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地笑了笑:“这衣服你穿更好看,朝我吹什么口哨?”
“我穿不合身,你穿好看,禁欲系咖啡店小王子啊。”沈一岑简直是不怕死,眼睛都要冒出光来,“我猜你去买菜肯定又被大妈问结婚没了。”
孟余忘心说你熬夜看那些小说就算了,你真的知道禁欲的含义么?但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只说问结婚的没来,问出道的倒是遇上一个。
沈一岑笑得直拍桌子:“人靠衣装,我这衣服是借了你的光。”
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蓬蓬的,睡姿不好,发尾微卷,孟余忘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入手的触感和主人一样柔软。这几天孟余忘才知道,他这头发颜色天生就这样,栗色温柔,也软萌得不得了,沈一岑肤色又好看,是有很多人冲着他来谢锦的,孟余忘觉得自己可不能大意。
可是他已经在旧苏逗留太久了,秦唯坐镇公司十天差不多就是极限,不谈分工,秦唯本来就不是精于管理的主,他的本事在交朋友上,另外就是完成安排到手的工作,没有孟余忘,他待在公司十天已经很难为他了。
沈一岑看他似有心事,询问了一句,孟余忘挑明了说刚才接到秦唯的电话,假期要结束了。
沈一岑颇为遗憾:“原来是来了个抢人的。”
他俩正说着秦唯,秦唯就到了锦荣街。谢锦在春谢里和锦荣街相接的拐角,和繁华街道统一的装修风格不一样,特别容易找,秦唯远远地一看,也不得不感概这咖啡店开得好,越看越不敢相信店老板会是沈一岑。
他对沈一岑一直有难解难消的敌意,这还是十年前的孽缘了,当时的秦大少爷在沈园算是横行无阻,一来他年纪最大,二来他拳头最大,领导着一帮小屁孩和中二病,颇有种“寡人一统河山”的味道,直到在某天遇上了新搬进沈园的沈一岑,小孩看着白嫩瘦弱,实则孤高难以交好,“寡人”一合计,男孩的友谊还是不打不相识来的真诚,于是他就去挑衅了。
挑衅的结果一度让秦唯觉得自己在做噩梦,他始终不明白沈一岑打架怎么那么快准狠,秦唯在一群跟班面前被单方面吊打,何止毫无还手之力。
后来秦唯出国留学、回国创业,十年过去了,回到沈园也只是远远地和沈一岑打过照面,他对沈一岑的印象依旧是那个打架很厉害的少年,听说孟余忘喜欢上了沈一岑,心觉玄幻之余,他总也忍不住要偷偷喊沈一岑“那个沈家的狼崽子”。
往事不堪回首,秦唯都是要奔三的大叔了,推开谢锦的门前,他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开门进去,冷气扑面而来,他没注意到咖啡店里三两成群的小姑娘,一双眼睛直盯着孟余忘,企图用眼皮的抽搐来表达“我是谁我在哪里”,除了这个他觉得没什么配得上自己此刻的震惊。
而后他才看见悠闲坐在孟余忘身侧的沈一岑,他本该一眼就注意到他,毕竟人那么的软萌可爱,而且十分面熟。
秦唯:“……咦?”
沈一岑:“啧。”
孟余忘无语扶额。
第19章 第 19 章
秦大少爷最近遇上了很多糟心事,全是他的乖乖学弟闹出来的。
他们也算是志同道合,以前还在国外漂泊的时候就一起做过几桩生意,后来回了国合伙搞婚庆,秦唯人脉广,倒也做出了点名堂。几年下来孟余忘渐渐把重心放在了酒店和餐饮上,年初敲定把婚庆策划这块挪到环境更好的旧苏城,结果他就是到这边出个差,魂就丢了。
秦唯那边在国外浪的飞起,忽闻自己的乖乖学弟弃自己而去脱了单,惊讶之下他匆匆回国,还没从“原来我学弟还没把人追到手我就说他不可能突然变情圣”的幸灾乐祸中脱离出来,猛然得知他是把魂儿丢在了沈一岑身上,简直是晴天霹雳。
此刻他走进谢锦的门,感觉老天又劈了两道雷在自己身上,震惊之下磕磕绊绊地把那句“好久不见”丢出了口。又见沈一岑手撑在桌子上,一副想凑近了辨认他是谁的样子,秦唯脚下一溜,走到孟余忘身边直皱眉。
白T恤牛仔裤,栗色短发,眉眼清秀带笑,特别是那眼睛很亮,好像有千言万语都凝结在里面,可是又让人细分不出,像是一潭清水,就算是看透了,也什么都看不到。秦唯想象过沈一岑长大后的模样,无非是狼崽子成熟内敛了,亲眼见了才知道他内敛得让人看不穿,好像原来一身反骨是别人错误的记忆。
孟余忘看看他又看看沈一岑,觉得这时候应该不需要自己出面介绍,于是作壁上观,轻松揶揄。
沈一岑似才把人认出来一样,惊喜道:“十年没仔细看过,你在湳杭过得还蛮有样的嘛。”
这话,听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秦唯皱着眉看着沈一岑,对他柔软的眉眼心存疑虑,又不敢直言,想了想扯开话题,说:“家里说你开了间咖啡店,原来不是玩玩啊。”
“没办法,读书不好嘛,就开店咯。”他友好地点头,道,“我也没什么野心,说是玩玩也无不可,可要是小孟能留下充门面,我就不是玩玩了。”
他话才说完,孟余忘无奈地冲秦唯笑笑,和沈一岑说别闹。
秦唯面上的表情裂开一缕,又听见孟余忘招呼他先坐下,问他喝点什么,俨然是店员小哥的人设,笑容和煦,嗓音撩人,里面几桌的小姑娘听了窃窃私语。
好吧,连自己的乖乖学弟都变了性子,孟老板变成孟小哥,别是他开门的时候走进了异次元吧!
“这么热的天喝点柠檬水吧。”秦唯久久不语,沈一岑替他答了,“他要加点盐的。”
孟余忘完全不记得秦唯喝柠檬水要加盐,就连柠檬水都没怎么见他喝过,印象里秦唯是怕酸的,可是沈一岑说我可没闹,他就是喜欢这样。说罢蹦跶着过去揽住秦唯僵硬的肩膀,得意道:“不明白我咋知道的吧?这可是我二十二叔啊!”
有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在孟余忘看来,秦唯和沈一岑两个人光是面部表情就精彩纷呈,沈一岑笑得阳光大气,秦唯就完全是拼凑出的笑脸,让人瞬间脑补出一台狗血剧来。这俩人,居然是叔侄关系?
“我可没听说过啊学长。”孟余忘心里好笑,他就一直觉得秦唯对沈一岑的态度很奇怪,原来还有这一茬。
秦唯道:“世上秘密那么多,你知道得过来么?”
孟余忘投去狐疑的目光:“那你之前……”
秦唯顿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沈一岑凑上前来,问:“之前?二十二叔你之前说了我什么?”
“说你聪明机智无人能敌。”秦唯破罐子破摔,“天涯何处无芳草,怎么就喜欢上孟余忘这个木头了呢?”
沈一岑姑且接受了这个解释,倒是对他后半句置若罔闻,挥挥手让他们去说话了。
秦唯拉着孟余忘走到角落里坐下,眉皱着就还没松过:“你说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要是以后真成一家人了,你说我立场多微妙?”
“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啊,这样我有多尴尬你考虑过么?”孟余忘不想跟他扯开话题,“你倒是先告诉我,你们这关系是怎么回事?”
“我家老爷子是看着他爸长大的,我俩当然差着辈,按年龄来我排二十二,他是得管我叫二十二叔,可是我也一直不大愿意啊。”秦唯惆怅得很,“你要说我为啥这么怕他,我心虚,我理亏,我被他打趴过,惨的哟,我还能不怕他?”
孟余忘还是一脸狐疑,还带着点酸:“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你喝柠檬水还要加盐,你根本只喝咖啡,顶多放一块糖,很多时候都是黑咖一口闷的。”
“他们家房子重新装修的时候到我家住过,十年前口味和现在不大一样,再说不喝咖啡我顶得住那工作量么?我又不是你。”秦唯心酸得很,控诉他,“夭寿啦我家劳模旷工十天还不想回去,这是要累死我啊。”
“没说不回去。”
“那走起!”
“……我总得先回去收拾行李吧。”
秦唯连忙催着他回去,沈一岑把柠檬水调好了,放在吧台上,和孟余忘对了个眼神就已经心领神会,并未拦着不让他走。但是秦唯就没那么轻松能出谢锦的门了,他被笑眯眯的沈一岑拦着等在店里,虽然还有别的客人,可是这吧台前就一个椅子,两个人单独相处,真叫一个度秒如年。
他喝了口柠檬水,口感还不错,清凉的能消解暑气,好像沈一岑的微笑也变得有几分真实,秦唯挑拣了一会儿,说出口的客套话还是万年不变的“好久不见”。
沈一岑的表情显得更愉悦了,他拿着杯子细细地擦拭,道:“过年的时候在沈园大家一起吃了餐饭,那之后就没见了吧。不过好像这十年里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秦唯听了甚是心虚,他们见了不说话,究其原因,还是初见时候的对话不愉快。当年沈一岑随父搬回沈园居住,正好在抽条的时候,看着白嫩瘦弱,又不爱和人说话,给人感觉孤高难以交好。那时堪称沈园一霸的秦大少爷也不过才从中二的年纪里脱离出来,哪里能指望他说话记得拿情商润色,怕是连那玩意儿是啥都不知道。他心想着搭讪,上去就问沈一岑:“你就是那个白哥捡的小孩?”
剧本却没有照着他想的来,沈一岑的小拳头砸在身上的疼痛让秦唯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练功的痛苦,他被一拳砸得后退了一大步,觉得丢了面子,便和沈一岑扭打起来,可这扭打也不过三两下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暴打,大人出面调停,可这一句话换来的狠揍一顿,问谁都觉得他不冤。
少年的爱恨都很单纯,可是秦唯自从和沈一岑打过那一架,从此再也没有和人动过手。他怕了,沈一岑当年的眼神太吓人,似乎随时会有一头狼崽子扑咬上来,要说冰冰冷冷倒不怵,然而他前一刻还盈满笑意,下一刻风暴一样全搅碎了,徒留秦唯茫然恐惧的样子映在他眸子里,打完了他还能笑出来。
不过仔细瞧瞧这小子,皮相那是数一数二的,又顶着一头栗色的软毛,说他二十六岁孟余忘之前还不信。要秦唯摸着良心说,这小子真是太好看了,他自己都有点不信原来他们还打过架。
他感概万千:“你真是长大了。”
沈一岑挑起眉:“你这是拿叔伯辈的语气和我说话?”
“哪敢呀。”他自嘲道,“我要是再被你细胳膊细腿的掀翻了,里子都要没了。”
“就是说你还记着仇咯?”
“这倒是真没有,顶多有些别扭。我没想到你变成这样了,太温和可亲了,还以为你会像曾叔一样染头白毛继续狂呢。”
“以前狂的不是你么,秦家的廿二爷?”
秦唯摇摇头:“我就从没做过这个爷。”
话说到这里,一时间有些进行不下去,沈一岑和秦唯到底不是相熟的人,别说秦唯之前一直都对他怀有复杂的情感,又被现实“温温柔柔”地砸了一记,都还不确定现在沈一岑这模样是不是真的呢,不都说潭水无波而潭下深么?
沈一岑出去给小姑娘送了几碟蛋糕回来,又继续聊:“我以为你会问我小孟的事情。”抛开在少年时候的过节,他们之间的交集就是孟余忘,秦唯是来抢人的,这点沈一岑没忘。
秦唯眼睛一亮:“你们真在谈恋爱?”
沈一岑微微皱眉,他还是有些反感“谈恋爱”这个词,个人生活不容他人插手,很多的关心越了界,爱重如山,已经让人疲于应对了,这时候再听一句,尽管对方没坏心,可是也是使人厌倦的。
“你怎么会觉得我们在谈恋爱?”
他把问题反抛回去,秦唯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悟出了点什么,淡笑不语。
夭寿哦你俩还不在谈恋爱,你俩组合灯泡就光芒难当了,还是带闪烁的那种知不知道?!
然而不敢说。哼唧。
第20章 第 20 章
六点半,闹钟的铃声穿耳而来,吵闹却不吓人,熟睡中的人皱起眉头,没生出多少厌烦就已经醒来,窗帘遮得寸光不进,房间里昏暗,手机的信息提示灯缓慢地闪烁。
沈一岑摸到空调遥控器按下开关键,捞起手机瞧了一眼,是孟余忘雷打不动的早安短信,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没急着回早安,脑子里回忆起刚才的梦境,这是他第四次做同一个梦。
梦的内容倒是很正直,只是连着四次梦见孟余忘……总不能是他们太久没见面,所以沈一岑思念成狂入梦相见吧?摸着良心说,小老板能有那么饥渴?
好吧,他的良心委实不多,做不起这样的承诺。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明白心意之后梦到对方,先不说内容如何了,这个梦本身就像是他潜意识的投射,沈一岑略狂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开了卧室的门,迎面拂来如潮水一般的热浪,总算冲散了点心思旖旎。
他又转头去开窗通风,窗外的空气除了新鲜并无其他的可人之处,离开空调营造的舒适空气之后,沈一岑明显感觉到呼吸的沉重,空气里的湿度渐重,叫人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这有点像他前半夜感觉到的不适,梦到孟余忘之前他做了个噩梦,大概是睡姿不好,恍惚间把手放在胸口了,压迫促使梦魇横生,醒来后却记不清楚那个梦的内容了,但是他记得是梦中的坠落感唤醒了自己。
沈一岑决定先去洗个澡再吃早饭。
七点二十,谢锦开门迎客。
八月的旧苏还在经历漫长的暑夏,之前有连续半个月恼人的降雨和一个月难捱的高温高湿,进入八月前总算有几天下了恰到好处的雨,把这个像是被炭火炙烤过一样世界变得凉爽了几分,但是在基数为一百的这个时节也起不到太大的安慰作用。
沈一岑简单打扫了一下,趁着清早开门通风,隔壁的锦荣街还在沉睡,零星有铺子开了门,零星有行人路过,零星有人和站在门口吹风的小老板问好。现在清早出门的行人多了很多,因为早上的太阳还只有光线穿透云层,世界褪去夜幕,热流卷来之前还有点享受的时间。
上午十点,谢锦招待了第一批客人,三位在锦荣街逛累了的年轻女性,两杯冰咖啡和一份芒果奶昔,姑娘们谈笑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到吧台那里,沈一岑擦着杯子在发呆。
今天的小点心是杯子蛋糕,他放了二十五个在小冰箱里,最近他制作点心的热情日渐消减,因为进入学生假期和旅游季,托隔壁锦荣街和再隔壁那条街区的福,谢锦的生意都能用火爆来形容,免费的点心他就是想送也有心无力。客人太多,后来还是主动表示要付费,谢锦维持了一年的点心赠送服务就此结束。
临近中午饭点,确定恋爱关系之后不是忙着工作就是休假旅游的死党魏林破天荒来了电话,询问他同学聚会去不去。
沈一岑挑高了眉,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他们约了今天聚会?这架势,还是来给我当说客的?”
“想象力不错。我和他们都几百年没联系过了,给你当什么说客?”魏林嗤了一声,“郭成也不知从哪儿弄到了我的电话,一通情理鸡汤,还说之前我去留学断了联系,今年无论如何都要补上。我打电话给你就想问这人吃错什么药了。”
“我又没毛病,哪管得了他吃了什么药?不过他的鸡汤肯定喝的恶心吧。”
“恶心倒在其次,我就是觉得当初看走了眼,怎么会觉得这人八面玲珑,明明你心情好的时候调侃人的段数都比他高。还老同学常联系,你年年去同学聚会,你我的关系他会不知道?”
这个同学聚会指的是初中的那些人,他俩高中的同学本就因为多次分班没什么深的交情,而且他们大多都离开了旧苏,在大省份或是国外搞事业去了。
当年魏林转校入班,开始的时候倒是相处的有几分融洽,但主要还是因为沈一岑说话时常嘴毒,他在一旁管着,能收到同班同学之间的一丝感激罢了。等过了一阵子,他们发现他只是个小地方走成绩来的穷学生,很大一部分人就立马就和他没了来往。
学校里也是个小社会,混杂着小孩不以为意的天真的残酷,所以校园欺凌才那么多。魏林运气好,遭遇的也就是冷暴力,而且那时候他一门心思放在沈一岑的学习成绩上,倒也不怎么在乎这个。
“你想象一下要是班长大人找你,那可就不是鸡汤了。”
电话那头轻笑了声,和沈一岑一样想到了那女生的公主病,唏嘘之余,还是很感谢打电话的是学委,不然连虚伪的客套话都没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