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毛咬着牙,一股劲儿地想要甩开那只可恶的,象所有的人一样肮脏下流的手,但无论他怎样用力,也没法挣脱开去。那只手牢牢地握住了他手腕,而且还越箍越紧:
“好哇死小子,原来就是你把老子的头发系在花盆里的!”
第2章
翎毛被他箍住手腕,疼得眼前发黑,但是依旧拼命地扭动,那怕把手腕生生拧断,也要脱开林椎的掌握。林椎对他这种不管不顾的狠劲儿很是头疼,仗着身高体壮,总算是又拧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把他脸朝下按在地上:
“喂你薅我头发你还有理了?”他用膝盖熟练地压制住翎毛的挣动,威胁道:“我告诉你,老子可不是给你随便打的……”
翎毛挣扎着呜呜吼叫,拼命地拧着身子,转头过来,抻着脖子,张大嘴往林椎胳膊上凑,很显然是打算逮着哪儿就来一口。林椎躲开他的尖牙,只觉得头上冒烟,这小家伙真是只狗么?
他打架无数,深通“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的真理。看着被自己钳制的动弹不得的小家伙,脸上虽然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左眉上鼓起了一个血肿的大包,嘴角也被打破了,看上去惨不忍睹,但是依旧在拼命地挣扎。林椎毫不怀疑要是被他挣扎出来,肯定是先跟自己不死不休地打上一架再说。忍不住头疼道:“你怎么这么爱打架——就你这小身板,打得过谁啊?”瞧着那豆芽菜一般的细脖子大脑袋,肋骨一根一根全凸起在皮肤之上的瘦弱身躯,又瞧一眼那对凌乱歪扭的翅膀,气道:“别打了,我带你去找你妈!”
翎毛毫不领情,挣扎得更加凶猛。林椎思考了一番,方才明白过来,大概他跟自己一样,不喜欢被提起母亲,不禁有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撅一回嘴,还是拍拍翎毛,好声好气地哄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你别打架了,我给你治伤,再给你买冰棍,这总行了吧?”
翎毛一愣,动作不由自主地便缓了缓,林椎见“冰棍”二字好使,立刻趁热打铁:“买两根,我还有薄荷糖,你别犯别扭了。我给你看全息图书!”
翎毛半懂不懂,瞪着眼睛看着林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嘴里已经被塞进了一块东西,一股清凉甘甜的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开来。他下意识地吮了吮,凉丝丝的味道直冲心肺,好象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也在这甜蜜的凉意中减轻了不少。他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美妙的滋味儿。
他惊异地张大了嘴,舌头要吐不吐地看着林椎,呜噜噜地说:“凉……”
林椎正在翻自己身上其它的兜儿,巴望着还能找到另一块糖,听见翎毛惊奇的语气,头也不抬地道:“三味基因强化薄荷,当然凉——老子记得从那老头儿罐里买一送一,掏了两块儿的……啊,在这里!”他把湿漉漉的裤兜全拉了出来,从皱巴巴的衣绉里费力地又掏出一块半融化的薄荷糖来。剥开糖纸塞进自己嘴里,随手胡撸了一下翎毛虽然零乱却依旧华美高竖的头冠,心有余悸的叮嘱道:“别再找我打架了哦,死小子。”
翎毛并没有听他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了被他扔在地上,沾满泥沙草叶的糖纸上。几只在草叶上跑来跑去的蚂蚁正顺着糖香味寻踪而来,但是翎毛比它们的动作更快,一把便将那糖纸抄在了手中。
“喂喂!”林椎看着他控制不住地嗅那张糖纸,眼看着就要往嘴里塞的模样,眉毛直抽抽。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干净人,但是看见这种饥不择食的馋相,还是有点儿接受不能。他伸手拍掉翎毛手里脏兮兮的糖纸,把那只小手拉在自己手里摊平,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薄荷糖吐到手心里:“算了,我这颗也给你!”
翎毛迫不及待地把那粒带着口水的糖也填进嘴里。他已经处于飞人的第一个变异期:飞翼蜕变。因此他所需要的养分能量要比普通发育的孩子巨大的多。但是在他那个贫困的单亲家庭里,连正常的食品供应都难以保证,更别提额外的营养补充了。翎毛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体会过“吃饱”的感觉,他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得到肠胃的空茫蠕动,而脑部神经又把这种空茫感转换成了世上最可怕的欲望。在翎毛来说,每一次进食都象吸毒,稍微缓解一刻自己的需求之后,立刻又有更凶猛的欲望山呼海啸而来,直到将他溺没在一片绝望之中。因此,在他的有限的人生历程之中,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竟会有人把放进嘴里的美味又吐出来。他在贪婪地吮吸尽了那粒薄荷糖的每一滴糖浆之后,看着林椎的目光终于带上了几分信任。
林椎当然不可能理解这种饥饿的感觉,被翎毛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浑身发毛:“我没糖了!”
翎毛眨眨眼睛,说:“不是……糖。”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就很直白地问:“你还想飞吗?”
林椎不可置信地瞪他:“你翅膀都伤成这样了,还想飞?”
“不疼。”
“……”林椎伸手拽了一把翅尖上的飞羽,翎毛立刻倒吸一口凉气,疼得脸色发白。林椎咯咯大笑:“小样儿,毛都没长齐,就想骗你哥哥?”
翎毛眨巴着眼睛,忍疼鼓了鼓翅膀,争辩道:“我,我长了毛的!”
“……”林椎语塞,想了想当初拿自己开玩笑的那个猥琐大叔的动作,斜眼看了翎毛一眼,突然探手在他被撕得脱线开裂的裤裆里抓了一把:“我说的是这里的毛!”
翎毛叫了一声,象所有的男孩子一样蜷起了腰躲开林椎的手,却还是很认真地抬头争辩说:“长了的!”
他毫不犹豫地拉开裤子,给林椎展示男孩儿的器官。被他不害臊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的林椎尴尬地正要大叫,但是好奇心却占了上风,他偷眼看看四下无人,便聚精会神地开始研究羽人的性器来。
象所有的羽人一样,翎毛的体毛也有羽翎和绒毛之分。颜色自上而下的渐变,羽翎顶端是华贵光泽的青铜色,延伸到翅下底端的绒毛处就变成了软茸茸的茶绿色,一直长到下腹底端。林椎刚才乱抓一把的小玩意儿象只肉红色的小鸟儿,乖乖地搭拉在绿苍苍的绒毛之中,林椎好奇地伸出手去拨弄了一下,那软嘟嘟的小东西在他的手中上下点点,更象只在啄食的小鸟儿了。
“……”林椎突然反应过来,这种事是只有变态大叔才会干的!他手忙脚乱地为翎毛掩上裤子,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羞羞的么!”
翎毛瞪大眼睛望着他,显然完全不明白他在尴尬些什么。林椎一瞬间又被那双绿眼睛里的坦荡与天真打败了。“真是服了你了……”他嘟囔着说,帮翎毛整好了衣服。又去察看他那歪斜的翅膀,伸手摸索了半天,欣慰地发现骨头没有断,只有左翅根下起了一大块的血肿,便撕下自己夹克衫的内衬,浸湿了水,为翎毛包扎了起来。
翎毛觉得翅膀上一片清凉,感激地冲林椎笑了笑。他虽然面黄肌瘦,但是五官却是长的很出色的。除了那一双橄榄形的大眼睛令人印象深刻以外,那挺直的小鼻子和倔强上翘的小嘴唇也生的形状优美,哪怕作出再愤怒的表情,也令人很想怜爱地揉一把他的苍绿色头冠。象林椎这样手欠的人,更是要揉得乱蓬蓬的,才算是心满意足。
翎毛乖乖地让他在自己的脑袋上乱抓,对于他来说,头冠再美丽也毫无用处。如果能让对自己这么友好的人玩个痛快,那是再值得不过了。而林椎也明白了:只要不提翎毛的母亲,其实这个小飞人是个很单纯也很听话的玩伴。虽然有些傻气,但是他却有着在欺凌,背叛与欺诈横行的银河联邦中,极为罕见的诚恳与信任。
那是自小独自随着父亲四方流浪,从未有过亲人朋友的林椎头一次在生命中体会到的善意与情感。
他们在河边消磨了整整一个下午,翎毛带着林椎滑翔到了河岸边的一处浅滩,那是独属于他个人的秘密营地。林椎惊喜地发现在那里的树丛中,生长着鳞片奇异的大翅蛾和他从未见过的隐花螳螂。翎毛又勇敢地忍着痛楚,带着他飞上了一棵大树的树梢,他们在那里又抓住了两只大天牛,还吃到了夏日的最后几颗木莓。
他们的快乐在林椎垒起石渠,用衬衫做鱼网,在河滩暗洞里捞到了一条白皮河鳝的时候达到了顶峰。翎毛惊恐地想要打掉林椎手中的猎物,告诉他那条河鳝有毒。但是林椎凭着自己跟着老爹银河流窜时积累起来的荒野觅食的生物知识,很老练地判断出这是难得的美味。他摔死了河鳝,放光了血,将可能带有毒素的头,内脏和皮统统切下来扔掉,然后将剩下的两条净肉在火上烤成了香气四溢,吱吱流油的美食。翎毛几乎要被香气激得哭了出来,用无限崇拜的眼神看着林椎。
“你懂得可真多。”
“那当然,我将来是要去参军的!”林椎得意地说,挥舞着手上当作烧火棍用的树杈:“军人要懂很多很多的东西,要星际追击,要野外生存,要战地求生!你懂不懂?”
翎毛又眨巴着他那双绿眼睛,他确实不懂,作为被殖民和奴役的低等民族,羽人种族够不上参加星系战役的份儿,因此军队,战争这些词,离他们的生活非常遥远。在他的生活圈子中,只听说过某族有多少多少人被卖到了某个星系基地作苦役,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羽人能当军人的。他努力地思考了半天,终于问:“那能挣好多好多钱么?”
林椎顺手又揉他的头冠,说:“能吧,我爸说现在这世道,只有当了军官才能有好出路。所以他现在要使劲赚钱,将来送我去猎户臂基地那边读军校。”
翎毛听得一头雾水,连手里的鱼肉也忘记了撕咬,愣磕磕地又问:“那你就能随便吃薄荷糖了吗?”
“……你怎么尽想着吃啊!”林椎一巴掌拍瘪手心中的高耸头冠,说:“我要进联合舰队,要开全银河联邦最快的反物质动力飞船,整个宇宙只能我追着别人打,没人追得上我!”他说:“然后,我就让我爸把我家那艘破飞船卖掉,我们俩可以一起开着新飞船去追我妈妈……到那时候,她就知道我爸不是窝囊废了!”
翎毛很认真地宽慰他说:“你爸爸当然不是窝囊废,我看见勒萨的爸爸请他喝羽花酒的!”
虽然他的赞美毫无逻辑可言,但是语气中的真诚与笃定却很令人感动。林椎理顺翎毛的头冠,说:“嗯,那你以后也不要再跟勒萨打架了。他再逼着你驮他飞,你就躲起来,听到了没有?——你打不过他们的。”
他很聪明的在翎毛反驳之前,把自己的那一串鱼肉也塞进了他嘴里。
翎毛快乐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幸福地,狼吞虎咽地大嚼鱼肉,连个“谢”字也来不及跟林椎说。那焦黄香酥的鱼肉是那样的鲜美,直到他和林椎手拉手爬上河堤,沿着石?div align="center">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磐刈呤保炖镆不乖诹盗挡簧岬厮弊乓惶豕饬锪锏挠慵构恰S谑且恢弊叩搅死杖业穆霉菝徘埃畔肫鹄醋约浩涫祷褂泻芏嗪芏嗷埃胍运飧鲎运鍪酪岳矗┮荒芄徊湃蔚男屡笥亚阃鲁隼础?br /> 但是他们已经离开了河滩边的乐园,重又走进了那座贫苦破败的小镇,象是从天堂回到地狱的时间交汇,翎毛再次在熟悉而压抑的空气下沉默了。幸而他又看见林椎在向他挥手,告诉他明天一早会想办法偷一些勒萨妈妈拿手的米布丁出来给他。他的心重新欢跳起来,却头一次在食物的诱惑下摇了摇头:
“我……我不是要吃布丁。”他看着林椎,结结巴巴地表达着自己最真诚的情谊:“我以后都会带你飞……我不会让别人追上你的!”
第3章
林椎挤进旅馆底层那人头涌动的小酒吧里,在一大群花钱买醉的羽人矿工身旁找到了老爹。很显然林缜已经把中午被儿子打断兴致的事情忘了个精光。他醉眼朦胧地把一大杯羽花酒顿到林椎面前,说:“儿子,来一口!”
林椎当然不会跟他爹客气,凑上去就吸了一大口。根据他对他爹的了解,他爹说一口就是一口,这一口就算是昴宿星巨蜥那种两公尺大的巨口,他爹也会咬着后槽牙认了下来。因此他一边不住地吮吸那甘芳微辛的酒浆,一边咕嘟咕嘟地往肚子里咽。只要嘴没离开杯沿,那这一口就不算完。
他偷偷地乜斜眼睛,观察他爹的反应。林缜根本没注意到他的鬼名堂,还在大着嗓门哇啦哇啦地跟旅馆老板夏尔伯夫用联邦语谈论着羽人星球的风俗习惯。林缜放心地想要把注意力转回酒杯之上,忽然眼风一扫,看见胖小子勒萨正鬼鬼祟祟地从他的那个吝啬的老妈,夏尔伯夫太太身后蹭过去。勒萨也看见了林椎正在大饱口福,又羡慕又仇恨地向林椎挥了挥拳头。
林椎转了转眼珠子,放开酒杯,压低嗓门,学着父亲的声音,对在柜台里忙个不休的夏尔伯夫太太叫道:“夏尔伯夫大妈,来一份奶酪鲑鱼片!”
林缜听见自己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点菜,吓了一大跳。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夏尔伯夫太太已经眉开眼笑地大声应了下来。奶酪鲑鱼片是酒吧里的贵价食品,少有人点,她听到有生意可作,胖大的腰身立刻敏捷地向厨房间转去,要去地下室取烟熏鲑鱼,却正好把端起一盘肉馅饼往衣兜里塞的勒萨抓了个正着。
林椎瞧的格格直笑,连忙把酒杯往要发脾气的老爹面前一推,跳下椅子,矮身钻过柜台,跟在拧着勒萨耳朵大声叫骂的夏尔伯夫太太身后去看热闹。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相当周全,等夏尔伯夫太太把勒萨拖到地下室里锁着的时候,他可以乘机从另外那个又老又聋的帮工厨娘背后钻进后厨,偷走几个米布丁。
夏尔伯夫先生在试管里调着酒,看一眼在妻子手底大哭大叫的胖儿子,又从圆溜溜的眼镜片下面看看消失在厨房间的林椎背影,对吧台边的林缜评论说:“嗯,是个聪明小子。”
林缜又在把羽花酒往嘴里倒,一边灌一边不耽误说话:“聪明?聪明顶得几个钱?一点也不叫人省心的玩意儿!”
夏尔伯夫先生在酒吧中笑脸迎客惯了,非常懂得怎样应付酒鬼的牢骚,他一面招呼着几个新进门的顾客,为他们斟上大杯的杂酒,一面悄声笑说:“钱哪有命重要?他可是你宇宙航行的助手。这一次你们到羽人圣山卡玛丘去,能不能回来,全看着你那架老爷飞船上的雷达系统……”
林缜听到“羽人圣山卡玛丘”几个字,连忙放下酒杯,警告地喂了一声。但是夏尔伯夫先生还是一劲儿地往下说:“你不是说过:你们在近地轨道的雷达导航,你家这个九岁的小子已经玩得溜溜的了么?”
林缜压低声音,警惕地说:“那当然,你也甭想再给我拖个人进来弄好处!”
夏尔伯夫先生坐进酒柜的阴影处,仿佛在认真地拿出玻璃杯子来擦拭,正好更加挨近了林缜的位置,说:“你这一趟探寻卡玛丘原石矿成功的话,一转手卖给猎户基地军政府,那好处可不小,何必这么舍命不舍财呢?”
林缜恶狠狠地说:“我让你帮我找当地向导,你他妈的给我弄了个妓女来,我还没跟你算这笔帐呢——我给你的介绍费可不少!”
夏尔伯夫先生笑咪咪地说:“你是说靛羽?她确实是卡玛丘山里部落的原住民,包她能给你一步不错地带进卡玛丘——可是我刚才跟你说过:卡玛丘的地磁状况经常紊乱,你要在联邦宪兵警察的巡航飞船眼皮下飞进近地轨道,安全到猎户基地设在七三二伴星的空间转移站里去,就全看你飞船的雷达系统能不能辩清地磁干扰了啊。”他看着林椎东张西望地从厨间溜出来,嘴里鼓鼓囊囊,夹克衫两侧也各鼓起了一大块,笑着摇头道:“啧啧啧,还是个孩子呢!”
林缜看着儿子溜出酒吧门外,又把酒杯推到夏尔伯夫先生面前,一言不发。
夏尔伯夫先生舀起一大勺冰块倒进他的杯子里,才又开了一瓶羽花酒,往杯中斟满了雪白清冽的酒浆。抬头看见林缜的目光,微微笑道:“加冰块是为了让羽花酒的花果香更纯,不是要坑你的钱。”
林缜拿过杯子来,说:“我没说过你在坑我。靛羽那女人头脑简单,又只认得钱。真要说起来,我跟她打交道也轻松,所以我才同意跟你合作的。可你要是再要推荐个什么会开飞船会操雷达的人进来……”夏尔伯夫先生笑道:“那怎么行?我也怕他一转头就把咱们俩都出卖给星系宪兵了呢!我是说给你推荐个能辩清卡玛丘地磁异常的人,你想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