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端着碗咕咚喝了一大口。
“这样如何?”
李然怒了努嘴:“喝完。”
江诀怨念地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那还剩小半碗的东西,咬牙端起来喝了精光。
李然脸上见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喝吗?”
“为何?”
“知道你不喜欢。”
江诀略愣,一脸的哭笑不得:“你竟如此捉弄朕。”
李然冷哼,面色淡然冰雪,江诀忍不住凑近了给他一个热辣之极的吻:“这也是你捉弄朕的下场。”
“去你……呃……”李然正要挥手给他一记,冷不防觉得腹中一痛,与平日的腹动大不相同。
江诀被吓得一怔:“怎了?哪里不舒服?肚子疼?”边说边伸手覆在他腹上,大喊一声丁顺,丁顺小跑进来,江诀头也不回地喊,“快去!带李远山来!”
丁顺听他语气急切,跐溜一下窜了出去。
江诀半扶半抱地将李然从软凳上托起来,移步到窗棂下的床榻上躺下,李然脸上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显然痛得不轻,好在他这人十分能忍,痛成这样也没哼哼。
江诀目中全是心疼,左手在剧烈胎动的小腹上轻揉,右手拿帕子为他拭面:“别怕,李远山很快就到,不会有事。”
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对方,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李然疼痛之余,伸手拍他一下:“别吵,我没事。”
江诀点头:“好好好,我不说,你别乱动,别乱动。”
少顷,李远山扛着药箱进来,朝那二位见了一礼:“参见殿下、陛下。”
他是近臣,自然明白仅仅是一个称呼,也大有乾坤的道理。
“过来瞧瞧,方才他痛得厉害。”江诀起身往一旁退了退,李远山屈膝打了个千,在李然身旁坐下,搭脉诊了会:“劳烦殿下躺下,臣要为您下针。”
“有何不妥?”江诀敛容,目中有疑惑也有忧色,李远山偷偷觑了眼李然,李然见他面露为难,朝江诀摇了摇头:“别问这么多,这东西说了你也不懂。”
江诀凝眸盯着李远山瞧了又瞧,老头子吓得缩了缩脖子,江诀正要细问,那头丁顺领着孟兆坤进来,走进了凑到江诀耳边低语:“陛下,邻溪来消息了。”
江诀望了眼李然,见李然一脸安然地躺在榻上,并无不适的征兆,带着丁顺出了内殿,边走边说:“将人带进来。”
少顷,一人风尘仆仆进来,跪地朝江诀见礼,继而将奏折递给丁顺,丁顺呈再给江诀。江诀打开一扫,脸上就有笑:“邻溪如今还剩多少兵马?”
“回陛下,还剩八万有余。”
江诀抚掌:“这二人联手果然有些手段,带朕的口谕,击退业楚大军后按兵不动,静候指示。”
“遵旨!”
江诀随手拿起朱笔,在密奏上写了批复,随手递给丁顺,丁顺再将其传给那报信的密使,那人接过,叩首领命离去,江诀负手在外殿踱了几圈,末了朝丁顺招了招手:“进去候着,诊完后带李远山来见朕。”
丁顺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打了个千领命而去,片刻后领着李老头进殿来,江诀放下手中奏折,沉声问:“如何?”
李远山见江诀目有疑色,忙屈膝跪下,江诀浑身一凛:“这是做什么?”
“回陛下,殿下这胎恐、恐有不妥。”
“你说什么?”
李远山被吓得一颤,小心回话:“殿下因为先前被用过药,之后也没能好生静养,如今看来,胎位……恐有不正。”或许是见江诀脸色渐差,他又补了句。“不过臣一直在以针灸之法替殿下诊治,如今也算小有成效。”
“为何到此刻才说?”
江诀目中有肃杀之色闪过,李远山缩了缩脖子,神色为难,照实说:“臣亦是近来才确诊,因此前还不足七个月,小殿下相对较小,腹中有足够的活动余地,可自行纠正体位,倘若那时便行针纠正,只怕会弄巧成拙。”
这话倒也不像是一般江湖郎中的骗术之词,江诀盯着他瞧了许久,末了低声道:“说说看,往后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主要还在于行针纠位,膳食也不宜大补,这些臣自会安排,陛下无须担心。只不过,房事得稍作节制,且最后……那东西,最好别留在里头。”
老头子呐呐说了一通,老脸见红,江诀凝眉:“可有隐患?”
“只怕那东西会刺激胎儿,致使殿下难以安眠,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此外,八个月后,房事能免则免。”
“还有呢?”
“再过些日子,殿下兴许会有胸闷胀气之感,届时会变得暴躁易怒,陛下终日与殿下相伴,最好能容忍一二。”
“这个不用你说,朕清楚。”
“臣糊涂、糊涂。”
“继续。”
“药膳须日日不断,可是以殿下的性子,只怕不容易照办。”
江诀揉了揉眉眼:“这事你无须担心,朕自有办法。”
他二人细细说了一通,江诀一一记下,他神色郑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连带着李远山连个磕绊都不敢打,生怕一个不慎遭受怒目。
李远山扛着药箱去后,江诀回到内殿,见李然在殿内踱步,夏日里酷热,虽说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依旧将明华宫薰得如同蒸笼一般,连一丝凉风都没有。
江诀快步走上前去,扶住李然的腰:“怎么就你一人?”
“让他们去吃饭了。”
“那也得留个人照看不是?”说完,作势要喊人。
李然无奈地揉了揉眉眼:“别叫,热成这样,一个人更凉快。”
江诀见他身上那件冰丝里衣已汗湿了一层,从榻上拿来替换的那件:“来,将衣服换了,这样极容易感染风寒。”
说边伸手去剥李然的衣服,李然正要制止,江诀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拉开里衣的系带。李然胸口顿开,顿时春光大露,尤其是小腹凸起的形状,居高临下看来,一览无余。
他低头吻了吻李然光裸的肩:“为夫为你更衣。”
李然面上一赧,夕阳的余晖从窗棂间洒进来,将殿中一切皆镀上了一层金辉。江诀目中有动容之色,沿着李然的肩胛轻啄:“一个足够,往后再不要了。”边说边伸出右手去抚了抚李然的小腹,“我只要你好好的。”
“说什么呢?”李然不解地回了头,冷不防撞进那金色双瞳的深处,里间倒映着唯有一人,明华宫的绚烂壮丽,都没能入他眼去。
这样的神色,他依稀也在另一个人眼中见过。那晚的一点烛火中,那妙龄女子眸中闪动着的光亮,不正是类似的神采?
李然微愣,他其实并没有想太多。江诀对他有情,他自然明白,但这份感情究竟有多深,或者能有多深,他却从未掂量过,也不想费神去猜去想。
这一刻,当事实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江诀见他脸色有异,停下系衣带的动作,轻声问:“朕伺候你穿衣,懵了不成?”
“你……哎……算了。”
“傻子,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你我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告的?”
李然面上一红,尴尬地揉了揉眉眼:“总觉得你今天……有点怪。”
江诀强自一笑,理了理他如缎的乌发,低头在他头顶落下一吻:“何时变得如此细心?”说到此,话锋一转,问道,“今日的药膳喝了没?”
“不想喝,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没劲透了。”
江诀失笑,好言劝道:“那些个都是补身的良药,对你和孩子都大有裨益。”李然撇了撇嘴,瞧神色并没大听进去,江诀又劝,“要不这样,朕陪你喝?可好?”
他神色讨好,一脸的低声下气,李然终是不忍,点了点头,江诀拍了拍手,小六子端着药膳进来,小心翼翼将其搁在李然面前。
注:联邦法院为美国法院一种,类似于最高人民法院。
凤凰闻之风起云涌第四十四章
[西平边城句瞀]
苏沫收到庆原捷报,喜得一击掌从座上起来,康平从袖中掏出份密报呈给他:“留国捎来了好消息,请陛下过目。”
苏沫桃花眼一眯,弯唇一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你动作倒快。 ”
“凡是有热闹可看的事,臣必定十分愿意去做。”
苏沫摇头,将密报打开,里头只写了一句:“河阳受流匪滋扰,有聚众之险。” 他一看,就朗声笑了起来:“这个聚众之险,是否说轻了?”
康平心照不宣地挑眉一笑:“如此一来,驻守盘龙踞的留军必然得有所行动。”
“甚好!东岳那边有何动静?”
康平摇头:“全无异动。”
苏沫起身从案后走出来,往府门的方向踱了两步,又问:“临阳呢?”
康平了然一笑,不答反问:“呵呵,陛下想问的,恐怕不仅是临阳的形势?”
苏沫桃花眼微眯,沉声问:“依你之见呢?”
“臣惶恐,不敢妄自揣摩圣意。”康平狡黠一笑,复又敛了敛神,恭敬回道:“临阳十五万兵马未出动一兵一卒,且明华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无法探得里头消息。只不过有一点,臣多有不明。”
“什么?”
“南琉璃然身为北烨三军统帅,肩负统兵之责,何以会长久呆在宫中,从不现身人前,着实有些蹊跷。”
他不明内情,苏沫却再了然不过,这事于他,无异于一层心结,如今被人无意中提起,滋味如何,唯有他自己清楚。
康平见他久久不语,抬眼望过来,见这位天子神色有异,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缄口不再多言。
苏沫在良久的静默后,沉声道:“此事并无异常,朕心中有数。”算算日子,如今已八个月有余,姓江的如何舍得?
康平见他目中有怅然之色,走近一步,低声道:“如今北烨势强,臣有一计,或许能令其乱了阵脚。”
“哦?”
苏沫收敛心神,直直朝他望过去,康平又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与他耳语一番,苏沫眉眼一皱,挑眉问:“让朕与他合作?”
康平退后一步,恭敬回道:“正是。”
苏沫凝眉,未点头也未摇头,康平迎上他的视线,神色坦然:“合作只是权益之计,待他日时机成熟,再大举东进也未尝不可。”
“你担心朕凭一已之力,斗不过他北烨江诀?”
“自然不是,只不过为保万全,臣以为此计可行。与虚名相比,到底是大好江山重要,陛下以为对否?”
他语调平缓,面上全不见慌色,苏沫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龙纹扳指想了许久,意味不明地说:“你倒敢讲。”
康平躬身一拜:“臣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陛下与西平大业,若能辅佐陛下,完成一统天下之大业,也算不枉费陛下的一番器重。”
他神色郑重,苏沫沉默许久后挥了挥手:“兹事体大,容朕好好想想。”
康平淡笑着应了声是,后又想起一事,凑近苏沫低声说了一番,苏沫了然地点了点头,继而吩咐拱槐安宣人来见。
少顷,那貌美如花的女子进了来,见了苏沫伏地一跪:“陛下。”
苏沫淡淡扫他一眼,叩了叩桌沿,那女子起身,上前几步,在桌前站定,苏沫招了招手:“过来。”
王素欣走上前去,苏沫伸指在临阳所在之地敲了敲,一脸莫测:“你是杏林人氏?”
“正是。”她答得镇定,苏沫侧目望着她:“听你的口音,似乎不像。”
王素欣噙首,双眸低垂,神色楚楚动人,苏沫嘴角含了一抹深沉的笑,以拇指抬起她的下巴:“混来朕身边,可是想救你那没用的老子,项欣素?”
项欣素两颊一红,面上有被戳穿的不甘和难堪,苏沫深笑,手上力道不减反增:“项启能有你这么个女儿,也算老怀安慰。”
“求你,放了我父皇。”
“放了他?呵,朕看你还不明白状况,当初可是他主动来投靠的朕?”
“卑鄙无耻!”项欣素边骂边奋力挣扎,苏沫非16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但不恼,反而笑着刮了刮她的脸颊:“竟如此泼辣,不过朕喜欢,太容易被驯服,就没意思了。”
“放手!你这个昏君!”
如此疾言厉色,竟惹得苏沫朗声大笑 :“朕的后宫正缺了像你这样的。”
项欣素挣脱不开,索性不再挣扎,撇开眼不再看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苏沫笑着凑过去,低声问:“你不怕朕?”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我既然来了,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何要怕你?”
苏沫似乎是真的生了兴致,眉眼间笑意渐浓:“人人都怕朕,你倒是个例外。行了,朕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下去吧。”
他松开钳制着对方的两指,项欣素站在原地不肯离去,抬头问:“你能否饶我父皇一命?”
苏沫桃花眼一眯,盯着她瞧了片刻,不答反问:“你有何资格跟朕谈条件?”
“我有袁氏密谱在手。”
苏沫挑眉,显然不信,项欣素傲然一笑,低声念道:“袁氏造云梯,由车轮、梯身、钩架组成。底架以木为床,四面有车棚屏蔽,以生牛皮加固,可抵御矢石的伤害。下置六轮,可移动。梯顶有钩,用以钩援城缘,梯身可上下仰俯,主梯之外,增设一具可活动的副梯,以便枕城而上……”
她一字一句慢慢道来,苏沫下意识凝神细听,不听还好,一听之后就被唬得愣了神。
“此物你如何知晓?”
“袁氏第三代传人袁仟,乃是我的启蒙恩师。”
“有如此人才在手,竟然还沦落到被他国欺凌,如此‘能耐’之举,也只有项启干得出来。”他语带嘲讽,项欣素目中一痛,良久不曾言语。
苏沫沉笑,伸手将她搂过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谅临阳的城墙再如何结实,也有被撬开的一日。到那时,你总逃不了了。”
项欣素蓦地一抬头,恰好与那眼带桃花之人四目相接,但见对方目色深邃,眸中点漆成影,将她的脸倒影其中,不由红了脸。
[丹丰都城临阳]
李然皱眉,扫了眼那倒尽胃口的东西,踢了踢身旁候着那人的脚:“你丫就不能不这么勤快?”
小六子望着他,一脸委屈:“殿下,这是嬷嬷吩咐下的,奴才也没法子呀。”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李太医说过,这汤药一滴也不能剩,否则必定失了药效,对殿下和小殿下大大不利。”他照搬照抄说来,一脸的煞有介事,李然低头又望了眼那黑漆漆的东西,神色犹豫:“少喝点行不行?”
“殿下,良药苦口哦。还是说,您连喝一碗药的勇气都没有?”
“也不是,感觉多了点。”
“殿下,讨价还价可不是好习惯哟。”娘娘腔边说边伸了一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李然双手环胸往榻上一靠,显然在喝与不喝,喝多与喝少之间徘徊。娘娘腔见他面露犹豫,以帕掩嘴咳了咳,翘着兰花指将药碗拉到他手边:“您呐,就是这毛病不好,得好好改改。”
李然揉了揉眉眼,无奈地伸出手去,方碰到碗口,顿觉事有异常,抬头盯着那娘娘腔瞧了良久,尔后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小子,重新长过胆了?说话挺冲的啊?”
小六子“哎呦”痛喊一声,缩着脖子告饶:“殿、殿下,方才奴才多有僭越,您老莫怪呐!”他神色讨好,一脸狗腿相,跟先前义正辞严的模样大相径庭,边说边喊:“哎呦!殿下饶命!饶命啊!”
“刚刚不是挺来劲?还冲我嚷?”
“奴才不敢啦!再也不敢啦!”
他连番求饶,李然才笑着松了手,还不忘伸指弹了弹他红肿的右耳:“你小子上辈子是不是属龟?”
娘娘腔讪笑,恰逢江诀处理完正事回来,见了他二人间的情形,无声一笑,抬了抬手指示意小六子下去。
小六子得了圣谕,忙不迭打了个千,躬身退出殿去,活似里头有豺狼虎豹一般。事实上,李然那脾气一上来,他小子也确实没什么好日子过。
江诀在李然身旁坐下,将药碗端起来,舀了一勺试了试温,笑道:“已经不烫了,来。”
李然从他手里接过药碗,咕咚几口灌了下去,末了嫌恶地抹了抹嘴角:“真他妈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