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撇撇嘴,捏了贾小环大腿一把,没再说话抱着人往殿里走。往后啊,能不让小东西出宫就不出去好了,实在不行的话他就跟着去,看谁还敢对他这宝贝儿出言不逊、意图不轨。
“薛家的事你便不用过问了,交给庸然处置吧,会给你个交代的。”宇文熙坐下了,也没撕掉贾小环的意思,将人放在腿上,叮嘱道:“最近别总往外跑,如今京里面事多,说不得一个不注意就要出什么事。”
“是,是,是,又是选秀,又是省亲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嘴里面虽然嘟囔着,贾小环仍旧乖乖地点头。他心里面明白,这是膏药伯伯同太上皇的最后较量,就要正式拉开帷幕了。
宇文熙揉揉小东西的发顶,深邃的目光穿过重重宫墙,投向了大明宫的方向。他这做儿子的已经蓄势待发,却不知那宫里的皇父……又是否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关于薛宝钗有什么看法,苍白要给她一个结局了。
☆、第100章
这阵子京里热闹得很, 自省亲的事准了之后, 凡家中有底子的妃嫔家里,无不选地动工要修盖重宇别院, 奏请家里出身的妃嫔归省。一时之间, 京城内外多少地方都在掀土扬灰, 乐得多少铺子笑歪了嘴。
此还只是一桩, 另有四月初就要开始的选秀, 如今已事到临头。每日间都有外地秀女进京, 整个京城莺声燕语不绝。另外,还有走门户拉关系的,多少得势勋贵的门上, 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荣国府里, 贾母仍旧将薛宝钗和史湘云圈在身边,整日命教养嬷嬷好生调.教着,万万不能再出元丫头那样的错了。不过, 她也没忽略了省亲的事。
贾赦辞了爵位,分宗出去已经半年多, 可他们荣府爵位的事,始终都悬在那儿。她政儿又被撤了职, 又得不着爵位, 贾母简直都要愁死了。
前阵子听说了贾环的事,让她先是担惊受怕了几天,后来又琢磨着让他给他亲爹出把力,可结果呢?!多少天啊, 对那小子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就连想传句话都没人搭理。
哼,就是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不孝白眼狼。
好在,总算还有省亲这回事,让元春风光地回来一趟,好歹能让荣国府露露脸,也许能让太上皇抑或皇上想起政儿爵位的事来。
贾母素来都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打定了请元春归省的主意,便干脆利落地打发了丫鬟去请人。贾政两口子是跑不了的,贾珍、贾蓉父子也得请来,还有……到最后,老太太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便宜贾赦父子一次,让他们也沾回光吧。
宁国府里,珍大爷坐在椅上直挠头,面上就只剩下愁眉苦脸了。
妻子尤氏见状,不禁奇道:“大爷这是怎么了?那边儿老太太既想议省亲的事,这是多大的体面呐,您怎么瞅着倒像是不欢喜呢?”说得挺欢心的,其实她压根儿就没见过贾元春,省不省亲她一点儿不操心。
贾珍斜着瞥一眼尤氏,没好气地啐一声,转而又叹气道:“她要是当今的人,哪怕就是个小贵人,我也求着她出宫归省。可她……唉,偏偏她攀上的是太上皇。要是几年前倒也罢,当今上位有点……那个,还能计较计较。可这么几年下来,早就坐稳了呀。啧,端得叫人为难啊。”
家族能出来个妃嫔,贾珍自然是欣喜看重的。当初荣府要送元春进宫,他们家也是出了力的。只是,贾元春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也没个成色,贾珍都已经失望放弃了,却没想到啊……
她还真爬上了妃位,只可惜是个太、妃!
这一下,在贾珍的眼里,可就成了块“鸡肋”喽。地位她倒是有了,听说又挺得太上皇喜爱的,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跟着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往后还能有什么指望?
怕是过不了几年,就得去受活寡,连个孩子也生不下来。也就是如今太上皇还安好,才让他多少有些放不下,不然这么位太妃,他还真不看在眼里。
现在隔壁的老太君说是要商议省亲的事,还能是商议什么,不过是如何修建那重宇别院罢了。说来说去,也就是想叫他们掏银子、献宝贝。这,贾珍可是不舍得。
“去,问问派到赦叔那儿的俞禄回来了没?”贾珍背着手在屋里踱步,时不时地往门口看看,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吩咐道。他派了人去见贾赦,想问问这位叔叔是个什么意思。
正说着时,便见俞禄小跑着过来,贾珍都不等他行礼,就赶忙问话。荣府那边催得也急,他自个儿也急着拿个主意呢。
“回大爷,那边大老爷说,他已经分宗出去了,这边的事他都挨不着,好处他不稀罕,抛费也别找他。我还瞧见隔壁老太太派去了请,但根本就没见着大老爷,就被琏二奶奶给打发走了。”俞禄心里暗自咋舌,好歹他还能见上赦大老爷一面,不容易啊。
听见这话,贾珍便沉吟起来,半晌后方摆摆手打发了俞禄,然后自个儿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尤氏连忙过去帮他整理,顺口问道:“大爷这是有主意了?”
珍大爷并没回答,径直便往荣庆堂而去,待他到时,贾母并贾政夫妇已经在等着了。只是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想是在生谁的气。不过看见了贾珍,俱都是转为笑脸招呼着。
“老太太,您这想法不错。”待贾母等说明了建别院的意图,贾珍便道:“我看也不用到别处选地方,就用东大院那块地便可,若是还有不足,我府上会芳园也可略占一些,另有会芳园的活水都可引用。”
听他说得这般干脆,贾母等人认为其必鼎力相助,不免俱都真的笑个开怀。不过,这还只是占地的事,贾母连忙又提起了财力赞助,心想不知他要添多少银两。
谁知。这却叫他们失望了。
一听贾母等提起财物,贾珍不是顾左右而言他,便是推三阻四,到最后干脆径直愁道:“我实在惭愧,府上如今顾着整个家族,已是寅吃卯粮、捉襟见肘了啊。竟是帮不上老太太和老爷的忙,真是羞愧死了。不敢久留,贾珍告退。”说罢,他便一躬身告退,跑了。
贾珍这一出,摆明了就是要地方能给,但要银子那就是没有。
“啪嚓”一声,贾母老脸涨得通红,狠狠地将手边的茶杯扫下。她虽然从没有单独指望宁府一家,但贾珍这做法实在是太扫她老祖宗的面子了。一提银子的事就跑,他是想干什么?还把不把她,把太妃娘娘放在眼里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贾政也很是恼怒,还更加地无措。老太太跟他说得明白,奏请娘娘归省,为的就是他承爵的事。可如今府上的积蓄建不起别院来,隔壁宁府又不打算支援,该当如何是好呢?
“行了,你忙去吧,这事我同你太太商议。”贾母要与王夫人说些阴.私之事,不愿让贾政知道,便将他打发走。
政二老爷也听话,他正不愿操这个心,一听便起身告退,回书房跟清客聊天去了。王夫人默默地望着那背影,眼睛里满是怒其不争,更有无尽的懊悔。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个废物啊!
贾母却只欣慰儿子的听话,待房里只剩她们婆媳了,道:“你去谈一谈薛姨太太,这些天她正忙着儿子的事,整日也不见过来说话。顺便,跟她商量商量娘娘省亲的事。有了娘娘在宫里,好歹也能助宝丫头一把,是不是?”
王夫人明白,老婆子这是在打薛家的主意呢。不过王夫人并不在意,本来她也正打着那妹妹的算盘。是以,王夫人轻轻地应了一声,便等着贾母接着发话,看她还有什么主意。
“另外还有宝玉和黛玉的婚事,两个孩子的年纪都不小了,也该议一议定下来了,你说呢?”果然,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说道。这事,她并没有跟王夫人商量的意思,直接便抛了出来。
蓦地瞠大眼睛,王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贾母。她不相信,绝不相信老婆子竟要这样对待她的宝玉。宝玉是何等出色的人品,如何能便宜了林家那小贱人。
“老太太,宝玉的亲事是不是还得再考虑?林丫头她……如今失怙失恃不说,身子骨也是个孱弱的,看着就不是个好生养的。她同宝玉的婚事,我不太赞成。”王夫人耷拉下眼睛,沉着声音道:“您也该为宝玉着想一二,好歹不能让他日后连个嫡子也没。”
当年林妹夫还没去世的时候,她对林黛玉倒还能勉强接受,可现在就那么一个孤儿秧子,她是绝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妇的。
贾母听了睨着王夫人,冷笑一声道:“我不知道黛玉好不好生养,我只知道她身后有十来万两,乃至二十万两的嫁妆,快要赶得上你们王家所有的闺女了。这事不必再议,黛玉是定要嫁过来的。等会儿你叫珠儿媳妇去贾赦那里一趟,跟他们把这事给定下来。”
也不是贾母多尊重贾赦,而是林如海当日留下了遗言,女儿的婚事定要贾赦点头才算数,也只有贾赦答应了,林黛玉的嫁妆才能动用。
王夫人的神色怔了怔,但旋即便转换了神情,和顺地点头道:“老太太说的是,我回去便吩咐兰儿他娘。”没错,老婆子说得没错,林黛玉确实是要嫁过来的,只不过……哼!
贾母没再多说,只静静地扫了眼王夫人。她如何看不出这女人什么意思,却保持了沉默,只不知要暂且不论呢,还是已然默认了。
看着王夫人已快要走出去了,贾母忽然扬声道:“对了,把探丫头给我叫来,我有些话要跟她讲。”王夫人的身子顿了顿,答应一声并未多言。
她不知道老婆子有什么意图,但也知道跟贾母是问不出来的,倒不如等那丫头出来之后再问她。一个庶出的小杂种罢了,想也不敢瞒她这嫡母。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荣国府内驶出一辆马车,缓缓地向着赦大老爷的府邸行去。在马车的车厢里,珠大奶奶李纨同三姑娘贾探春相对而坐着。
☆、第101章
王夫人赶在傍晚见得薛姨妈, 别的时候她这妹妹都在外面, 为儿子薛蟠的事奔波。整个梨香院都是乱糟糟的,她走进门口连个人也没瞧见,薛姨妈根本无心理会这些。
追随着王夫人的是吴新登家的,瞥一眼太太的脸色,正好碰见个小丫头, 连忙将人拽住, 呵斥道:“成什么体统,你们主子可在,快去禀报一声,我们太太来了。”
小丫头缩着脖子白着脸, 一声不吭地就往后头跑。只是王夫人她们等了半晌, 仍旧是不见个人影儿。她终是不耐烦了,径直领着人往后面去。
待到了里面上房,就瞧见薛姨妈颓丧地坐在堂上,就那么呆呆地坐着,身边一个人也无。她那张往日圆滑丰润的脸, 此时已是枯瘦焦黄, 皱皱巴巴地仿佛老了二三十岁。
至少, 王夫人第一眼, 就没认出自己的这位妹妹来。
“天哪!二娘,你、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这是出了什么事,可是那边还没放过薛家?”王夫人三步并做两步,急忙来在薛姨妈的身边, 握住了她的手关切地问道。
只是,她的心里却在暗自叫苦,今日来讨要银钱的差事,怕是没那么轻易了。她起先并没想到薛蟠那事会这般严重,两个小辈胡闹罢了,薛家好歹多赔些银钱便能周转过去。可看妹妹如今这样,就怕是……
事有不测啊!
薛姨妈好半晌都没理会王夫人,就在王夫人险些要不耐烦的时候,她方才扯着嘴角……笑了。目光僵硬地转向姐姐,薛姨妈的声音还算柔和,问道:“姐姐,你来可是为我蟠儿想到办法了?”
这么多天下来,她四处奔波,各方求助,银钱豪礼不知送出去多少,薛家在京的府库都让她搬空了大半啊。
然而,然而啊!她竟然连儿子的面都没见着,竟然连探监都不得,竟然连床被子都送不进去,竟然……薛姨妈已经要疯了!
王夫人被这话问得面色一僵,略略放松了些薛姨妈的手,怅然道:“这事我也叫人好生打探着呢。你放心,只要那边有了消息,我定会跟你说清楚的。”
薛姨妈的眼睛翻了翻,僵硬地移转开来,木讷着声音道:“哦,那你来做什么?”
“这……这事乃是跟太妃娘娘省亲有关。”王夫人捏了捏薛姨妈的手,愁苦道:“宫中已经有信儿,只要家中有重宇别院的,便可启请妃嫔归省。这不,自太妃娘娘进宫,我都已经多少年不曾见过了,现在这心里啊……”
“姐姐,你可知道这两日我打探到些什么?知道是谁这般针对蟠儿,针对薛家?”薛姨妈却没让王夫人说完,眼睛炯炯地盯着她,口中喃喃道:“姐姐啊姐姐,你可知道,我的蟠儿是被谁欺凌羞辱的吗?”
“我……”王夫人一肚子的话没说出来,脸色不由变得黑青,抽了抽嘴角,微阖着眼睛道:“这我倒是不知了,妹妹你倒是说说看是谁,咱们看看能不能妥妥关系。”
果然,她要银钱的话还没说出口呢!
薛姨妈闻言便笑了,只是那一张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得多。她反手握住了王夫人的,略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道:“姐姐,是贾环,就是我那姐夫庶出的那个小儿子。就是他,因为蟠儿的一句戏弄,先是踢了蟠儿一脚,再又将他关进天牢,最后更罢了皇商,封了店铺。”
“你知道吗,姐姐……”薛姨妈越发挨近了震惊的王夫人,神色诡异地小声道:“我这几天在外面跑,还探查出些什么来?贾环的生母,就是姐夫那个已死了的赵姨娘,人家其实可没死呢。她呀,现在可了不得,头上顶着正二品的诰命,乃是正儿八经的夫人。”
“什么?!”本来,贾环的事就惊得王夫人不轻,神情晦明晦暗的。此时又一听薛姨妈提起了赵姨娘,还说什么她不但没死,还当上了二品的诰命夫人,王夫人登时大惊失色。
“哎呀,那可是正二品的夫人啊!”薛姨妈却不管王夫人的惊呼,也不介意手被她捏得生疼,反幽幽地道:“便是姐姐你,即便是嫁到了荣国府当了正房,生了噙着石头的宝玉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六品的安人罢了……哦,对了,姐姐你现如今连安人也不是了。”
薛姨妈伸手轻轻掩了下嘴,默默地笑着道:“姐夫之前被撤了职,又没等到爵位上身,如今就是个平头百姓罢了。他这做丈夫的都落了地,姐姐你又如何还顶着安人的封号呢。真是可惜呀,明明是姨娘庶子,却偏偏爬到了你们的头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若在以往,薛姨妈素来都是言行得体的,便连贾母都愿与她对坐聊天。只是今日,她却是大变样,说的话直听得王夫人咬牙切齿,喉头都泛甜。她真是恨不能抡起手中的珠子,狠狠地抽这个妹妹一顿。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是真的?那个贱人真的没死,还当了……当了二品夫人?”王夫人的声音越说越尖锐,她甚至也不握着薛姨妈的手,反而紧紧揪住了她的衣襟。
她根本不敢置信,赵姨娘那贱人还好生生地活着,头上顶着正二品的诰命风光无限;贾环那孽畜权势滔天,将薛家,将薛蟠欺压□□成这样。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姐姐焦急不已,又满腹疑惑,薛姨妈却冷笑一声,丝毫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她用力推开王夫人的手,又理了理鬓角,道:“方才姐姐说什么来着,我刚想着别的事,没听明白。”
“你、你……”王夫人被气得眼睛就是一翻,险些就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好在她深知此时不是倒下的时候,强自撑了下来,接二连三地追问赵姨娘的事。
只是薛姨妈变得一问三不知起来,但凡是跟贾小环母子有关的事,她全都闭嘴不搭理。王夫人即便软硬兼施地问了半天,什么威胁利诱都用上了,却丝毫也没有作用。
“好吧,我刚才说的事,是娘娘省亲,府上要修建别院。”王夫人面容愁苦得厉害,原本就被伤痕毁掉的那张脸就更加骇人了,此时地垂头丧气地说道。毕竟,此时还是娘娘归省更重要。
只是,她从来都没发现,自个儿这个妹妹竟然这么难缠!
从小到大,家里素来都是她更会讨长辈、兄长欢心,素来都是她更会得亲友的夸赞,素来都是她得益更多。可现如今……王夫人苦笑一下,便不再跟薛姨妈追究贾环母子的事。
既然,那些事都是薛家人能探查出来的,她身为荣国府的主母自然也瞒不过。只要是她真的想要查,她就不信那对贱人孽畜还能瞒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