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命跟在身后的士卒与储雪衣递上木盒承装的狼粪,文薏打马下山。
盯着文薏的背影,储雪衣咬牙继续往山顶走。
她不信女祭的话。一个字也不信!她不信她那视君王为命的阿姊会将君王推下山崖,更不信阿姊会带亲兵威胁君王,以至祈山染血……
但山顶石台上怎么会有亲姊的佩剑长缨呢?
抱着染血的长缨,储雪衣面上淌下清泪。
她的阿姊究竟是遭了何样的委屈才甘愿弃了长缨,衷心赴死?
“大人……”见尚书大人竟是抱着一把血剑痛哭,随行的士卒道,“大人,您还是别哭了……陛下还没找着呢!”
“陛下……”储雪衣闻声竟是生出了几分气力。
是呀,陛下还没找着……
即是阿姊的血剑在此,那陛下定是在这石台附近……
探头望着石台下的云雾,储雪衣喘不过气。她不敢想从此处失足的人会有活路……除非真有仙人施救。
仙人?这天下怎会有仙人呢?
苦笑着想过若是陛下就此辞世,她们储家便会因谋逆的罪名满门抄斩,储雪衣百无聊赖的跪在山顶……
直到山下升起了狼烟。
“大人快看呀!”士卒的呼喊声引得储雪衣翻身上马往山?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赂希兄辽降祝焦菀讶蝗胝剩霓彩卦谡释狻?br /> “陛下无大碍,储将军也找到了……”看到储雪衣,文薏面色有些尴尬,“方才错怪了大人……是文薏之过……”
“什么!”储雪衣闻声大喜过望,“敢问文统领,阿姊在何处?”
“储将军……储将军……”文薏不知该如何措辞。她在山下寻到君王时,君王虽昏迷,却只有几处因蹭到树枝才刮出轻伤。
而距君王几尺的储将军不但身中剧毒还中了数刀…
不忍去言储良玉死时的惨状,文薏只得握住储雪衣的手道:“大人节哀……”
“节哀?”储雪衣后退两步,转身与文薏点头,“不知阿姊的尸身在何处?”
“在帐内!”撩帘放储雪衣入内,文薏默默盯着帐内的灯。
陛下今日或是真遇到了奇事。
否则,陛下怎会在睡梦中连声呼喊自己的名字呢?
第10章 第十章
屏息听罢帐内传出或急或缓的“阿远”,文薏眉头紧锁。
陛下祭天时失足落崖,已是匪夷所思,若在加上储将军中毒身亡,那便免不了引起多方揣测。
思及姚怀远尚在梦中,文薏与储良玉的亲兵道:“此事万不可道与旁人……”
“可将军……”随储良玉进都的亲兵双目通红,“统领不该让将军在京都蒙冤啊!”
“你既是这般说,那便一切等陛下醒来再议吧……”挥手命亲兵去与同来的士卒道储良玉已独身回都,文薏转身为储雪衣烫了壶酒。
虽说此时不是饮酒的时候,但文薏相信储雪衣会为这壶酒感激她。
隔帐听着文薏吩咐下属为她温酒,储雪衣半晌未动。
君王的床榻正在眼前,亲姊的尸身也手侧,她不知该先往哪处走。
借着烛光看过储良玉面上的白布,又抬眸望望姚怀远手下的锦被,储雪衣抬袖捂住口鼻,跪在君王的榻前痛哭。
是她害了亲姊,是她害了君王……
若不是她自信守在山下便无人马能上山,君王又怎会懈怠,已至坠入山底?
若不是她狂妄,以为亲姊无人能敌,亲姊又怎会骑马上山,身死人手?
默默在心头念着储良玉的名字,储雪衣只觉自己要“储良玉”这个名字逼疯了!
储良玉怎么能死?
储良玉怎么会死呢?
储良玉一死,她要如何与家中年迈的双亲交代,她要如何与姚怀远解释?
“唔……”咬舌憋回攀至唇间的哭腔,储雪衣泣不成声。
哽咽的声音伴着烛光在夜里格外凄婉,揉着眉心起身储良玉认出了榻前人。
“雪儿,你哭什么?”
喑哑的嗓音传来,储雪衣浑浑噩噩答:“哭阿姊……”
“阿姊在此,你有什么好哭的?”好笑地望着跪在榻前的亲妹,储良玉挣扎着从榻侧寻了一块锦帕递给储雪衣,“陛下在哪?”
“陛下……陛下在……”
盯着榻上人,储雪衣忘记了啼哭。
“陛下,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储良玉笑出声:“这话该阿姊问雪衣才是。阿姊的好雪衣,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会趴在我榻前哭?陛下可是回来了?她可安好?”
“陛下……”盯着榻上人张张合合的嘴,储雪衣喃喃道,“您在说何物?”
“陛下?雪衣!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你的亲姊储良玉呀!怎么,不过是过了个晚上,你就连亲姊也不认识了?”储良玉哑然失笑。
待记起自己昏迷前,含王曾与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姚怀远无碍,储良玉眸中凝起郁色:“莫不是陛下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
储雪衣呆呆地望着坐在榻上的君王,半晌没动静。
君王怎会一睁眼就以为自己是亲姊了呢?
小心翼翼地偏头去看不远处盖有白布的尸身,储雪衣背脊发凉。
“你这是怎么了?”不知自己已换了皮囊,储良玉板脸训起储雪衣,“怎么问话却不答?你这般模样,阿姊怎么敢举荐你,侍奉君侧?”
“陛下……”仿佛读懂了君王的心思,储雪衣恸哭着俯到榻侧,“陛下,阿姊已经走了,您别再苦着自己学她了……”
“雪衣?你这是怎么了?”错愕地拍拍储雪衣肩膀,储良玉耐心道,“你且抬眼看看!我是储良玉,我就是你的亲姊啊……”
“亲姊?您若是雪衣的亲姊,那躺在那处的人是谁?”不忍瞧到君王失望的神色,储雪衣瘫软到榻旁,俯身大哭。
听着储雪衣的哭声,储良玉惊诧片刻,即掀被起身朝着帐内另外一个床榻走。
当白布从榻上人身上掀离,储良玉被白布下面的脸震得半晌没回过神。
“这是?”
“这便是陛下口中的雪衣的亲姊呀!”瓮声瓮气地与君王答话,储雪衣只觉自己的亲姊未白往这世上走一遭。
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在死时扰得君王心神大乱,恨不得以身代之?
吸气将心中的愁绪压下,储雪衣抹净面上的泪痕,宽慰道:“陛下莫要再缅怀阿姊……斯人已逝,陛下还是该以大局为忠,早日返京……”
“好了!莫要再说了。”摆手止住储雪衣的胡话,储良玉强忍住打心底生出的不安,低声问道:“陛下可是在隔壁帐里,可方便现在去探问?”
“陛下!”储雪衣正要劝谏,却见君王已冲出帐外。
急急跟着君王出帐,储雪衣抬眸便遇到送酒来的文薏。
“大人这是?”不明储雪衣为何在帐外,文薏挥袖命士卒将酒壶接住,“山下风大,大人还是守在陛下身侧比较妥帖。”
“可陛下已是出去了!”
焦急地将君王醒来后的场面描述给文薏,储雪衣一筹莫展。
“文统领,你说陛下这是怎么了?”
“许是癔症吧!”
不敢猜君王承不住储良玉的死讯,文薏搓着手背道:“或是陛下在祈山上遇到了什么邪物……随陛下祭天的女祭已是说了,昨夜她与陛下上山没多久,便遇到了邪物……后来陛下还不断追问她,香灰去哪了……”
“你是说?”不敢顺着文薏的思路去想,储雪衣道,“文统领许是多虑了……陛下是祈帝,哪里是寻常女祭能侍奉的……咱们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这般说也是有理……”带着储雪衣去寻君王,文薏眯起眼,“不管如何,咱们只消知晓那具身子是君王便是。”
“是。”点头应下文薏,储雪衣将君王醒来自称是储良玉一事烂到肚子里。祈国上下,并无几人在意君王是何人。但同时,祈国上下,也并无几人不介怀君王是个疯子。若是一国之主连自己是何人都不知晓,那她便离死期不远了……
忧心着神志不清的君王在营中会闹出大事,储雪衣跟在文薏身后一言不发。
当士卒禀告君王此时在储将军帐中时,文薏与储雪衣皆是面色一变。
“陛下可有与诸将言她是储将军?”刻意将声音压低,文薏眸中闪过杀意。
“未曾。据探子报,陛下只是进去安抚了诸位将军……”
“将军?”不解士卒口中的将军是何人,储雪衣道,“这营中除了储将军,还有旁的将军?”
“有的……”士卒低头,“昨日随储将军前来的亲兵中,有二十余位是我朝掌兵的将军……只是旧时储将军有令,不许张扬……如今储将军一去,诸位将军便不听使唤了……”
“什么?储良玉竟是带了大将来朝?”文薏大惊。
储雪衣忙解释道:“文统领,阿姊只是想将诸位将军引荐给圣上,并无谋反之意啊!”
“呵!”消融的成见再次上涌,文薏回看储雪衣一眼,没好气道,“这话,储达人却是说与陛下听!”
“统领……”
储雪衣伸手欲拦住文薏,文薏却挥手命士卒将储雪衣押下,起步朝储良玉的营帐快走。
待她走到,营内已是其乐融融。
“这是怎么了?”拦住一个上酒的士卒,文薏低声询问。
士卒道:“陛下正在宴请诸位将军……不知统领可要小的去传报?”
“嗯?”疑惑着放士卒进帐,文薏稍候片刻,便被士卒迎进了营帐。
厚厚的帐帘一起,文薏抬眉便看到了君王。此时的君王,虽只着了中衣,却半分未损王者的气度。
观着其豪爽地与下座将领拼酒,文薏匆匆屈膝见礼,道了声:“见过陛下!”
“文薏起身吧!”
清和的嗓音携淡淡的笑意扑至文薏跟前,文薏迷惑须臾,即知晓她的君王回来了。
“陛下……”哽咽着再拜,文薏心底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文薏这是怎么了?”轻叹着将文薏扶起,君王面上浮过惋惜,“储将军暴毙一事累着你了……如今孤已是与诸位将军说清储将军是痼疾难愈而亡,你不必忧心她们会来寻你的麻烦……”
“陛下?”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君王言语中的意思,文薏已被众将士围起来灌酒。
偏眸见文薏已与昔日的同袍闹成一片,储良玉屈肘撑在案上饮酒。
一盅一盅的佳酿下肚,储良玉只觉腹痛如刀绞。
她却是忘了,她的阿远不喜饮酒……
覆面侧卧在主位上流泪,储良玉笑出声。
天下怎会有这般荒唐事?
一觉醒来,她竟顶了心悦之人的身子成了君主?
唐突着抚过自己的眉眼,储良玉渐觉远离了帐中的喧嚣。
或是成了君主也好!
这般,她便能替阿远除掉那些忘恩负义之人了……
毕竟,阿远心慈手软,而她却是管不得那般多。
立誓的含王,你可是准备好承受孤的怨气了么?
大笑着在主位上坐正,储良玉依着姚怀远的习惯温声下令:“明日返都!”
第11章 第十一章
德川七年九月,祈帝祭天返都,易年号为德化。
同年十月,祈帝以擅权结党为由,将右相明鸢打入大狱,以儆效尤。
……
德川七年十月初六子时。
明鸢用罢府中送来的饭菜,俯在草席上小憩。
丑时,晚风急。
明鸢从梦中惊醒,只觉腹中难忍。
寅时。
察腹痛未消,明鸢张口欲呼,惊察自己已被旁人下毒,欲语无声。
卯时。
拼劲气力打翻了叠在榻前的食盒,一代权相终是合上眼,不明不白死在了狱中。
辰时。
忍着彻骨的头疼,草席上的女子神志渐清。
她竟是还活着……经了崖顶一记追魂鞭,她竟是还活着?
轻笑着确认过自己还活着,闭着眼的姚怀远缓缓的睁开眼。
既是她还活在世上,良玉阿姊该在她榻前吧!
选择性的忘却姚含嫣曾给过良玉一击,姚怀远仰头望向榻侧,温声唤道:“阿姊?”
嗯?怎会是带蛛网的屋顶?
她的帷帐呢?
盯着斜上方的天窗失神,姚怀远确信这不是她的寝宫。
她是在何处?
“兰香?”
试探着唤过几个宫婢名字,姚怀远面上的春意渐消。
她身边竟是没有一个相熟的人?
后知后觉地举目打量自己的居处,姚怀远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钉在原处。
随处可见的蛛网,木制的隔栏,散落一地的菜碟,还有沾血的囚服……这一切都在提点着姚怀远,有人在她昏睡的时候,将她移到了狱中。
看来念安得逞了。
闭目记起储良玉弃剑受俘的模样,姚怀远挣扎着起身。
既是念安得逞了,那便离其前来耀武扬威的时机不远了。成王败寇,她自是不指望念安能看在姊妹情意上放她一命。但良玉阿姊是好不容易才与她走至一处,她断不能在此时拖累其死在念安手中……
想必念安定是不介意多一个守边之臣吧?
扬唇笑过昨日良玉阿姊还言要一人去北地,姚怀远不禁轻轻摇头。
些许话真是不能乱说。一乱说,不显应也罢,一现应便是让人难以应付。
好在,两人都活了下来。
扬眉回忆着储良玉昨夜那一女当关,万夫莫开的剑法,姚怀远眸间皆是暖意。人生得佳偶如此,夫复何求?
但她的腿是怎么了?
膝盖处传来的痛感阻住姚怀远的动作,将她困到草堆上。
“明相!您醒了?”
悉窣作响的茅草为姚怀远引来狱卒。
狱卒眉眼间的谄媚,令姚怀远迷惘。
当今,是谁在为君?
若是她姚家的江山,她堂堂女帝,如何会躺在狱中?
若不是,这狱卒又缘何待自己这般客气?还声声唤着自己“明相”?
难不成“明相”是念安与她的新封号?
哑着嗓子说出劫后余生的头一句话,姚怀远防备地打量着提食盒的狱卒。
“圣上可好?”
“明相!您这是怎么了?”
见躺在草窝里的明相张口就问君王,狱卒也是慌了神。明相谋逆被问罪,他也觉得稀奇。但这是上头的意思,容不得他一个小吏说道。他一介小吏能做的,也就是象征性从右相府那拿些散碎银子,来给明相送送食盒。
咦!地上怎会散落那么多菜碟?
盯着姚怀远榻前破碎的瓷盘,小吏心头闪过困惑。他为明府带食盒已不是一次两次。早在半月前,头一次给明相带食盒时,他就知晓明相待人亲善,不然,也不会为防他收拾食盒麻烦,总在他来带走食盒前,将那些弄脏的碟子整整齐齐摞在食盒内。也正因如此,明相入狱半月余,他还从未遇到过碎碟子的状况。
今个儿这是?难不成明相也听说圣上要将储将军的尸骨埋入皇陵?
“你先用口饭吧!”暗骂过新来的新卒多嘴,狱卒匆匆将右相府送来的食盒搁到隔栏内,劝慰道,“明相,您也莫要伤神。祭天路上出了岔子,小的心里也难受……谁能想到,储将军那么厉害的人,竟是说没了就没了呢!”
“你说方才说谁没了?”
从狱卒口中听到“储将军”,姚怀远疑色更深。她这跌下百丈山崖的人尚且活着,良玉阿姊如何会出事?
姚怀远问道:“你方才是说储良玉储将军么?”
“对啊!”狱卒随意的答着。
“什么?”
闻说储良玉的死讯,姚怀远匆忙起身下榻,却被钻心的疼痛阻住。
这该死的腿!
忍痛望向狱卒,姚怀远急切的问道:“怎么死的?死于何人之手?”
“哎!明相您别着急!别着急啊!”
顾及着牢里掌权的几位大人都与明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狱卒匆匆用钥匙开了门。
一指粗的铁链随着狱卒的动作哗啦啦作响。
姚怀远想动,但瞧到双腿膝盖处已渗出了殷红的血迹,也只得作罢。
以为榻上的姚怀远是为自己的腿失神,狱卒叹了口气,小心说话:“还为您的腿难过呐?昨天夜里,太医来过了!小的听说太医说,明相您的腿没什么大毛病。只要出了这牢房,用上几幅单方,保准半月就能下床四处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