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宗旨,徐越把“解释”机会给了钟会,中途附和了几句,什么“多亏了当初遇见钟医生”、“钟医生是个好人”这种恶心的场面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钟会无论是在自己说话还是别人说话的时候,眼神似有似无地瞟过自己,每次都会停留一秒。
那种眼神里有说不出的东西,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等上菜的时候,钟会突然问及了他的车祸,有些猝不及防,但总算是有点切入正题的味道了。
徐越喝了口茶:“钟医生怎么知道?那时候你在国外吧,这事传这么远了啊?”
“我听朋友说的。”他顿了顿,“那个姓徐的富二代……好像还是昏迷不醒……”
徐越愣了愣,摇头:“不太了解。”
室温并不高,徐越穿的也不算多,可是额头上却已渗出了密集的细汗,
钟会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压低了声音:“听说还有记者来采访你,有人爆料说,你收了那个富二代老爸的一笔钱,才没把车祸的真相爆出来,其实应该是那个富二代全责……”
钟会说到这里的时候,傅庭川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他下意识地看了徐越一眼,徐越的表情已经僵住了,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空气里好像流动着什么不安的分子,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灼热感。
“你不是程时逸。”钟会挂着的微笑忽然垮了下来,声音变冷,“你是那个徐越吧。”
傅庭川和徐越俱是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脸上急剧变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
钟会拿起水壶给三人每人倒了一杯水,然后说:“我干这行多少年了,和程时逸接触了那么久,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我这招牌早就砸锅了。”
傅庭川在桌子底下握住徐越的手,对着钟会皱眉:“前几个月国外出的类似的事件,你也听说了?”
“听说了。就是没想到会发生在程时逸身上。”钟会喝了口水,表情也不太自然,“不过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
傅庭川从面上看不出钟会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咳嗽了声,说:“钟叔,我叔叔失踪这件事你知道吧?就在那几个案例发生后不久……”
钟会闻言脸“唰”地变白,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你们觉得这事情和我有关?”
徐越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问:“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要帮程时逸免费治疗?”
“我是看这孩子可怜!这么小的年纪就自杀,心理问题很严重,才……”
“至于持续几年吗?”徐越从背包里拿出几份病例和一本日记本,“这些他的东西,我都看过。”
钟会猛地站起,情绪激动起来:“我那都是为了我的科学研究!”
根据钟会所说,当年程时逸自杀后被一个警|察朋友介绍到他的心理诊所来接受心理辅导,从第一次谈话中,他就看出这个少年有严重的精神障碍和心理疾病。
“你们不是这个领域的,我很难和你们说清楚,总之他的病症很符合我的研究方向。那段时间我的学术研究进入了瓶颈期,长期没有像样的论文出来,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未来几年的学界就会彻底遗忘我。所以当时我就问他,愿不愿意做我的研究对象。”
傅庭川蹙眉:“他答应了?”
“答应了。不过这个研究是保密的,所以我没让他和别人说。”钟会点了根烟,吸了一口,“事情就是这样。至于车祸后互换了个脑子……”钟会别过头,语气很坚决,“我不知道。”
“那我叔叔失踪的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钟会歇斯底里一顿吼,把端菜进来的服务员吓了一跳,傅庭川和徐越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这顿饭莫名其妙地不欢而散了,一桌的饭菜都没吃几口,两人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干脆在路过肯德基的时候买了个全家桶回家。
到家后还是老样子,各占据一放沙发,徐越一边啃着香辣鸡翅一边说:“那个钟会的话你信吗?”
“不信。”傅庭川啃完一个翅膀,又从桶里拿出一块吮指原味鸡出来,“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心里有鬼。不过我们没什么证据,也拿他没办法。”
“不是有句话叫‘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吗?没证据就去找呗。”
“罗卡定律。”傅庭川眯着眼看他,“我们家徐二,还挺有文化的。”
“什么卡?”徐越用湿巾擦了擦手,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傅庭川摇头,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那走吧,去找痕迹,速战速决。毕竟现在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和程时逸的事,我怕夜长梦多,又会出事。”
徐越提出的思路是,既然钟会找程时逸做研究对象,一下就是好几年,说明从这个案例上钟会一定发现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不是说之前长期写不出像样的论文吗?那就查查他当程时逸的心理医生后都发表过什么论文,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钟会的论文都是英语和法语的,傅庭川和徐越看起来相当吃力,两人各自抱着笔记本电脑研究了几个小时,眼睛都快瞎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休息十分钟……不然没等别人来害我,我自己就先挂了。”徐越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刚放下热水瓶,傅庭川忽然在客厅叫他。
“怎么了?”徐越把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凑到傅庭川的笔记本电脑前看了看,“这个……”
“我刚才看完这篇也想休息一下,关窗口的时候发现了‘相关论文’这个链接,就点进去看了一下。这几篇论文的作者是Dr.Robert,这个罗伯特博士……”傅庭川说着,把几个窗口平铺,“你看,钟会和我叔叔傅栋仁早前的论文致谢里他都排在第一位。”
之后傅庭川又去网上查了一个这个罗伯特博士,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没抱大的希望,结果这一查才发现真的不对劲。
原来这位罗伯特博士早先在美国S大当过教授,是钟会和傅栋仁的博士生导师,还挂名在一家研究院做研究,定期发表论文,算得上享誉盛名。
可没想到之后会因为被爆非法实验和不正当研究而被学校和研究院双双开除,在当时的学界声名狼藉。
徐越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他有种隐约的预感,好像他们马上就能触及到事情的真相了。
“当时那个非法研究是关于什么的?”
“我看看……”傅庭川把鼠标滚轮向下滚了两圈。
然后他忽然不说话了。
徐越往屏幕上扫了一眼,然后赫然呆住了。
那几个英文单词他认识——“关于非|法脑电波人体实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傅庭川揉了揉太阳穴,又伸手摸了摸徐越的脑袋,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有点黯然无光,声音也略带嘶哑,但是很坚决:“我们去找钟会。”
徐越的笑有点勉强,他点了点头,说:“等明天一早……”
“不等了。”傅庭川摇摇头,“我们现在马上就去。”
车内的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傅庭川连外套都忘了脱下来,大衣的领子高高竖起,遮住了他半张脸,让徐越分辨不出他此刻的神情。
徐越说不清楚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他坐在副驾驶上,把为数不多的几篇关于罗伯特博士非|法研究的报道翻来覆去的看。什么“情感思维控制”、“人工芯片”……他不懂那具体什么东西,但是心里隐隐明白,与自己和程时逸的所谓的“灵魂互换”有关。
如果是真的,那会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他做梦都想知道真相,但是在接近真相的时候,心里却有些畏惧那个真相。
下车之前,傅庭川握了握徐越的手,他宽大的掌心依旧干燥温暖,徐越抬头,触及到他温和的目光,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傅庭川问他:“怕吗?”
“不怕。”他说,“做错事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程时逸。”
他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他们两个人,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钟会本来刚刚躺下,结果被突然的敲门声惊醒,烦躁地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傅庭川和徐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大概也预料到了无事不登三宝殿。
大半夜来找他,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钟会一开始还狡辩说他们一派胡言,想象力太丰富了,直到他们威胁说要把这事捅出去,钟会才终于停止了炸毛。
他的表情有点呆滞,加上点不可思议,低着头,喃喃自语:“你们什么都不懂……老师他……他也是为了科学!”
徐越紧握的双拳蓦地松开。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他那句话忽然落地了。
知道了个大概,傅庭川忖度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容忍事情这样失控下去,他当晚就给父亲傅佑泽和爷爷傅臻年打了电话,然后和徐越强拖硬拽着把钟会弄到了傅臻年家里。
这是徐越第一次到傅庭川爷爷家,这里和他姥爷白劲家的感觉很不一样,,又是医学世家,处处透着一股严谨而淡漠的味道。
之前徐越和傅佑泽见面还是以“程时逸”这个傅庭川同学的身份交流的,现在陡然换成了徐越,他对着傅佑泽,总觉得尴尬万分。
不过事出突然,又不是小事,还牵扯到失踪的傅栋仁,傅佑泽只拍了拍徐越的肩膀,看上去并没有心思做进一步交流。
傅臻年是个头发花白,相当严肃的老头,坐在椅子上时腰挺得笔直,拄着的拐杖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着,不知在想什么,只死死地盯着站在面前,对着自己低下头的钟会,许久,鼻子里才发出一声冷哼。
“医者仁心。罗伯特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傅臻年气到了极点,猛地把拐杖往地上一扔,拐杖在光洁的地板上滑了一下,然后掉到了钟会面前。
他是医学界的泰斗级人物,也是看着钟会长大的,钟会对他多有忌惮,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爸,您身体不好,消消气。”傅佑泽赶忙安抚老爷子,然后对钟会说,“你刚才说,这些年罗伯特一直和你有联系,也告诉了你他想继续实20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验的想法……”
“我一直在劝他!”钟会急急地申辩,“他也没什么动作,所以我以为一切相安无事。直到一年前发生了那几起事故,我怀疑老师已经开始秘密实验了。我很害怕,就把这事告诉了栋仁……我知道以栋仁的性格一定会以更激烈的方式阻止他的,可是后来栋仁失踪了……”
无疑,钟会是个懦弱的人,然而懦弱是一个人的性格特征,很难以这一点来说他在这件事上有什么特别的过错。况且他从以前读书时就将罗伯特博士视为神一样的人物,让他忤逆自己的老师,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傅臻年一方面对钟会恨铁不成钢,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失踪的儿子,罗伯特是个疯子,傅栋仁性格刚烈,要是真的把傅栋仁绑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周围的几个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发一句话。
事关重大,到底怎么做,还得老爷子做主。
傅臻年抬头看了眼徐越,向他招手:“孩子,你过来。”
徐越一愣,看了看傅庭川,见傅庭川冲他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傅臻年跟前叫了声:“傅爷爷。”
傅臻年握住他的手,问:“回过以前的家没?”
徐越摇摇头。
“也没和别人说过这事?”
“没有。”
傅臻年“嗯”了一声,沉吟片刻,然后缓慢地开口:“明天回家吧,和小川一起见见你爸妈,这件事,你傅爷爷出面做主,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申明:脑电波相关脑洞,为满足情节需要,无科学依据,纯属虚构。
接下来应该会BUG与狗血齐飞,求轻拍!
后天就是五十章了! ( *ω)瀧爥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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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程时逸——也就是徐越的本体,自车祸后两个月就回家了,可以自主呼吸,但依然陷入昏迷中,每天要打针输液。徐腾辉请的是A市最好的市立医院的专家,每天都要来家里查看儿子的情况,并对症下药。
傅臻年人脉关系网很广,很快就联系上那位专家,让那位专家约好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徐腾辉和连微务必在家,有重要情况商议。
时隔那么久重新回家,还要和自己的父母坦白这件事情,换作谁都会紧张,徐越半夜12点回到家,躺到凌晨两点都没睡着,反而觉得有点饿了,干脆爬起来摸到厨房里煮水饺吃。
手机放在料理台边放着一首纯音乐,曲调悠扬,徐越不知不觉就出神了,呆呆地看着锅里沸腾的水,手里拿着一袋饺子,都忘了下下去。
“发什么呆呢?”
音乐戛然而止,傅庭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徐越回过神来,转头看到他,笑了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起来上厕所,看到楼下灯开着,以为进贼了。”
“傻X,哪有贼进门会开灯。”徐越笑骂,心里想着傅庭川果然是不擅长说谎的人,找个借口都能找到个这么失败的。
傅庭川接过他手里的水饺袋,用剪刀剪了一个口子,然后把饺子分批倒到漏勺里,慢腾腾地下下去。
徐越看着他精细的动作,忍不住咋舌:“换成是我,撕开包装袋,就一股脑全倒进去了。”
傅庭川很无语:“里面的水都沸了,你这么暴力会溅出来烫伤。”
“也是。”
徐越说完那两个字,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傅庭川煮水饺,一句话都没再多说。
等到饺子出锅,傅庭川只盛了一盘。
徐越问他:“凑一起吃?”
“不是,我不吃。晚上的全家桶还在肚子里没消化。”
“啧啧,小鸟胃,人小姑娘都比你吃得多。”徐越面带鄙视,然后夹了个饺子到自己嘴里,一点料都没放。
傅庭川猛搓了搓他的头发,动作有点野蛮:“你还好意思说。香辣鸡翅全被你吃了,原味鸡全留给了我。我都快吐了。”
徐越拍开他的手,笑眯眯地说:“是是是,您老对我真好。”
徐越一边和傅庭川耍嘴炮,一边在他的监督下吃水饺,把一盘水饺吃的一点皮儿都不剩,傅庭川洗完锅和碗筷,发现徐越在沙发上躺着,肚子吃得有点圆,之前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腹肌轮廓是铁定没有了。
徐越闭着眼,睫毛一直在颤动,眼珠子也在咕噜噜地转,傅庭川知道他没睡着,坐在地板上凑着他的耳朵问:“还睡吗?”
“睡啊。明天见我爸妈,总不能带着副鬼样吧。”徐越睁了睁眼,又闭上了,“小川川,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理素质不太好,一有点儿什么事就会失眠。”
“明天那事确实是大事,不怪你。换我也睡不着。”傅庭川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没事儿,我陪着你呢。”
傅庭川在一个月内第二次睡徐越的房间,只不过第一次是喝醉酒的无意识状态,第二次是完全清醒的。
徐越吃饱喝足,旁边又有个大活人搂着他,可能感觉踏实点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均匀沉稳,傅庭川看着他睡着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觉得稍有困意,轻轻地吻了吻徐越的眼睛,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傅臻年早上八点亲自派车去接了他们,两人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徐越还好,昨天的饺子没还能帮忙扛着点,傅庭川就惨了,饿得胃疼。
傅庭川告诉过徐越,傅臻年对小辈很严厉,从小就是如此,所以他们平时在他面前都不敢逾矩,甚至到了夸张的地步。比如傅庭川没吃早饭肚子饿,也不敢在傅臻年面前多说一个字。
徐越知道傅庭川本来就胃不好,心疼他,在半路上终于没能忍住和傅臻年说:“傅爷爷,我们没来得及吃早饭,方便下车买点包子豆浆什么的吗?”
傅臻年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傅庭川,点点头,然后对司机傅佑泽说:“前面看见早餐店的话停一停。”
三分钟后,车子在一家早餐店附近停下,徐越一个人下车去买早饭,溜得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