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俣笑着站在原地没动,一手把门推开一扇,冲着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说:“方叔,我先带他去买东西。”
方博群笑的眉眼慈祥,看着方祁伸着胳膊量距离,“去吧去吧,盼你回来盼的就差没拿小板凳坐大门口了,快去快回来吃饭,让他少吃点披萨。”
方俣应了声,又转眼看向方秦,方秦从他开门就一直看着他微笑。“哥,带什么吗?”
“不用,去吧!”方秦微笑着说。
保姆周姨端着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方俣打了声招呼后又说:“小俣,你带祁祁去超市,给他买一盒36色的蜡笔,和彩泥。幼儿园老师让他明天带去,上课用。我着想忙完,再去呢!正好你去,你帮着带回来吧。”
“好,周姨。”方俣关上门,“肥祁,走起!”
方祁穿着一件红彤彤的羽绒服,一边走一边围着方俣前后左右,一直蹦个不停。方俣的脑袋跟着他转来转去,没一会儿就懵了。最后只能抓住他,抱着他,坐在自己手臂上。听着他说个没完,方俣忽然想起来付简兮,不知道那小子,六七岁的时候是个什么样,会不会也是白胖白胖,软乎乎肉嘟嘟的。耳边是方祁不停歇的嘀嘀咕咕,他脑袋里却都是付简兮。
西山别墅里,方博群和方秦坐在沙发两端。电视开着,两个人的眼睛却都没有放到电视上面。
方博群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拎着水壶,正在沏第二泡。
方秦怔怔盯着蒸腾而上的白气,仿佛那是一副看不穿看不透的景。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谢谢你,爸!”
方博群笑了笑,笑容未及眼底,开口缓慢说道:“头一回谢我,但是,这个谢我不收。”
“知道。”方秦勉强回了一句。
“已然这样,一切都看你自己。”方博群把他面前的茶倒掉,重新给他到了一杯开水,又推回到他面前。“小俣,我看着长大的,虽不是亲生,但是性格我却拿得准。他顺着谁,只能说明他想顺着,如果他不想了,谁也左右不了他,你该知道!”
方秦扯了扯嘴角,也没笑出来,他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一定要这次机会。
“我要留下来跟苏家打官司,方祁不能走,除非我先走。”方博群一抬手,把茶盏里的茶喝光。
方秦被他那句除非我先走给惊了一下,转头拧着眉看着他,怯生生的叫了声“爸!”
方博群抬手制止他,不用再说下去,“你跟苏晓兰说,孩子她想,就来看,带走,别想。”
“嗯。”方秦应了声。
“你们俩的事,我不想管,也不想看见,你想留在那就留吧!”方博群说完,起身往楼上走。“错过这次,你也别再执着。小俣……我得让他看顾着方祁长大,我能指望谁?你?到头来,我要靠一个外人撑着这个家,真是笑话!”他边说边往楼上走,话音越来越小,但是传来的埋怨和怒气却越来越厚重。
周姨刚迈出厨房,听见话音,又退了回去。
方秦略显痛苦的抬手搓了搓脸,双手捂住脸,垂头面向地面。
结束三亚的工作,余下小半天的空闲时间。李荣天出去见朋友,付简兮和小乐两个人去了海边玩。
他们拍的片子,不作为大媒体投放用,只作为春季新品的平面展示,所以完成的很快。李荣天也一直安慰两个人,只是时候未到,两个人倒是很看得开。都知道,入行时候尚浅,急也没用,踏实工作才是正事。
第二次看见这个城市的海,午后阳光刺眼的光芒渐渐消失,但是微风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反射的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付简兮全程都在想那个晚上看见的海,墨色的海面,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无光的夜晚,身边的人。
两个人吃了顿海鲜大餐,确切的说是小乐一个人吃了一顿海鲜大餐,付简兮全程都在吃菜。
他夹着爆炒海鲜里的洋葱,边嚼边回想上次在这里吃海鲜,结果他满足的吃了一大份牛排,味道很好,记忆犹新。
“哥,你是来陪吃的吗?”小乐吃了一半发现付简兮好像不吃海鲜。
付简兮笑了笑,“感动不?”
“不,不感动,我在想是不是该点几张红票子,拍给你。陪吃陪喝陪……”小乐说着往后仰着上半身,对面的人看他的眼神,挺……吓人。
“在废话,给你撇海里直接游回去吧。”付简兮看着他挫了挫牙,本来没肉吃就挺让人生气。
“咱们那儿又不靠海,怎么游也到不了吧?”小乐想了想说。
跟粗神经的人聊天,永远都在跑题中。
“咱们那儿有清河,海转江,江转河,多转几路总能到。”
“诶,坐公车呢,还转几路,哈哈哈~!”
两个人吃完饭,就赶紧回酒店,拿上行李去机场跟李荣天汇合。
飞机晚上十点起飞,落地刚好凌晨。
李荣天叫来了公司的司机接送,一行四个人,刚出机场,付简兮的电话就响了。
李荣天带着助理和小乐上了公司的车,转身跟看着手机的付简兮说话,“简兮,有人接吧,注意安全!”说完转回头跟司机说:“先送他们俩。”
“喂。”付简兮在电话快挂断的时候,接了,李荣天的话说的在明了不过,他知道有人接他,甚至都没让司机等他。叛徒!
“转身,往后走五十米,我排在后面。”方俣在电话里说。
付简兮挂了电话,转身往后面走了五十米,果真从一辆车的前挡风玻璃里看见了方俣的脸。
方俣冲他笑,抬手摆了摆。这会儿功夫车子慢吞吞的往前挪了不到一米的距离。现在,都是接人的私家车和出租车。并行两排,走走停停,简直就是停车场一样。
付简兮打开后门,把拎在手里的包仍在后座。关上门,打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刚上车,还没坐稳,方俣就急着伸过手掌住他的后脑勺,压着他亲了两口。
被放开后,付简兮都想前后左右的看看,车子旁边都是刚从机场出来的人,车子三面都是车子,车子里都是人啊!挣扎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在心理叹了口气,心想,还不够强大,脸皮还不够厚。
“等了你三天,圣诞节我就到了。”方俣语气里带着点抱怨的小情绪。
付简兮听见这话,突然笑了。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想要别人做到的事情,其实往往自己都是做不来的。
方俣看他笑着不说话,下意识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他等,付简兮也在等。更多的时候是他在飘,旁边的人再等!
“饿吗?宵夜吃吗?”方俣问。
“皮蛋粥,嗯……榴莲酥。”车子终于开出了正常的速度,平稳的行驶在城市快速路上。
“故意的吧你。”方俣笑着看了他一眼,越看越想撇开方向盘抱抱身边的人。
刚见面,就吃榴莲,还能不能美好的接个吻了!
付简兮转过脸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故意的怎么地吧!
方俣笑的眉眼都弯了,腾出一只手在他脸上摸了摸。
“刑满释放了?”付简兮知道这辆车是方俣之前开的那辆,方俣住进他家时说过,方博群把车子和房子和卡都收了回去。如今车子给了,算不算一切过去了。
方俣扯了扯嘴角,挂着苦笑,很快又消失,“算是吧,可能,还要一段时间。”这句话说的忐忑,说完他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人。
付简兮有些后悔问了那句刑满释放,他心理其实挺纠结,信谁,不信谁,还是都不信。
方俣回答的也挺不痛快,所以何必呢!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短的像极光,按小时算都加不到三位数。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这一觉,付简兮感觉今天晚上的睡眠又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不太贪睡了。晚上两三点睡觉,第二天七八点起,24小时睡个四五个小时,甚至两三个小时,一天下来都会很精神。
吃宵夜的餐馆,人不多,安静却温暖。后半夜风裹着土和沙子,打在行人脸上,挺提神。至少付简兮感觉自己是被北风给呼呼的吹清醒的,从最南边回到华北,温差不可谓不大。
“快进,穿的太少了,早知道先回家给你拿件羽绒服。”方俣跟在他身后一手撑着门,一边往里面推他,进了屋两只大手在他胳膊上一个劲儿的搓。
“行了,停,着了着了。”付简兮躲开他两只大手,搓的两条胳膊确实挺热,但是,再搓下去他这件衣服就该废了。
“都听见你牙打颤了,嗒嗒嗒~!”方俣呲着牙,特意上牙打下牙,碰的嗒嗒嗒响。
付简兮抿嘴笑,抬脚踢了一下他的后脚跟。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大多数时候付简兮在吃,方俣再看。或者是付简兮在发呆,方俣仍旧再看。
这么安静的付简兮,让方俣太不习惯,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就是太安静了。不损他,不打他,不跟他作一点都不习惯。
“方俣。”付简兮看着窗外,突然叫了一声对面的人。
“嗯?”方俣一直看着他,被这么一叫,神经猛然间绷紧。
“我和方秦哪里像?”付简兮仍旧看着窗外,除了嘴唇动了动,其余都没动。
方俣皱了皱眉头,脑袋里急速转动,这话自己没说过,他又想了想自己肯定没说过这两个人像,谁说的?
可是,付简兮的表情并没有波动,他一时间搞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目的在哪里。
“清清冷冷,干净透彻的气质,其余都不像。现在的你和现在的方秦一点也不像。”方俣实话实说,碧海云天第一次见付简兮,第一印象除了相貌顶尖出众,再就是因为气质类似方秦,但又不完全相似,“你骨子里有股张狂和狠劲儿,他没有。”
方俣后一句话,语气略显深沉,又带了一丝失望,让付简兮不禁转头看他。
“你还挺专一,”付简兮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笑。“一直都只喜欢二十左右气质相同的这一款。”他转头对上方俣有点茫然的双眼。
方俣终于知道这两句话就是一个坑,自己给自己拐带进去的,谁都别赖!二十岁左右的方秦和二十岁的付简兮气质是很相似,他对那时的方秦朦胧过,现在又对二十岁的付简兮咬死不放,可不就是专一。
付简兮给出这种结论一点毛病没有,方俣甚至一时间都想到什么去反驳。
“以后的我说不定会变成现在的方秦。”付简兮头仰在椅背上,眼神涣散的看着头顶的水晶灯,身体慵懒的靠近椅背里。问题问的刁钻,但是周身气势全无。
方俣伸出食指和中指,指向自己的双眼,然后调转指尖两根手指又指向付简兮的双眼,“我心动的是一个人,不是一类人身上存在的某一点让我心动。你有没有那个人都是你,你想什么呢?”
“没想,好奇,随口问问,困吗?想睡觉!”付简兮偏开头,面冲着窗外,闭上了眼睛。
他还是不够强大,听着听着心就凉了,身体也凉透了!
这个冬天为什么就这么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完这一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少了点,晚安!
八十章被锁,从七千字改成四千,还是被锁状态,宝宝们移驾微博吧!
第80章 归无期(三)
一顿饭吃完,方俣有种自己被筛选的感觉,而且有过滤掉的可能,他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付简兮的话,明明是在说自己是被他筛选到的那个,因为类似他曾经在某一个人身上,心动过的某一点。
这种感觉也有点像在隐晦的问:你爱我像谁!
他隐约感觉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拿着他在付简兮面前做了文章。
而且,现在,坐在对面的人,似信非信的正在思考。
这就非常不妙了!
原本计划陪方秦出国治疗,不出意外这也是最后一次长期分开,具体多长时间,他还没从医生那得到回复。
两个人到家,意外的是大建竟然也在家。周三没有活动,工作的时候,他通常会在学校宿舍住。
“没去学校?”付简兮边换鞋边问。
“等你,怎么样顺利吗?”大建从沙发上起身,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问。
“嗯,过两天片子传回来,李哥那能看。”付简兮说着走到厨房倒水喝。
“哟!大爷行啊,还能接到人。”大建看见方俣从付简兮身后进屋,瞪大眼睛打趣道。
“比你待遇高吧?”方俣略显得意的说。
“嗯,弄不好,只是运气好。”大建冲方俣皱着鼻子瘪了瘪嘴,转身回了卧室,刚打开卧室门,又转回头看着往楼上走的付简兮喊:“睡觉,别画画了,再特么画,明天都给你藏起来。”
“嗯,知道了,别嘚啵,烦!”付简兮拎着包上楼,边走边敷衍。心想,不画画还能干什么,事逼!但是心理却暖,跟地板上传来的暖气温度一样暖,最近他熬夜,大建一直念念叨叨的啰嗦他,亲兄弟都不见得能这么不厌其烦的念叨。
方俣跟在后面听着两人说话,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半。
画画?不会困的把脸拍在调色盘上?
付简兮拎着包进屋,打开包把衣服一件件都撇进了衣柜边上的脏衣篓里,又打开衣柜,拿了套干净的睡衣去洗澡。
方俣换了衣服,拎着一个手提袋去了付简兮的卧室。
十分钟后,付简兮也回来了,进门看见方俣站在书架前翻书,床尾有一个手提袋。
“什么?”付简兮擦着头发,轻踢了一下袋子。
方俣走过去,弯腰把袋子里的红毛衣拿了出来,抖开,顺手麻利的套在付简兮头上。
“等,现在穿?刚洗完澡,哎~,白洗了。”付简兮被抻着胳膊往毛衣袖子里送,方俣三两下就给他穿好,最后扯了几下底边,板正后,方俣退后两步,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打量他。
“嗯,果然,你穿红色更好看。”方俣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明显,“天天黑白灰,浪费你这张脸蛋了。”说着上手掐了一下。
“再掐,抽你了。”付简兮推开掐他的手,拽出衣柜内的穿衣镜照了照,吓死他了!“奶奶级别的审美,简直了!”他没说谎,奶奶在世的时候,每到过年就会给他买一件颜色鲜亮的衣服裤子或者鞋,别看他奶奶从小在国外生活,但是骨子里还就是一个传统中国女人。
方俣笑着,上前,从身后抱住他,偏头在侧脸上亲了一下,“你白,穿红色的,挺好看。”
“好看,怎么不见你穿?”付简兮也转过头瞪着压在他肩上的脸,“你有吗?”
“我就算了吧!”方俣想不出来自己穿一件大红衣服是什么感觉,六岁前的事,他记得的不多。七岁以后在方博群家,那个家没有女主人,加上方祁四个男的,逢年过节除了必要的部分,其它都是多余,更别提会有人张罗穿衣打扮。方博群最忙的那几年,都是他和方秦两个人过年,一切能习惯不能习惯的,其实早就习惯了。
所以有了现在挣扎不动的状态!
“什么就算了,明天买件给你,红秋裤,红秋衣。”付简兮说了两件最致命的,“隔壁一个婶儿,秋天那会儿,早上我上学走,经常能看见她老人家穿着一条大红的不知道是裤子还是秋裤的,反正红彤彤的,走起路来特别拉风。简直就是行走的交通警示灯!”
方俣已经笑得说不出话来了,这真是他将近两个月来,最开心的时候。
怀里的人,耳边的话,皮肤的味道,脚下的屋子,周围的空气,都让他舒服的不行不行的,好像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欢呼!
方俣从身后掀起毛衣底边,两手一扬把红毛衣又给他脱了下来,红毛衣被放到衣柜里。
付简兮转身,抬手捏着方俣的脸往两边扯,嘴巴被扯得细长像两根香肠,鼻孔都给扯大了。他揉搓了两下,笑够了说:“睡吧,明早我得上学。”
方俣老实的被他折磨,叹了口气,明早上学那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两只手推着付简兮退到床边,抱着他一起倒在床上。
方俣盯着人看,付简兮也在看他,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房间里,只能听见平稳的呼吸声。
“闭眼,再看,我不睡了。”方俣出言警告他,又抬手捂住付简兮的脸,他已经再忍了,这么看下去不出事,才怪。
付简兮没说话,勾起嘴角,笑容很浅,却是从心底发出的。眼睛眨了两下,能感觉到睫毛扫到方俣手心,有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