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巫寒一直夜不归宿,不知在做些什么。
第三日一大早,夙丹宸悄悄起身,抱起自己的衣物猫着腰往外走。
“殿下要走,不同臣说一声?”
身后传来淡然如水的声音。
夙丹宸回过头,兰子卿已坐起身,面容隐在层层叠叠的帘帐后,看不清喜怒。
“子卿,是我吵醒你了。”
夙丹宸歉道。
兰子卿不置可否,淡淡道:“殿下就这般急着回府?”
“子卿,待云妹妹走了,我再来陪你也不迟。”
说着,便要开门。
“陛下欲遣一女前往炎疆和亲,殿下以为,朝乐郡主可是人选?”
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室内飘响。
夙丹宸开门的手僵住,回过头,重重云帘剪出一道淡雅的轮廓。
“子卿……莫要说笑,那炎疆首领年逾五旬,老得可以做云妹妹的爹。”
兰子卿静静盯着他,波澜不兴地问:“殿下看臣,像是在说笑?”
夙丹宸心头一跳,忙回到兰子卿床前,急切地问:“子卿,父皇当真有此意?”
兰子卿素手一抬,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夙丹宸见了,只得乖乖照做,放下衣物,掀开薄被,重新在他身边躺好。
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兰子卿。
兰子卿拨开他额前碎发,在他额前落下轻柔似羽的吻,“陛下确有此意,不过和亲人选尚在商榷。”
夙丹宸默了默,搂上兰子卿的脖子,喘着热气在他耳旁吐字,“子卿,你万不能让云妹妹前去和亲”
兰子卿眸色一沉,顺势反拥住他,贴近那张柔软的唇,时轻时重,时亲时咬,反复碾转厮磨。
望了他一眼后,牙齿一重,那柔软的唇上便现出一个牙印。
夙丹宸吃痛,只以为自己不辞而别惹恼了他,当下动也不敢动。
兰子卿舔了舔唇,眼底阴色缓缓散去,显出笑意,朝他暧昧的吹了口气,“好乖。”
夙丹宸顿时红了耳根。
“子卿,云妹妹……”
兰子卿轻轻摇头,“臣明白。”
夙丹宸放下心来,却也不敢再提出回府,乖顺地搂着他,继续睡去。
兰子卿望着身侧熟睡的俊颜,胸腔抑制不住地涌出一股柔情,既温热又甜蜜,似水流一般缓缓流走全身。
“果真不愧风流子。”
幽幽叹了口气。
夙丹宸在相府接连住了三日后,王府里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派了小厮阿欢,来请他回府。
说是云茉三日不见他的踪影,此刻正在王府吵闹不休。
夙丹宸听后,头皮一麻,收紧了搂在兰子卿腰侧的手,商量般道:“子卿,我若再不回去,云妹妹只怕要掀了我的王府。”
兰子卿修长的手指竖了三根,淡淡道“三日为期。”
夙丹宸一愣。
三日?
子卿莫不是要他在三日内打发走云妹妹?
这……怎好。
但见他好不容易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当下顾不得许多,拼命的点头,跟着又说了一番好话讨得他开颜,随小厮阿欢匆匆离去。
他走后,兰子卿端着淡淡的微笑,来到案台。
书一本一本的拿起,又一本一本的放下,却是一字也看不进眼。
心里燥热地厉害,脑海中全是那人音容样貌。
兰子卿笑着摇摇头。
刚刚分别,他已经……思念得紧。
心下后悔不迭,说什么三日为期,一日尚且嫌多。
“巫先生,您这是怎么了?丞相不好了,巫先生出事1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兰子卿一惊,连忙跑出房门。
只见梅花树下,巫寒跌坐在地,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僵硬,双手紧紧攥着某样东西。
素来冷傲的眉眼此刻空洞无神。
“丞相,巫先生他……”
兰子卿饶是一贯淡泊,此刻也不免急了,连忙吩咐阿三:“快去请大夫!”
巫寒无力地摆摆手,“不必了,那不是我的血。”
短短几个字说出口,好像抽干了他所有力气一般。
阿三放心不下,还是飞快地往医馆跑去。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兰子卿听到那身血并非源自他时,稍稍松了口气,但见他神色十分不对劲,又提心吊胆起来。
师兄怎么会染了一身血回来?
这血若不是师兄的,那又会是何人的血?
心下不自觉浮现出一抹清冷如水的湖蓝色背影。
兰子卿心头猛地一跳,不敢再想下去,
欲要开口询问,却见他动也不动地盯着手中一物阵阵失神。
顺着视线看去,是一册染了血迹的账本。
“师兄,你拿到账本了!”
兰子卿失声惊叫。
巫寒这才有了反应,苍白冰冷的手指极轻极缓地摩挲过古蓝色的账面,眸眼喑哑无光,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半响后,以袖掩面,自言自语似得低喃,嗓音压着浓浓的痛苦。
“明明知道他的心意……明明知道他是为我来得浔阳……为什么还要说那番话出来伤他的心……为什么不肯珍惜眼前人……”
一面说,一面痛苦地捶打自己的头。
“师兄……”
兰子卿见他抱头痛哭,听他声声诘问,心里十分不好受,张了张口,想要宽慰,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巫寒似乎悲痛过度,墨眸里反而迸出一阵精光,将手里的账本往兰子卿怀中一塞,豁然起身,带着一身斑斑血迹,疯疯癫癫的往门外跑去,同时口中痴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流舟。
流舟。
兰子卿拾起掉落的账本,小心翼翼地拭去上面沾惹的尘土,闭了闭眼,长长叹了口气。
此次官员买官贩官一案,虽牵扯众多,到底还有漏网之鱼,其中最大的一条鱼,便是大学士司马礼。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兰子卿刚刚看罢账本,便听得下人来报,大学士司马礼携三皇子来访。
来得倒快。
兰子卿书房摆好香茶,大学士却无闲心品茶,随口寒暄了几句后,直入主题。
“老夫听闻丞相得到了一样重要的证据,特携宸儿前来恭喜丞相。”
兰子卿尚未出言,到是夙丹宸抢先问道:“什么证据?”
兰子卿道:“一本账本。”
“账本?”
夙丹宸轻轻打了个哈欠。
他回府后,好容易哄得云茉消停下来,安稳入睡,自己还不曾好好休息,便被自家外公强行拉来。
外公强拉他来相府的目地,竟是祝贺子卿得了一本账本,他不免嘴角抽了抽,“外公,子卿不就得了一本账本,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司马礼心中大为恼火。
小兔崽子!
你哪里知道,这本账本能要你外公的命!
唉。
怪只怪他一时糊涂,掉进了他人精心布下的陷阱里。
不过他醒悟的尚不算晚,本打算将计就计,将人拿下,谁知半路跑出一个年轻秀气的男子搅局,害得他功败垂成,身家性命悬在一线!
若不是自己狠狠刺了那个出来搅局的人一刀,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地下!
大学士眼中闪过一丝阴色。
至于带夙丹宸前来,那也是抱着侥幸的心里。
兰相与宸儿似乎颇有交情,带上他,多一分把握。
兰子卿将账本卷成一筒,轻轻敲了敲案面,意味深长道:“本相看罢账目,方知此案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司马礼心头重重一跳,手心里冒出冷汗,但他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端得威严,“不知是哪几位大人,如此胆大妄为,丞相万不能放过。”
兰子卿看了眼夙丹宸,默然片刻后,垂下眼睑,将手里的账本递给司马礼,“司马大人自己过目吧。”
司马礼大吃一惊,没想到兰子卿会这样轻易的把账本给他,连忙接过,快速翻阅了一遍。
奇怪的是,直翻到最后一页,也没看见自己的名字。
司马礼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淡雅出尘的人,一瞬间脑中晃过千万个念头。
这账本上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
难道是丞相做了手脚?
丞相与司马一族素无交情,几次出手相助,却是为何?
这样想着,心里却是重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惭愧的模样,惺惺作态的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漏网之鱼,全是老夫门下学生,老夫实在愧对陛下。”
兰子卿无心与他虚与,便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司马礼看出兰子卿心情不佳,倒也颇为
识趣,何况危机已经化解,再待下去也是无益,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告辞离去。
留下夙丹宸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外公怎么又走了。”
兰子卿笑笑,并未多语。
当晚,夙丹宸自然是被兰子卿留在了相府。
兰子卿哄夙丹宸上床后,自己却没有跟着上床,反而来到烛台前,借着明媚的灯火定定瞧着一张薄纸。
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司马礼的大名。
那张如玉容颜被灯火映染的既恍惚又迷离。
他当初设下连环计,便是为了挑起晁、司马两族的斗争,削弱两族势力,为太子扫清障碍。
晁太师果然中计,误以为司马礼设计陷害他,像疯狗一样紧咬着司马一族不放。
如今两大家族斗得水火不容,正是他顺势铲除司马一族的大好时机,他却……下不了手。
兰子卿的心徒然发悸。
他若灭了司马一族,阿宸……该怎么办。
叫他如何忍心。
可若不这样做,他怎么对得起太子,怎么对得起师兄。
再者,太子若察觉自己阳奉阴违,别有异心,岂能放过……自己。
形色一苦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子卿,天色已晚,还不就寝吗?”
兰子卿全身一震,醒过神来,柔声应了一句后,心里打定了主意,将手中薄纸送至烛台。
缕缕白烟冒出,薄薄纸片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里,缓缓化作灰烬。
火光在幽深的墨眸中跳了跳,眸底似闪过激烈变化,最后归为一片沉寂。
兰子卿在烛台枯站半响后,终于动了动身形,来到床前。
他眸中还未褪去朱色,又深又沉,一片妖色,他便拿这双透着妖异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夙丹宸。
夙丹宸与他对视,心口不自觉地砰砰乱跳,“子卿,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兰子卿轻轻摇头,覆上他的手,牢牢握住,异常认真地注视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一字一句道:“殿下,臣喜欢你。”
夙丹宸顿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室内紧接着响起一阵暧昧的喘息声。
亲吻声啧啧有力,又响又重,像是一方要将另一方拆吃入腹。
巫寒自那日疯疯癫癫地跑出去后,便再也不见踪影。
兰子卿放心不下,派了许多家丁出去寻找,一连找了数日,始终不见他的下落。
与此同时,兰子卿在顺天府伊开堂审理官员买官贩官一案,多亏巫寒拿来的那本账目,他审理起来到未费多少心神,一众官员该抓的抓,该放的放,用不了几个时辰,便已结案。
炀帝听闻涉案官员大多为司马礼门下子徒,大为震怒,刚刚结案便请老学士入宫“喝茶”。
司马礼出得御书房,脸色极是难看,恰在宫门口,遇见了复职不久的太师晁颂。
两个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二人针尖对麦芒,互相讥讽得不可开交。
吵着吵着,二人自然而然便吵到了彼此的外孙头上。
太子夙玉生性高洁、仪态翩翩,又兼兰芝玉树之容,自然是比那成日里没个正经的三皇子强上许多。
晁颂抓住这一点,明里暗里好一顿奚落。
司马礼气得脸色铁青,转念一想,冷笑道:“宸儿性情是顽劣了些,好在有丞相教引,便不劳晁太师诸多费心。”
晁颂笑不出来了,“司马大人这是何意?”
司马礼见他变了脸色,心里一阵快意,“圣上已将丞相指为宸儿的太傅,晁太师难道不知?”
这件事他也是前不久才从夙丹宸嘴里得知,原来丞相早已是自己人。
怪不得丞相会再三出手相助,处处手下留情。
思至此,大学士只觉神清气爽,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晁太师听了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将表面功夫做足,“如此说来,老夫倒要祝贺司马大人了。”
司马礼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昂扬的走了。
晁颂面色沉重地盯着那抹背影。
怪不得丞相处处维护司马一族,原来如此!
不好!
丞相成为了三皇子的太傅,玉儿的太子之位还如何坐得稳!
不,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子之位,只能属于夙玉!
晁太师的目光,倏地阴狠下来。
此案过后,司马一族元气大伤,损伤惨重,除了应玄和后来投入门下的宁生,剩下的基本是些不堪大用的小吏,大学士认识到这一点,一方面紧锣密鼓的拉拢青年才俊,另一方面固本培元,进一步笼络人心。
头一件事,便是要夙丹宸前往宁府,祝贺宁生得以洗清冤屈。
夙丹宸刚牵来白马,便被云茉拦下,死活不肯让他出府,说什么他一出了府,便没了人影。
任夙丹宸好话说尽,云茉依旧态度坚决,直到最后,方娇哼了一声,道:“宸哥哥若想去宁府,除非带我一同前去。”
便只好带她一同前去了。
半路上,恰遇上应玄,一问方知,应大人也是要去宁府。
三人便结伴同去。
到了宁府,府里的小厮识出夙丹宸与应玄,恭恭敬敬地将三人引到一座地势偏高的凉亭,奉上热茶,道:“我家大人外出访友,即刻便可回府,劳请三位在此小候。”
应玄轻轻挥手,那小厮便躬身退下。
是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又因此地地势颇高,从亭外望去,外面金金黄黄的一片,衬上湛蓝辽阔的天穹,风景美不胜收。
夙丹宸前些日子因为兰子卿,几次辞了应玄的宴,眼下见了他,不由得生出一股心虚来。
应玄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依旧端得一副温文无害的模样,笑着同他说趣。
夙丹宸松了口气,暗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应大人性情爽朗,落落大方,怎会计较这点小事。
这样想着,油然生出一股亲近感,桃花眼晶晶发亮,端了茶与之对谈。
他二人聊得正欢,倒把云茉撂在了一旁,朝乐郡主气得跺脚,几次任性地打断两人的谈话。
她这样娇纵,夙丹宸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责怪自己光顾着和应大夫谈笑,冷落了她,连忙软声赔罪。
应玄在旁看着,脸色徒然转冷。
那一双寒眸幽不可测,如山林深处一泉深不见底的潭水。
潭水里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云茉无意中对上应玄那双诡异可怕的眼眸时,唇边的得意顿时僵住,身上泛起了一层接一层的寒栗。
这个人的眼睛……好可怕。
死气沉沉、冰冷凌厉,哪里像是活人的眼睛!
她身子抖得这样厉害,夙丹宸自然察觉到不对劲,“云妹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里太闷了,我想下去走走。”
说罢,逃也似的出亭而去。
夙丹宸放心不下她,忙要去追,却被应玄拦住。
他回过头,眨了眨桃花眼,不解地望着应玄。
应玄已收起了眸底寒意,笑道:“宁府非龙潭虎穴,殿下还怕朝乐群主出事不成?”
夙丹宸想了想,便又坐了回去。
云茉跑到亭下,等了半天也不见夙丹宸追来,心里又气又恼又委屈,重重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夙丹宸与应玄又是一番闲谈,这次没有了云茉的打扰,两人相谈起来甚至欢愉,恰在此时,应玄话锋一转,道:“殿下近来到往相府跑得勤,臣几次提酒拜访,却屡屡扑了个空。”
他笑着将这一番话讲完,一抹凌寒从眼尾处转瞬即逝。
“我……”
夙丹宸却以为他在打趣自己,耳根稍红,不知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