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尚书令吴英勉站了出来,“冯侠士如令何等职务?授官几品?知晓这些,臣好为冯侠士造册入官籍。”
“不用麻烦了,冯侠士为朕特聘,非朝中人,一应费用由内库出,仅为朕服务,并不入朝堂。”我摆手要吴英勉别麻烦了。冯晓斓同我只是临时合约,只能算我的私人保镖,自然不需要经手尚书省。
吴英勉见状退了回去。他退了回去,也没人再对冯晓斓的身份表示疑惑了,早朝又恢复了以往的秩序。
又是按部就班的结束了早朝,我有些疲惫的靠坐在辇御上,脑子里滚动播放着这一天的政务,思索着对策。从宣政殿到紫宸殿几百米,走走就到了,陈福麻利的挤开这些日子总和他抢活干的冯晓斓,恭敬的扶我下辇。冯晓斓被挤到一边了也就乖乖站着,等我走动就立刻跟上。
“冯侠士!皇上既然已经到寝宫了,就不劳侠士看护了,这宫里密布暗卫,想必也不会有危险,冯侠士可以休息了。”陈福抬手拦住欲跨进殿中的冯晓斓,有点不高兴的说。
“可是,陛下要我寸步不离的保护他,我不能离开呀。”冯晓斓没听出陈福在不高兴,特别就事论事的说。
“那只是陛下的说辞,说辞懂吗?陛下说寸步不离,难到你真的连陛下洗漱出恭都跟着吗?”陈福仰着下巴看人。
“那不是,应当的吗?”冯晓斓是真这么以为的,所以说的特别坦荡。
陈福听了瞪圆了眼睛:“冯晓斓,你这是以下犯上,意图亵渎陛下龙体,你不要命了啊?”
“这和亵渎,有关系吗?要是刺客在陛下放松沐浴事突然袭击,陛下身边又没人,这才是不要命吧?”冯晓斓一本正经的设想这种可能,表情越发坚定了,“所以我更要寸步不离的守着陛下!”
“你你你……”陈福气到词穷。
我哀叹一声:“行了,别在门口闹了,都进门再说。”
陈福和冯晓斓不说话了,陈福哼一声撞开冯晓斓,自己先进了殿,冯晓斓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一笑,不生陈福的气,也踏进了殿中。
今天的重要政务都在朝堂上解决了,我一下轻松不少,于是不打算这么早就去勤政阁待着公干,这才回了自己的寝宫。可是当我坐在紫宸殿里,看天看地无所事事的时候,觉得浑身都不舒坦起来了。或许是忙工作忙傻了?
我一撑椅子站起来:“还是去勤政殿吧。”我木着脸说。
“皇上,您不歇会吗?”陈福凑上来问。
“歇什么歇,早干完早舒坦,你要累了可以不跟来。”我正烦着自己居然忘了如何休闲,陈福还上赶着提休息,可气人了。
陈福觉出我的不耐烦,老老实实闭嘴了,沉默的跟着我往外走。勤政阁跟紫宸殿是挨着的,走两步就到了。奇的是,我一踏进去,觉得空气都变得可爱了。
下一瞬间,我就黑脸,我这是病入膏肓了!
发觉自己成为了工作的奴隶,我这一天干什么都觉得不爽快。郁闷的批折子,郁闷的盖御玺,郁闷的吃完午饭又开始郁闷的工作。
期间冯晓斓总拿小眼神瞅我,当我回神去看他,他又飞快的把眼神收回去。我这下更郁闷了,连奏折都看不去了,干脆不错眼的盯着冯晓斓瞧。
“干嘛呢,眼珠子总往朕这瞥?”这下被我抓了个正着。我瞪着眼睛看他。
冯晓斓也没料到我在这等他呢,吓了一跳,眼神慌乱了片刻,然后低下头去,耳朵有些烧红,过了会才直视我道:“陛下您在烦恼什么?”
我把手上的折子一撂:“朕有烦恼吗?”语气生硬的紧。
冯晓斓也不惧我的不耐,很肯定的说:“陛下从方才起就怏怏不乐,定是心中有什么烦忧,臣这才斗胆一问。”
“哦?”我干脆起身,走到冯晓斓身边低着头看他,“那冯爱卿可有法子替朕解忧?”
冯晓斓摇摇头:“臣不知陛下为何烦忧,自然无法解忧。但若陛下愿意告知原由,只要臣能够做到,定当尽心竭力。”
“奴婢同冯侠士一般,愿为陛下排忧解难!”听了半晌无处插嘴的陈福赶忙跳出来表忠心,狗腿的很。
我突然想笑,我就笑了,笑声不大,但心里的轻松却是实打实的:“爱卿有心了,只是这麻烦还不是你们能帮得上忙的。慢慢来吧,待朕腾出手来,定要好好处理一番这等麻烦。”
我说完又走回去看奏折,只是心里被工作奴役压迫的憋屈没有了,工作嘛,不都是人做的,又不能反过来把人做掉。何况我已经在着手设计如何减轻负担提高效率了,今日的劳累是为了明日的轻松嘛。
怀着这种心情,我很快完成了今日的工作量。但是伏案久坐,脊柱有些不爽利,于是抬起手伸了个懒腰,就听见骨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
我脸色一变,又开始忧虑了,这日后得了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该怎么办?得了这病中医又治不了该怎么办?我果然不该高兴太早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啦,从今以后就是怂建业和斓斓的恋爱篇章了。谢谢宝宝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这篇平淡如水的皇帝日常故事。_(:з」∠)_
第43章 零肆叁
入了夏天就亮的很早,卯时不到窗外就已经透亮透亮了。按理来说,这个时辰是上朝的好时候,不过早在今年上半年我就把上朝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这改时间也不是乱改的,根据收上来的大臣们住址和赶路时长,我取了个平均值,不至于太早,早到住的远的大半夜就要起来赶路,也不至于太晚,晚到上午过了一半都没能上朝。
其实能不能调整早朝时间,主要还是看工作效率。之前历代都是卯时上朝,很大程度是因为不赶在这个时开始一日朝政,那到中午,包括皇帝在内,大家就别想吃饭了。这年头都没有什么工种细化的概念,基本上是一个人把所有事情包圆了,等到工作推进到下个人手头上时,又因为职责不明的缘故,基本要从头再捋一遍,这不就大大增加了工作量吗?
而新建立的秘书监很大程度上细化了分工,减少了不必要的重复劳动,减轻了官员的工作压力,从而达到了解放劳动力的目的。工作量减轻了,工作时长缩短了,我一琢磨,干脆吧上班时间也缩短吧,反正现在一小时能做以前两小时的工作量,又何必把人拖着造成不必要劳动资源的浪费呢?
每天能多睡一时辰,这么好的事,朝中大臣也不是傻的啊。自然山呼万岁,陛下圣明。之后的一个月,大臣的工作积极性都高了。见他们这么高兴,我默默压下了减工时就要减工资的资本家剥削思想。还是让大臣们多高兴高兴吧。
于是现在,我躺在床榻上不想动弹。这么美好的清晨我应该用于睡眠的,但是我没有,甚至完全没有休息一夜后的精神饱满。我不照镜子都知道,我脸上定然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昨天夜里我休息的不好。入夜后一直隐隐作痛的腰部折磨的我睡不安稳。平躺着也不是,附趴着也不是。一整晚都在龙床之上翻滚,被褥已经搅成一团咸菜了。望着头顶轻晃的床帐,我不禁悲从中来。年纪轻轻的,还真栽在腰上了。
就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不知道起床会不会舒服点。想到就做,我叹了口气,扶着腰撑着床做了起来。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都听见了腰椎传来的脆响。腰上一痛,我忙静止不动,等缓过波才把脚搁在床沿,趿上鞋,一手捂着腰,一手撑着床沿,一点一点站了起来。腰上痛的发抽,我不由得嘶出声。
其实单单伏案工作哪能使腰坏的这么快,问题是昨天一想到自己未来可能会得腰突这种麻烦的职业病,我不禁就未雨绸缪了起来。想着多活动活动腰总有用处的,于是做了十好几组自创的腰部运动。然而我太高估自己了,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我很顺利的作伤了腰。
在我伸展腰部听见咔的一声时,我就僵住了,青着脸踉跄着倒在床榻上,等到缓过劲了,我就不敢动了,匆忙盖上薄被安慰自己,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可尼玛痛了我一整个晚上!完了完了,这下腰真的坏了。简直生无可恋。
作为皇帝,我睡觉时外头是有人守夜的,起都起来了,我也懒得坐回去。我干脆扶着重伤的腰,一瘸一拐的往外头的隔间走去。
昨天夜里守夜的是陈福新收的小徒弟,十五六岁的小孩,萝卜丁个头,十分娇小。这孩子打小就被丧良心的叔叔一家卖进了宫,人小力气小,快十年了也没在宫里混出个样,现在宫里人少,他是年纪最小的一个,陈福可怜他,就把人领到身边当孙子带着了。陈福着意培养他,就向我讨了个恩典,要小孩子啊我身边做点不太重要的工作。
我披头散发的站在矮榻旁,这小孩大昨夜大概是与瞌睡虫顽强斗争了很久,可惜惨败,才以一个不伦不类不躺不坐的姿势睡的香甜,脸蛋睡的红扑扑的。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显然他没反应,我站半天也累了,干脆伸手捉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福团,醒醒,福团”我边晃边喊。
“嗯?”福团半梦半醒间哼哼了两声,拿手揉着眼眶,一双细眯缝眼挣扎着睁开。
我就像一团阴影挡在了宫灯和他之间,这间隔间没窗户,只有一盏小灯的光,光线十分昏暗。福团醒后目光对上我,突然跟见鬼了似得,惊恐万状的尖叫了起来,倒把我吓了一跳。
“福团!是朕!”我大声呵斥。
福团瞬间僵住,眯缝眼都睁成丹凤眼了,不过他反应非常迅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奴婢该死,惊扰了皇上!”我就见他额头上的汗珠说冒就冒,身体团成一团颤抖。
我不会特意吓唬小孩,加上腰还痛着,也没心思管冒不冒犯了,我摆着手说:“你先起来,去喊伤科的太医过来。”
“皇,皇上可是身体有恙?”福团哆嗦着问。
“知道你还不去!”我气冲冲的吼了一句,结果提气说话都牵引到了患处,我打人的心都有了。
福团被我吼的六神无主,飞快爬起身:“奴婢这就去,这就去。”说完撒丫子跑路了。
果然是个没经验的,要是他爷爷,这回肯定扶着我回床了,还会把一众伺候我的宫人喊来,随时为我服务,把我是哪里不舒服都问清了,再差跑得快的去请太医。陈福这孙子还是有待磨练啊。边感慨我边往里间挪,又重重坐回龙床,背后塞两个软垫,靠在床头等着。
小孩子咋呼也有咋呼的好处,福团慌慌张张的肯定惊动了人,这些宫中老油条都贼精,早就有人通知陈福了。歇了一晚上的陈福带着半道上截住的福团,和匆忙请来的太医,并一群伺候我的宫女呼啦啦的进了我的寝宫。
“皇上,奴婢带着太医来了。”陈福两步并一步,拉着蓄着长须的太医往我身边凑,“风太医,您快给皇上看看。”他催促道。
这位美髯公风太医被毛发遮挡了脸,看不出年岁,看肤质也不算年轻,太医恭恭敬敬向我行礼:“陛下,请让臣替您号脉。”
“别瞎号脉了,朕伤了腰,现在疼痛难忍,离上朝也不久了,先替朕止止痛吧。”我只是外伤,外伤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哪想到这太医大惊失色:“陛下切不可大意,腰乃人之重脏,五行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素问·上古天真论》),司开阖代谢,主生|殖繁育,乃先天精之所在。凡与此脏相关,皆不可轻忽!还请陛下容臣细探!”
风太医义正言辞,好似让他做点什么就对不起他似的,我听着都蒙了。我也不是学中医的,但他这一通长篇大论我还是提取出了精华。这家伙居然以为我的肾出了问题!
“风太医,不用小题大做了。朕只是腰痛,昨天晚上活动的太厉害,怕是肌肉筋骨有些损伤,不干肾的事。”我耐着性子解释。
“陛下,”风太医听后迅速换了一种表情,是一种尴尬又心领神会的表情,“臣理解陛下于子嗣上的迫切,但请陛下务必注重身体,切莫损伤根本啊。”
什么萨比玩意!我目瞪口呆,见这风太医还一副真心实意规劝我的模样,我怄的不行,怒而拍床:“你堂堂医者,不问诊病情,仅凭主观臆断便下结论,浑然不怕错诊误诊,胆子倒是挺大!你这副模样,朕怎大可怀疑你手下积了不少人命!”
风太医大惊,怎么也没想到我会这么生气,他啪的跪地:“陛下息怒啊!臣,臣绝没有害过人命,请陛下明鉴!”
“你此番表现要朕如何能信你!”我靠在床头怒指风太医。
风太医猛地抬头,长须飘飘的脸上是恍然大悟又陈恳认错的神情:“是,是臣想在陛下面前有所表现,才多想了……陛下伤处微妙,臣一时想岔,才有此差错,还请陛下息怒,让臣将功赎罪。”
这太医也是有胆子,过了开头的惊吓,就镇定了下来,还给自己争取机会。我其实有些理解风太医为什么会想岔,就跟粉丝迷妹们平常不会去想自己的爱豆也会打嗝排泄一样,风太医也不会去想一个皇帝也会跌打损伤,这种病一听就很没有皇室逼格。皇帝怎么会得劳动人民的疾病呢?这样的剧情拍成电视剧也会被喷不真实好嘛!
可现实总比虚构魔幻,此刻风太医就一脸恍惚的为我推拿,我都能给他的表情配字,制成表情包了。皇帝仿佛在逗我jpg,我可能遇到了一个假皇帝jpg。真是够够的了。
“行了,太医先退下吧。来人,替朕更衣!”虽然风太医这个人有点智障,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推拿技术还是不错的,恍惚间有种当年身处养生会所的感觉。不过马上就到上班时间,我的臣子们要遵守考勤制度,我总不好不做表率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概是有拖延癌,五点半坐在电脑前点开小黑屋,到现在才码完一章。其实我码三千字最多两个半小时_(:з」∠)_。说到腰痛,我今天中午热到在地板上睡了一觉,醒来腰跟裂了一样痛。(ノДT)我母上也是,一星期前在驾校摔了一跤,现在从屁股痛到腰上。?_>`我对怂建业的痛苦是感同身受的。
第44章 零肆肆
今天实在是不舒服,我坐上龙椅的第一句话就是,有事快说,不要耽误时间。我表现的很急躁,群臣不说面面相觑吧,也是心有疑虑,但要是把我伤了腰的事说出去,我做皇帝的不要面子啊?
好在我的命令大臣们还是放在心上的,这天议事的节奏就比寻常快了很多。不过还是有罹患选择困难癌的大臣在阻挠我的归心似箭。一个小小的官员任命都要犹豫半天,这还只是任命一个京城外县城的县令,要是要他任命府尹,他还不得把头发都愁掉了?
本来县令任命不用这么麻烦拿到朝堂上议论,但问题是几个等待任命的官场新各个来头不小,有九寺九卿之子,御史大夫之子,国子监祭酒门徒,尚书令内侄……已经在翰林院历练三年的高官子侄扎堆出现,嗷嗷待哺等着任命官职。
这么多官二代同期生是很少见的事,也是因为三年前那场科举是先皇在位的最后一次科举。做官的都怕皇位交替,自己也跟着被交替了,很多大臣就干脆乘着先帝还能撑着的时候,替自己的后代谋划,也是为家族做投资。
而参加那一年的科举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如果是恩荫,那新皇一登基,保不齐为了自己的人,把这些恩荫来的官二代一撸到底,顺带打压朝臣。如此一想,即便自己的儿孙考不了太好,但只要上了榜,这踏踏实实得来的功名即便是皇帝也得认啊。
这个共识达成的很普遍,朝中大臣家里有适龄子弟的,都捡着上进可教化的狠命补习,就希望他们能一把就过,考上进士。所以可惜了那一年的寒门学子,师资力量拼不过官二代们,只有零星几个挣扎上了榜,大多数还是名落孙山,以期下届科举。
如此一来,三年过去了,当年的新科进士们到了决定日后官运的关键时刻,不单单官二代们紧张,官二代背后的家族也紧张,暗地里走关系讲人情的绝对不少。对这些我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没耽误事,不太过分,我还是比较放纵大臣们的。
现在官职都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中安排的七七八八了,结果就卡在了一个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又有点重要的县令安排上。这个位置吧,能留到最后,当然不是因为是肥差,这个小县城是京城附近最穷,位置最偏,人口最少的县城,但他又紧邻京城,光这一点又显得它的地位和大殷其他天高皇帝远的县城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