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懿点点他的额头,表面嗔怪实则宠溺道:“你呀,心思太过单纯,不知人心险恶,你在外头这几个月没教人拐卖了真是个奇迹。”
沈嘉禾催他:“你快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裴懿无可奈何地白他一眼,道:“你与之结拜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商人,而是当今圣上的第九个儿子,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弟弟,煜王贺兰骦。”
沈嘉禾惊呆了。
他蓦然想起赵佑霆之前说过的话,“生长在一个寡情薄意之家”,“在家排行第九”,这都与裴懿所言不谋而合。
裴懿玩味道:“你此时心里有何感受?和皇子结拜,便等于间接认了皇帝当干爹,你现在的身份可比我还要尊贵了。”
沈嘉禾无心与他玩笑,怔怔不语。
裴懿晃晃他的肩,一脸不高兴道:“不许想别的男人!”
沈嘉禾回神,问:“你如何同他说我的?”
裴懿咬着他的耳朵道:“我同他说,你是我相好的。”
沈嘉禾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伸手推开他,道:“才不信你。”
裴懿将他压在床上,低头吻他的唇,道:“我说的不对么?你就是我的相好,而且相好很多年了。”
沈嘉禾推开他的脸,道:“别闹,我身子不舒服。”
裴懿不由分说扒开他的衣裳,无赖道:“活动一番出出汗便好了。”
沈嘉禾知道在劫难逃,便索性由着他了。
裴懿心疼他身子不好,所以今日做得格外温柔,沈嘉禾也难得地感到舒服。
谁知到了紧要关头,裴懿又变得恶劣起来,只在浅处厮磨,故意不进到深处,偶尔狠狠一顶,令沈嘉禾苦不堪言。
裴懿在他耳边喘息道:“唤声懿哥哥来听便放过你。”
沈嘉禾有气无力地唤道:“懿哥哥……”
裴懿得逞,满意地笑起来,恶劣地狠狠顶了一记,又道:“还敢不敢随便唤别的男人哥哥了?”
沈嘉禾摇头,道:“不敢了……”
裴懿道:“再让我听到你唤别的男人哥哥,决不轻饶。”
沈嘉禾胡乱点头,裴懿低头亲亲他,这才好好地顶弄起来。
*
好生将养了一段时日,沈嘉禾的身体大有起色,面庞也红润起来。
裴懿寻了个天气很好的日子,派人通知了叶嘉泽,然后带上沈嘉禾,去了浔阳城鼎鼎有名的春山小馆。
春山小馆是个素菜馆,没有任何荤腥,价格贵得离谱,却备受那些达官显贵青睐,菜好不好吃是其次,关键是环境极好。春山小馆中央是个人工湖,湖中水草丰沛,游鱼如织,湖上修了数座凉亭,餐桌便摆在凉亭里。湖边还有多个包间,围湖而建,修葺得清雅别致,丝毫没有庸俗之气。
裴懿和沈嘉禾到的时候,叶嘉泽已经等在包间里,祝玉楼守在门口。
听到门响,叶嘉泽蓦地回头,面具之后的双眼直直盯着沈嘉禾,甚至忘了站起来同裴懿打招呼。
裴懿也不在意,和沈嘉禾一同落座,对叶嘉泽道:“小王爷,这便是你要见的人,沈嘉禾。”
叶嘉泽却不作声,只是目光如炬地盯着沈嘉禾看。
沈嘉禾被他看得满心莫名,目光带着询问看向裴懿,裴懿咳嗽一声,不悦道:“小王爷,你这样盯着人看是否太失礼了?”
沈嘉禾在桌下扯扯裴懿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如此说话,然后微笑着对对面戴着面具的陌生人道:“在下沈嘉禾,这厢有礼。”
来之前,裴懿一直不肯说要来见谁,现在听他唤对方小王爷,沈嘉禾仍旧没有头绪,偏生那人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看他,直看得他心中惴惴。
又尴尬地坐了片刻,叶嘉泽终于有所动作,他抬手摘掉脸上的黄金面具,微笑着对沈嘉禾道:“我叫叶嘉泽。”
看见他的脸的一瞬间,沈嘉禾惊得心跳骤停。
裴懿在旁边道:“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他和你长得实在太像了。”
沈嘉禾听不到他说话,只是盯着叶嘉泽,叶嘉泽便一直微笑着回视他。
裴懿的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一圈,觉得气氛实在古怪得很,皱眉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沈嘉禾开口,声音里有难以察觉的颤抖。
“叶嘉泽,”叶嘉泽道:“‘嘉言懿行’的‘嘉’,“君子之泽”的‘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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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更新时间还不能确定,我争取早点。
☆、第32章 世子无赖32
仲夏夜,一家人坐在院中葡萄架下乘凉。
许静姝在捣凤仙花汁, 沈铎在一旁扇扇子, 沈嘉禾则满院乱跑扑流萤。
沈铎道:“闲来无事,不如咱们想个名字罢。”
许静姝道:“什么名字?”
沈铎笑道:“咱们第二个孩子的名字啊。”
许静姝神色微黯, 道:“想它做什么,若是怀不上, 反倒平添失望。”
沈铎却道:“不能这么想, 你应该想着,说不定取好名字孩子就有了呢。”
许静姝微微一笑, 道:“那便想一个男孩的名字,一个女孩的名字。”
沈铎笑道:“其实男孩的名字我早想好了。”
许静姝道:“你且说来听听。”
沈铎一字一顿道:“沈、嘉、泽, ‘君子之泽’的‘泽’,如何?”
许静姝睨他一眼, 道:“好是好, 但这名字真是你想出来的么?”
沈铎嘿嘿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子,其实是我让清群帮我想的, 他肚子里有墨水, 我一个只知舞刀弄枪的大老粗, 哪能想出这么文雅的名字。”
许静姝笑道:“其实我也早想好一个名字。”
沈铎道:“快说。”
许静姝道:“沈、嘉、树,‘后皇嘉树, 橘徠服兮’的那个‘嘉树’。”
“沈嘉泽,沈嘉树,都好听, 而且寓意也都好,很难抉择啊。”沈铎招招手,道:“嘉禾,过来!”
沈嘉禾跑过来,道:“爹爹,你唤我做什么?我还没抓到萤火虫呢。”
沈铎将儿子抱坐到自己膝上,道:“爹娘正在给弟弟取名字,现在有两个选择,沈、嘉、泽,沈、嘉、树,你觉得哪个好?”
沈嘉禾惊喜地看向许静姝,问道:“娘亲,你怀上小弟弟了么?”
许静姝笑着摇摇头,道:“还没有,只是先把名字选好。”
沈嘉禾有些失望,皱着小脸想了片刻,道:“我更喜欢沈嘉泽。”
沈铎问:“为何?”
沈嘉禾一脸天真无邪道:“我是禾苗,他是水泽,我渴了可以找他要水喝呀。”
沈铎哈哈大笑,在沈嘉禾脸上亲了一口,道:“好,就听咱们嘉禾的,选嘉泽,等生了老三就用嘉树。”
*
“嘉言懿行,君子之泽,”沈嘉禾道:“好名字,谁取的?”
叶嘉泽道:“我爹的好朋友帮忙取的。”
沈嘉禾道:“真巧,我爹原本也要给我弟弟取名叫嘉泽的,但不等我娘怀上弟弟,我们家便家破人亡了。”
裴懿在旁听着,突然笑道:“如果不是知道叶小王爷的身份,我或许会以为你们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呢,名字肖似,长得也相像,实在太巧了。”
两个人都没有接话,裴懿摸摸鼻子,又自顾自道:“对了,小王爷,你不是对嘉禾那块麒麟玉很感兴趣么?”
“没错,”叶嘉泽道:“我酷爱收藏玉石,那日瞧见煜王腰上挂的麒玉,很是喜欢,煜王说那玉乃你所赠,我便一直很想见你,问问你另一块麟玉的下落,如果你肯割爱,不管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沈嘉禾将澎湃心绪压下去,道:“那两块麒麟玉是我家传之物,一块在我身上,一块在我母亲身上,但我与母亲在幼时分离,我并不知道她的下落,故而也不知道那块麟玉现在何处,还请小王爷见谅。”
话到此处,叶嘉泽已经确定,沈嘉禾就是他要找的人。
而沈嘉禾心里却乱成一团。眼前这个被裴懿称作“小王爷”的陌生人,生着一张与他爹沈铎有七八分像、与他有五六分像的脸,拥有他父母给第二个孩子预先取好的名字,对他的麒麟玉有非比寻常的兴趣,看着他的目光也非常的古怪和耐人寻味。这个人……到底是谁?
叶嘉泽看向裴懿,道:“世子殿下,可否请你离开片刻,我想同沈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裴懿不悦道:“你们俩素不相识,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叶嘉泽道:“自然是有不能让你知道的话,我才请你离开,请世子看在我之前帮过你的份上,行个方便。”
这句话听似请求,实则隐隐含有威胁的意味。
裴懿被人抓着把柄,只得愤愤地站起来,开门出去了。
“你是谁?”沈嘉禾率先开口。
叶嘉泽看着他,道:“我叫叶嘉泽,今年十三岁,是北岚谵王府的小王爷,但我并不是谵王的亲生儿子,我本该姓沈,我爹叫沈铎,我娘叫许静姝,我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哥哥,叫沈嘉禾。”
听到爹娘的名字,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沈嘉禾依旧觉得难以置信,呢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叶嘉泽从脖子上取下璎珞圈,放到沈嘉禾面前。
沈嘉禾拿起来,摩挲着璎珞圈下面缀着的麒麟玉,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上面。
“这块麒麟玉是我娘留给我的,自我出生起便戴着。”叶嘉泽起身走到沈嘉禾身旁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声音亦染上几分哽咽,轻轻地道:“哥哥,你还不相信么?我是沈嘉泽,是你的弟弟。”
沈嘉禾用力点头。
他抬手抚上叶嘉泽的脸,流着泪微笑道:“从看到这张脸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你与我是血脉相连的,你和爹爹长得太像了……但我不敢相信,这实在太匪夷所思,这怎么可能……我竟还有一个弟弟,我一直都期盼着有一个弟弟……嘉泽,嘉泽……”
叶嘉泽亦流下泪来,唤道:“哥哥……”
沈嘉禾将弟弟拥进怀里,兄弟二人自顾流泪,心里既高兴又酸楚。
家破人亡时,一个尚且年幼,一个还未出生,而如今初次相见,他们却已都长大成人,那些原本应该彼此陪伴着一起长大的岁月,那些原本应该生出许多回忆的时光,却徒留一片空白,怎能不教人遗憾又心酸?
过了许久,沈嘉禾松开弟弟,为他擦去眼泪,心怀忐忑地问道:“娘亲她……她还好么?”
叶嘉泽眼眶一酸,一滴泪落在沈嘉禾的手背上,他道:“娘亲已经不在了。三年前,鹿临生了一场瘟疫,娘亲不幸染病,苦苦煎熬了两个月,还是与世长辞了。”
虽然原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但听叶嘉泽如此说,仍旧痛彻心扉。
沈嘉禾闭上眼睛,任眼泪汹涌流下,再睁眼时,他擦掉眼泪,将所有的疼痛埋藏心底,问道:“嘉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北岚的小王爷?”
叶嘉泽收拾好悲伤情绪,从头说道:“当年,父亲获罪之时,母亲已经怀有身孕,只是她并不自知,直到流放西北的路上,她才发现怀上了我。为了保住我,母亲逃跑了,在逃跑途中偶遇了当时还是北岚三皇子的叶存钦。叶存钦对母亲一见钟情,而母亲也需要一个依靠,于是跟着叶存钦去了北岚,做了他的侍妾。
彼时,叶存钦已经和永安公主贺兰纤成亲五年,却一直没有诞下子嗣。叶存钦宣称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亲骨肉,贺兰纤为母心切,威胁叶存钦,孩子出生后要由她抚养,否则便将母亲赶走,叶存钦只能同意。几个月后,母亲生下了我,她还没来得及看我一眼,我便被奶娘抱走,交给了贺兰纤。
我成了叶存钦和贺兰纤的儿子,他们待我如同亲骨肉,我也一直以为我是他们亲生的,直到六岁那年,我无意间听到叶存钦和贺兰纤争吵,才知道我是母亲的孩子。等我再长大一点,母亲告诉了我我的身世,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他是如何被迫害而死的,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哥哥,她找了他许多年,却一直找不到他。
直到弥留之际,母亲紧紧抓着我的手,流着泪同我说:‘嘉泽,娘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你爹,生下了你哥哥和你,最不幸的事,便是将你哥哥弄丢了。嘉泽,答应我,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你哥哥,然后替我告诉他,娘对不起他,娘找不到他,娘很想他,很想很想他,让他原谅我……’
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哥哥,母亲让我告诉你,她很想你,让你原谅她。”
沈嘉禾早已泣不成声。
叶嘉泽抱住他,坚定道:“哥哥,从今往后,我会替爹和娘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的十三岁已经可以成亲生娃了,你们不要把嘉泽弟弟当小孩子看啊。
多谢支持,比心心。
☆、第33章 世子无赖33
裴懿已经等得不耐烦到极点。
他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快把旁边的花草给揪秃了。
祝玉楼守在包间门口, 不时戒备地看他一眼。
裴懿瞧他有些眼熟, 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自疑惑, 门忽然打开,沈嘉禾独自走了出来。裴懿站起来, 沉着脸走到沈嘉禾面前, 正要开口,却见他眼梢通红, 显然是哭过了,心头疑云更浓, 沉默不语。
沈嘉禾看他一眼,正欲说话, 忽然瞧见不远处的湖心凉亭里坐着一个认识的人, 心头顿时一震。那人正与同伴把酒言欢,并未注意这边。沈嘉禾抬手指向那人,问裴懿:“你认得那个人么?”
裴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道:“那个穿玄衣的么?”
沈嘉禾道:“对。”
裴懿道:“那人名叫程朗, 是当今皇后的外甥。”
原来真是皇亲国戚, 还以为他那时只是虚张声势。
如果这辈子不再遇见,沈嘉禾绝不会再想起这个人, 可老天爷偏安排了这次重逢,沈嘉禾便觉得他须得做点儿什么,否则怎么对得起薛炼的在天之灵?
裴懿蹙眉道:“怎么, 你认得他?”
沈嘉禾摇头一笑,道:“我哪里会认得如此显赫之人,只不过瞧他面善,随口一问而已。我乏了,回家罢。”
裴懿将信将疑,与沈嘉禾一同离开春山小馆。
待上了马车,裴懿立即问道:“叶嘉泽同你说了什么?”
沈嘉禾早知逃不过这一问,却还是道:“你非知道不可么?”
裴懿沉声道:“非知不可。”
沈嘉禾叹了口气,道:“他告诉我,我的母亲在三年前亡故了。”
裴懿瞧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微微心疼,却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疑问,道:“他如何会认得你母亲?”
沈嘉禾道:“其中曲折,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裴懿道:“那你便慢慢说给我听。”
沈嘉禾蓦地流下泪来,主动抱住裴懿,将头靠在他肩上,道:“我现在真的非常难受,以后再同你说,好不好?”
无论何时,裴懿对沈嘉禾的眼泪和亲近总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好了好了,你既不想说那我不问便是。”裴懿温柔地为他拭泪,“乖,别哭了,你身子才好,哭多伤身。”
沈嘉禾点点头,沉默片刻,带着哭腔道:“我以后能去小王爷府上拜访么?我们还有许多话未说清楚。”
裴懿道:“我陪你一同去。”
沈嘉禾道:“好。”
回到王府,沈嘉禾甚觉疲惫,被裴懿抱上床休息。
他沉沉睡去,梦回少年时,父亲还活着,母亲平安生下弟弟,他与弟弟一同长大,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裴懿躺在他身边,见他睡着了还在流泪,可脸上却挂着笑,也不知到底做着好梦还是坏梦。
叹息一声,低头吻去他的眼泪,心中怜惜不已。
*
晚间,公羊溪林来了。
这段时间,公羊溪林隔三差五便会过来一趟,和裴懿两个人呆在书房里,也不知在商议些什么。
沈嘉禾并不关心,左右也不需他伺候,他便独自坐在院中,默默回想着叶嘉泽白日里同他说的话。
昭文帝在位十八载,夏国早已今非昔比,是四国中最强盛的国家,而北岚孝仁帝昏庸无能,式微到了需要向夏国送质子的地步。原本北岚要送来夏国做质子的人并不是叶嘉泽,而是一位皇子,是叶嘉泽主动请命代替那位皇子来夏国做质子的,因为碍着永安公主的情面,贺兰绍不会太苛待他。而叶嘉泽来夏国的目的,除了寻找沈嘉禾,还有一个,就是为沈铎报仇,而仇人正是昭文帝贺兰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