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教完本[灵异耽美]—— by:吐维

作者:吐维  录入:10-03

颙衍卧倒的地方离树林还有段距离,四下一片黑暗,吉安隐约看见另一头停了台面包车,唯一的光线就是从那台面包车车的车头灯而来。
吉安总觉得那台车的样子有点熟悉,他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脚步声没有继续靠近,就停在树林的遮荫下。吉安感觉这里离营区已有一段距离,连个山道都没有,就算要找人帮忙,吉安现在的状态也无能为力。
颙衍仍旧闭着双目,吉安听他低低喘息了一、两声,张口唾去像是血一样的唾沫,终于沙哑地开口。
"……我劝你不要埋在同一个地方。"
颙衍的气息仍旧急促,语气却相当镇定。
"如果你不想太早被发现的话……现在夏天常有午后雷阵雨,埋得太浅的话,下个雨很容易把上面的土冲了,就算没下雨,野狗也会来挖。"
树林里的人明显顿了下脚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吉安听他声音沙哑,树林里风又相当大,加上光线昏暗,吉安竟一时认不出那是什么人。
颙衍还在喘息,吉安看他皱了下眉头,动了下被绑着的右手。
"你大概打算把我埋在同一个坑的上方,毕竟重新挖一个洞相当耗费气力,你又得赶在夜教结束前回去。但挖过一次的地方土石会松软很多,很快就能下手。所以你才大费周章把我载上来这里,而不是就地埋在那个校舍附近。"
吉安看那个人影直起身,似乎被颙衍的话触动了什么。
"……你是故意的?"
他语气有几分吃惊、几分恍然。
"你故意被我打昏带走,就是为了知道……我把『他』埋在什么地方?"
颙衍没有回答,但吉安越听越是惊惧。他本来以为这个攻击颙衍的人,和先前在男生宿舍放纸扎人、陷害富里学长的应该是同一人。
因为他委托颙衍调查富里学长被陷害的事,才会害对方盯上颙衍,造成这种结果。为此吉安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很自责。
但什么叫作"埋在同一个地方"?吉安得承认他完全反应不过来,跟什么埋在同一个地方?
跟谁埋在同一个地方……?
"为什么你会知道……是我?"
颙衍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那个人影便又开口。
"我听到你在宿舍自言自语,你好像一直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你觉得陷害富里的人是新生不是吗,阿衍?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也不会找人去翻学务处的新生名册。没想到你看起来与世无争,原来这么爱管闲事,阿衍。"
对方像是觉得很可惜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吉安一直蹲在颙衍身边,他现在确定对方是看不见他的,他在地上捡了根木棍,护在颙衍身边,准备对方一要对颙衍不利,就要主动占得先机。
"那是在对方的目的是『陷害』的前题下。"
颙衍深吸口气。
"我以为像纸扎人这样的咒诅之术,施术之人多半是出于恶意,才会不惜阴损自己的福缘,也要执意施术。"
"所以我才向吉……我才从放置纸扎人的时间点推断,有可能是新生所为。但是如果纸扎人自始就不是为了带给对方恶害而制作,而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把相当于自己分身的人偶,寄放在对方那里,那就完全另当别论。"
冷汗滑下颙衍的脖颈,吉安见他微微咬牙,似乎在力持清醒。
"男宿虽然没像女宿一样,有那么严格的门禁管制,但外人要摸进宿舍里头,还要在没碰见任何人的状况下,在另一个人枕头下放纸扎人,还是不容易。"
"但如果说,是同一间宿舍的话,就另当别论。"
吉安看人影动了一下,他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缓步往颙衍的方向走来。货车的车灯照在那人的侧影上,一时反射出强光,让吉安好半晌才看清他的脸。
"我说的没错吗……福隆学长?"
第24章
吉安实在说不出话来。
虽然之前就对这个人有所怀疑。但对这个个性爽朗,总是打着赤膊、动不动就宿舍里头其他男生毛手毛脚,明明体格超好却交不到女朋友,和模型与谜片为伍的学长,说实在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熟识的同期学长都叫他"幸福"或是"阿福",而最初吉安知道他单身时,也真的曾经诚心诚意祝福过,这个总是笑着的学长,有天可以得到属于他的幸福。
福隆学长站在山道的林荫间,对着委顿在地上的颙衍,深深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明明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阿衍。"
吉安还处在震惊的情绪里,脑子完全无法思考。福隆上身的衣物已脱去,吉安还看他手上拿了个长型的铁器,看起来像是挖土用的铁锹。
"其实你会被安排跟我们同宿,我也有点意外,我之前跟……我跟舍监讲过,本来这宿舍就是三人一间,那个倒霉的小子既然不可能来住了,那间房间就我和富里两人就行了。"
"但你来得太晚……他们竟然让你来填那个叫吉安的位置。但这本来也没什么,我很小心,自问也没露出什么破绽,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的话,我们本来可以好好当一学期的室友的。"
福隆又叹了口气。
"我本来想等寒假一过,就请舍监让你换间房间。这都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阿衍。"
福隆边说,边拿着铁锹走近倒卧在地上的颙衍。吉安看颙衍似乎没有挣扎的意思,他脸色白的像纸,吉安知道他在极力忍受疼痛。
"学长找上的庙,多半是阴庙,教学长那些术数的人……十之八九不怀好意。纸扎人也好、迷阵也好,全是损人不利己的阴损之术,包括你下在关山同学身上的那种术法也是,到头来都会反噬到……你自身,唔……"
颙衍忽然呻吟了一声,原因是缚着他手臂的胶带忽然往内收紧,料想是符咒作用的缘故。颙衍的腕骨已断,这一下痛得他冷汗直流。
"你怎么知道……我对关山学妹做了什么?"学长的表情略显惊讶。
颙衍微微一哂。
"长滨本来约我去看东西,我猜她应该跟我一样,从你那台原本来拿运送尸体的那台车发现什么端倪,才想约我一起去揭穿你。"
吉安想起长滨在约颙衍时,的确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个女孩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心理素质倒是挺强的,难为的是极富正义感,如果不是她当众提出名牌的事情,吉安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
"通常这种事情,她们两个都是出双入对的。但关山忽然身体不舒服,长滨又变那副戒慎恐惧的样子,就不难猜测是你对她的好朋友做了些什么。"
"是她自己不好。"
吉安看福隆学长又朝颙衍走近一步。手里的铁锹敲着松软的泥地,发出"噗、噗"的声响。吉安忽然觉得有点反胃。
"她跟你一样,一直在追查这件事,她觉得那个学弟……叫什么来着?吉安吗?她觉得那个叫吉安的学弟失踪的事情并不单纯,她本来就是学生事务组的人,她爸又是学务主任,我不知道她怎么怀疑到我头上,还拿这件事去跟他父亲说。"
吉安想起当初在办公室外,看见长滨焦急的样子。感觉那并不是长滨第一次和学务主任交涉。
"但很可惜根本没人相信她,连关山学妹都觉得证据太薄弱。她还想要逼我自己说出真相,就在我宿舍外面装神弄鬼,大概是想吓我吧,觉得我如果做了亏心事,吓一下就会自己自首之类的,女人就是这么天真。"
福隆学长轻轻地"嗤"了一声,口气和他在宿舍邀颙衍看A片时,简直判若两人。他又朝颙衍走近了一步。
吉安终于明白,为何颙衍会和长滨说那些话了。先前他一直以为,在富里学长枕头里放纸扎人的,和在宿舍里洒女人头发的,应当是同一人。
也因此无法解释为何头发是女人,但吉安看到压在颙衍身上的纸扎人却是男人的情形。原来打从一开始,他思考的方向便错了。
但吉安还是不懂。尼诺一直守在他身后,对于步步逼近的福隆学长发出低吼声。
如果说杀他的人就是福隆学长,那为什么福隆学长要在富里学长的枕头下,放自己的纸扎人?
再说吉安即使想破了头,也想不透自己哪里得罪了福隆学长。在来到这间教育大学之前,根本和这里的学生毫无交集,也不认识这些学长之中的任一个人,更遑论结下什么足以让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的仇怨。
到底为什么?如果不是颙衍还在危急之中,吉安几乎要不顾一切,抓着福隆质问他理由了。
"……我真的不想杀你,阿衍。"
福隆已经走到颙衍之侧,巨大的铁锹就搁在颙衍脑门旁。吉安一阵紧张,深怕福隆下一秒就会拿起铁锹,把颙衍打得和他一样头破脸歪。
"弄成这样,我心里也不好过,你也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就不认识那个新生,他对你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像长滨学妹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女生就算了,你看起来不像那种正义感过剩的人,怎么会来淌这个浑水?"
吉安看福隆学长在颙衍脑袋旁边蹲下来,他伸出手,检视颙衍手腕的断骨,又叹了口气。
"难道不能这样吗?阿衍,你回去家乡,台湾很多教育大学的,要当老师,很多地方都可以拿到学分。你就当没来过这里,不曾认识过我。"
颙衍没有答话,只是紧闭着双目,彷佛在忍耐痛楚。
"只要你答应我,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就放过你,我也不想伤害像你这样的男人,太可惜了。"
"当然我不会就这样直接让你走,会加上一些适当的防护措施。如果你出卖我,或是把我告发出去,你自己也会遭殃,这样好吗,阿衍?"
吉安看他伸手触碰颙衍的头发,把手指插近他的发丝间,颙衍的头部似乎也有受伤,多半也是那个纸扎人的杰作。
吉安现在也明白过来,纸扎人多半就是出自福隆学长之手。他根据颙衍的推断,只调查了新生的生辰八字,却没想到罪魁祸首的,从一开始就是同宿舍的学长。
吉安觉得颙衍多少也在怀疑福隆学长,只是始终没有证据,直到确认关山的生日和福隆学长相同,颙衍才打算和福隆学长摊牌,只是没想到被学长先行一步。
但吉安还是有诸多弄不明白的地方。即便纸扎人也好、迷阵也好,全都出自福隆学长之手,那和自己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福隆学长自己做了亏心事,才做了纸扎人好替自己挡祸消灾吗?
再说,福隆学长做纸扎人就罢了,为什么要放在富里学长的枕头下?
吉安听见尼诺还在他身后低吼。他想起来了,刚才在校舍的时候,确实有人打了他的头一下,他才会忽然失去意识。
但他明明已经死了,照理说这里的活人应该都看不见他才对,更遑论这样准确地击中他的头部。
难道打他的是鬼?还是另一个天师?
而且如果说,福隆学长当时在操纵纸扎人的话,攻击他的人又是谁?难不成是另一个纸扎人……?
颙衍依然喘息着,他微微抬起视线,看着俯视他的福隆学长。
"我不会告发你。"
颙衍嗓音细微,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吉安看福隆学长露出喜容,"我就知道你能明白,阿衍。你放心,我只会拿走你的头发和指甲,我会做一个你的分身,就像我做自己的一样,只要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也不会对你的分身怎么样……"
"我不告发你,是因为杀死吉安的人,并不是你。"颙衍截断了福隆的话。
第25章
颙衍的嗓音淡淡的,吉安和福隆同时露出讶异的神色。
颙衍睁开眼睛,直视着在一旁看着他的福隆,"……学长真的是用心良苦。知道我隐约查觉你是凶手,还特别演了这出戏,又打算放我离开。学长知道我的个性,即便是受你威胁,也不会轻易放过杀人凶手。"
这回换颙衍叹了口气。
"最好我还跑去和你口中那个正义感过剩的长滨说,说你是真正的凶手,这样长滨就不会再怀疑别人,也不会再追杂这件事。你也顺理成章地达成你的目的。"
吉安看福隆学长眼神缓缓直起身来,从高处俯视着颙衍。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我住进宿舍第一天,在那间宿舍里安了梁神,学长既然学过一点方术,应该知道梁神的能力,按理说在梁神的庇护下,不要说像纸扎之术,就是平常道行不深的杂脍灵,要进来梁神的守护范围都有困难。"
颙衍似乎瞄了眼吉安。
"但是……我的朋友却跟我说,富里学长心神不宁,而且每天夜不成眠,严重到在走廊梦游的地步。我那个朋友相当善良,他认为那是有人要陷害富里学长的缘故,要我救救他同寝的学长。"
"但我怎么调查,都查不出来富里学长身上被施了什么咒术。后来事实上也证明,走廊上的头发只是长滨装神弄鬼,而纸扎人是福隆学长你的杰作,学长也没有要害富里学长的意思。"
"所以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富里学长是因为什么原因,心思混乱到几乎入魔,要靠着我的安神咒才能入眠的程度。"
吉安微微瞠大了眼睛,颙衍的唇瓣微启,像在念咒一般,每个字都扎入他内心。
"为此我还请长滨她们调查了不少富里学长的私事,想找到他心魔横生的原因。"
颙衍吐了口长气。
"但看到学长刚才的反应,我就明白了。说起来这件事情真的一点也不复杂,只是我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被我那位朋友误导也有点关系,才会绕了这么久,还找不到他想要的真相。"
吉安发现颙衍的视线,竟不知何时与他对上了。
"富里学长心神不宁的原因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他杀了人。而这个人,就是学长刚刚学长一直提起的倒霉鬼,我的同学吉安。"
福隆学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在说什么,阿衍?"
福隆笑了笑,"副理?为什么会提到他?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学弟是我杀的,我还特地把他用车子载到这里,把他埋进土里,好让他的尸体别那么快被发现,你和长滨不是都看见了吗?我的后车厢里放了铁锹,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所以我说,学长真是用心良苦。"颙衍轻叹一声,"学长一直都知道富里学长是真凶,为了保护这个真相,还不惜和他搬进同一间宿舍里,还把相当于自己分身的东西,交到富里学长的手上。"
吉安感觉福隆学长重新走近颙衍,但这回已没有了刚才的悠闲。他觉得空气间有什么东西,像弦一样紧拉着,彷佛一绷即断。
"富里学长杀了人之后心神不宁,你担心他会出问题,富里学长多半还告诉你,他被吉安的鬼魂缠上了之类的。"
"所以你才向你所谓的高人求了纸扎之术,好让自己时时刻刻陪在富里学长身边,一方面安学长的心,若是有什么人要对他不利,你也会马上知道,就像那天你用鬼压床警告我一样。"
吉安想起那天的事情。确实他一救了颙衍,福隆学长就出声试探。
如果那时候颙衍马上查看福隆的状况,或许就会因此发现端倪也说不一定。
"但、但是动机呢?他和那个叫吉安的学弟,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啊!"福隆学长似乎也不耐烦起来,提高了声量。
"学长也和吉安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吗?"
颙衍压低嗓音,福隆一下子噤声。
"吉安他……是新生,第一天从家乡来到这所学校,按理说除非以前有渊缘,否则绝不可能有人有杀他的理由。我问过吉安的父母,也多少调查过他以前的交游,他真的是个……很平凡、很单纯的人。"
颙衍的嗓音难掩一丝沙哑。
"所以如果有什么人非杀他了他不可,又是用事前预谋、背后偷袭的方式,我唯一想到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他看着福隆。
"那就是,凶手根本搞错人了,自始至终,富里学长要杀的人都不是吉安,而是别人。"
这回换作吉安怔在那里,他和福隆学长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你说什么……?"
福隆学长的脸色青白,他瞪着伏地不动的颙衍,连吉安都感觉得出福隆学长的异乎寻常的敌意。颙衍却彷佛浑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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