的大将。
他二人视线相撞,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是以当李然、陈思和罗风进帐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对无语凝望的情景。
陈思正欲上前行礼,冷不防被李然一把拉住,继而就见他朝老头儿眨了眨眼,又凑到他耳边低语两句,陈思一脸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妥协了。
李然狡黠一笑,继而稍一敛容,负手走进帐去,沉声喝道:“柳雯,过来!”
柳雯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的样子,又念在他乃是自己的亲兄长,于情于理都不该违抗,遂依言转身往他那边走了两步。
她一面走,有二人却在暗暗较劲。
文岳被对方如此一激,沉声喊道:“慢着!”
柳雯脚下一顿,望了望李然,又瞥了眼文岳,心中全是考量,李然也不示弱,朝柳雯招了招手,温言说道:“过来小雯,我有话要跟你说。”
文岳听到那“小雯“二字时,额上青筋就开始突突狂跳了,柳雯只稍稍停顿片刻,便往李然那边去了,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与她在北烨后宫中那副冷傲的模样大相径庭。
李然将她带至一旁,低语一番,继而一脸肃然地望向文岳,说道:“我与小雯还有事要谈,就不打扰将军了。”
他一说完,朝柳雯使了个眼色,说了声“我们走”,便带着三人出了文岳的大帐,独留文岳一人在帐中,气得攥紧了双拳,心里不知道将南琉璃然此人骂了多少个来回。
他三人出得帐来,来到一处无人之地,罗风在不远处放风,李然看了眼陈思,继而望向柳雯,问道:“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西平大军已经攻了几次城,厉元帅全力守城,坚持了两日两夜,陛下昨日带大军赶到,如今局势已算稳定。”
李然暗自舒了口气,神色一展,摩挲着下巴想了片刻,未了一脸肃然地说道:“文岳到现在还没下决定,我看他那样子,可能是想等西平和北烨斗个你死我活,好坐享渔翁之利,可惜西平手里有柳裕铨,那小子又没什么心眼,我担心他早晚会出纰漏,所以需要你的配合。”
柳雯眸带疑惑地望着他,李然勾了勾手指,她附耳过去,听对方细说一二,末了脸色一红,又凝眉想了片刻,问道:“皇兄确定这法子可行?”
李然见她面有赧然,笑着看了陈思一眼,说道:“你不信我,总该信得过陈相吧?”
柳雯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陈思,她倒没想到,这么个不入流的主意,竟然是这位老相想出来的。
陈思应言朝柳雯躬身行了一礼,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了我留国的兴亡,要委屈公主了。”
此话一说,柳雯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了。
他三人围成一圈商量一番,回到营地后,文岳就差人来请,请的自然是那位化名成阮香的女子,柳雯临去时,李然一脸郑重地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依言行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帅帐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陈思带着李然和罗风等先一步冲进帐去,又吩咐守营帐的小卒不得让任何人擅闯而入。
两员小卒认得陈思,只能领了命,更何况元帅早已发话,让他二人好生在帐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擅闯。
他三人闯进去时,文岳正裸 着上身跪在地上,因为背对着帐门,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面前站着一人,正是一脸无措的柳雯。
李然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煞有介事地将柳雯护在身后,一脸不善地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文岳被他一问,脸上一赧,而柳雯已经啜泣着哭了起来。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对方进帐来后,与他聊了几句,继而喝了杯茶,后来便不省人事了。
一觉醒来,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如此还能有什么好事?
他低着头,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李然一见,就知道这小子上勾了。
奸计得逞
大帐内,李然一脸不善地负手站着,沉声问道:“你就没什么要交代的吗,文将军?”
文岳浑身一怔,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间,抬头朝柳雯望过去,柳雯低头站着,李然挡在她身前,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
“对不起……公主……对不起……”
此话一说,只听李然冷哼一声,一脸不买账地凉凉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句对不起就想了结了?文岳啊文岳,你这是欺负她没人撑腰呢?”
“不是……属下……”
他如今是关心则乱,这事其实漏洞不少,只须冷静下来稍稍一想,便能看出些门道,只可惜他如今眼中只剩下柳雯眼角的那一滴泪,再看不到其它,陈思在一旁看着,不住摇头叹气,暗忖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甚至连罗风都在隐隐同情此人。
“行了!我没功夫听你解释这么多!说吧,你准备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她会有什么下场?”
“北烨后宫的那些个女人,别说给她们抓到了把柄,就算没有也能把人往死里整。你这么做,是想害她既没了留国这个后盾,后半生在北烨也不得安生了?”
这话听来确实有些道理,若是搁在从前,江诀的那些个妃子可能还会顾及她邻国公主的身份,对她忌惮三分,如今留国破国在即,若是再传出此等丑事,别说是那一干女人,就算是江诀,也断然容不下她。
毕竟,一个亡国的公主,一个失节的妃子,还有什么存在价值?
此时此刻,文岳找不到只字片语为自己辩驳,今日无论是谁设了这个局,他既然跳进来了,就注定早已大错铸成。
“属下愿以一死,还公主清白!”
他一面说,眸中一狠,探身去抽那把掉在地上的长剑,柳雯脸上一慌,正欲喝止,罗风已经一个箭步逼了上来,眼疾手快地将长剑踢开,李然伸出一手拐到背后,拍了拍柳雯的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视线却不离文岳,脸色越发深沉,盯着对方瞧了片刻,冷冷说道:“遇事只知道逃避,那是懦夫才有的行为,是男人就应该有点担当。”
“况且,你今天要是真死了,不就等于坐实了她的罪名?”
他一说完,陈思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叹道:“文岳啊,你是老夫看着长大的,非是老夫不偏袒你,而是你方才的行为确实不是一个主帅应该有的行为。”
“其他的暂且不提,单单这十几万留国大军,你这一去,这些人该何去何从?你啊……”
“陈相……我……”
陈思兀自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失望,李然一脸不耐地挥了挥手,说道:“其实你心里的那点算盘我都清楚,不过我提醒你,西平你绝对惹不起,尹谦既然能让柳裕铨面北称帝,同样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废了他,甚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了事,这样的结局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甚至包括柳雯在内,也要遭受国破家亡的痛苦?”
“可是,我能挽救这一切,问题的关键是,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文岳被陈思一说,到这个时候终于恢复了一些冷静,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李然,恨然说道:“是你设计陷害我?!”
李然迎上他的视线,与他对峙片刻,末了轻声一叹,一脸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该知道,我有先帝的诏书在手,又有陈相辅佐,杀了你再亲自统领大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我没有这么做,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一面说,一面侧脸过去望了望身后的柳雯,转而又望向文岳,幽幽说道:“我知道杀了你,必定会让一个人伤心欲绝,她是我的亲人,我不忍心伤害她,所以情愿使计来逼你乖乖就范。如果不是顾虑她的感受,你还不值得我废这么多心思!”
“如果你还对我的身份耿耿于怀,那你现在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柳雯求证,我想她应该是最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的人。”
文岳低着头默想片刻,继而缓缓抬起头来,直直望向柳雯,说道:“对您的不敬之举,属下日后定然会有所交待,如今只想问您一个问题,还望公主如实告知一二。”
柳雯此时再顾不得伪装,从李然身后出来,走至他跟前,蹲下身去,直直望着对方,幽幽说道:“当年你送嫁之时,我曾经说过,你会永远在我心里,今日我以这份感情起誓,皇兄他确系父皇之嫡亲血脉,若违此誓,定让我孤独终老,永世不得所爱。”
文岳听她发此毒誓,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眼前依稀就是当年,他骑在马上,看着临关的大门缓缓阖上,尘土飞扬间,那顶送嫁大红花轿载着一抹纤细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深处,从此嫁作他人妇,与他人相伴偕老,生儿育女,纵使生老病死,再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而他与她,相思无望,想念无期,相隔天涯……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且豢蹋氖酉弑涞媚:形氯鹊囊禾宕友劢腔洌环绱瞪ⅲ氩恋粞鄣啄且坏卫幔苑阶詈笠谎郏匆咽峭嚼汀?br /> 时光如梭,一晃便是四年,文岳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对方,却终究还是收住了手,呐呐说道:“别发誓……我信……”
柳雯眸中含泪,点了点头,他二人久久凝视,再没有言语。
*** *** ***
李然和陈思出了帐来,彼此笑着望了一眼,暗忖这美人计果然大有用处。
他三人来到一偏僻无人处,如往日那般,还是罗风在不远处把风,李然和陈思在一旁密谋,商量着如何才能将这十多万留军派上好用场。
天将大黑时,有军中小卒找了过来,称元帅正在到处找寻老相,陈思挥了挥手,说了声一会自行过去,便将此人打发了去。
回营帐时,陈思与李然并肩而行,老头儿捋着他那三寸长的雪白长须,低声说道:“方才殿下的那番说辞,似乎跟之前商量的有些出入。”
“呵呵,第一次演戏有点紧张,原来商量好的那些话忘了一大半,我就只能临时编了,您别见怪啊。”
陈思听他如此说来,先是一愣,继而笑着点了点头,一脸感慨地说道:“殿下有这般急智,又如此能说服人心,令老臣倍感欣慰。”
被老头儿这么一夸,李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哪里哪里,您太夸奖了。”
陈思但笑不语地瞥他一眼,继而敛了敛神,幽幽说道:“想不到老夫辅佐了三代帝王,到了这把年纪,还能遇上明君之才,真是先帝保佑啊……”
这么一顶高帽扣下来,李然只能尴尬之极地一个劲挠头,脸上有赧然却也不乏一丝得意,半是尴尬半是受用地笑着说道:“是!是!是!先帝保佑!保佑!”
瞧他如今这傻气的模样,倒跟方才那精明样子大相径庭,陈思被逗得哈哈一笑,二人说说笑笑进了文岳的大帐。
柳雯早离开了,文岳脸上还挂着一抹赧然,李然笑着走过去,一脸暧昧地问道:“柳雯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文岳脸上一红,眼神四处闪躲,支支唔唔地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李然和陈思皆笑开来,见这耿直的小子实在尴尬,他二人善心一起,这才没再追问。
“十几万大军一直驻扎在城郊也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办法进城才行,可现在西平和北烨大军正在交战,我们想进也进不去。”
李然坐在木椅上,一手环胸,一手摩挲着下巴,脑中飞速运转,文岳他听如此说来,神秘一笑,说道:“此事无须担心,该将大军带往何处,末将早已有所打算。”
他说得一脸自信,李然挑眉瞥他一眼,问道:“什么打算?”
文岳被他如此设计,气愤之情自然难平,可念在此人乃是他留国的大皇子,柳雯又与他颇为亲厚,他也不好发难,如今对方一脸不解地问来,他也只好一五一十地回答。
“距离此地一里之处有一夹道,极适合埋设伏兵,末将预备将大军带往此处,等西平大军回撤之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陈思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说道:“计是好计,但西平在我留国耳目众多,十多万大军一到,恐怕瞒不住。”
文岳听了,展颜一笑,俊郎的眉目间全是傲然之色,如此倒有了些守关大将的气势,李然在一旁看着,调侃道:“现在这气势不错,真应该让我们柳雯来瞧瞧。”
耿直的文岳被他如此打趣,脸上一红,陈思笑着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望着李然,说道:“殿下还是饶了他吧……”
李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说来,文岳讪讪一咳,说道:“老相所言极是,所以为了掩人耳目,末将只准备遣两万先锋连夜潜往此地,由我的左右副将统领,陈相可以放心,他二人跟随我多年,是信得过之人。”
陈思默想片刻,赞同地颔一颔首,李然想了片刻,问道:“那剩下的十多万人马呢?”
他如此一问,只见文岳脸色一正,沉声说了两个字——勤王!
他如今铁甲在身,面目铮铮,气势之盛,再不是先前那副一根筋通到底一点就着的迂腐模样,陈思脸带欣慰地点了点头,击案说道:“理当如此!”
他二人心照不宣地望了一眼,李然虽然无法体会那份同仇敌忾的激愤,却也觉得胸口激荡,热血隐隐都在沸腾,一拍桌案,长身立起,朗声说道:“好!那我们就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
话方说完,就见陈思和文岳沉默下来,李然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扫了个来回,陈思迎上他的视线,摇了摇头,说道:“战场交予文岳,老夫很是放心,至于殿下,则随老夫和三公主先行回宫,此地不宜久留,若然让人知晓了您的身份,恐怕会多生事端,殿下的安危关系我留国的生死存亡,还望您体谅老臣的一番苦心。”
别后重逢
“大战结束之时,便是殿下继位之日!留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可明白?”
陈思虽已入古稀之年,如此一番说辞,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眸光毅然决绝,李然被他望得一怔,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此再不耽搁,他三人连夜赶路,很快便在一干暗卫的保护下入了城。
他三人入城来时,城门旁角落里已经有两驾马车在候着了,看起来倒也普通,车旁一人,正转着眼珠子四处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