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笑成一片,唯独裴懿笑不出来。
贺兰骏接着道:“后来父皇时常将这件事当笑话说给我们听,不过现在看来,裴卿的确是慧眼如炬。”
裴懿沉声道:“殿下谬赞了。”
贺兰骏顿了顿,笑道:“既是绝世好画,自然不能裴卿一人独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裴卿同意与否?”
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裴懿此时恨不得插自己几刀,但他极力保持镇定,道:“殿下所言甚是。”
贺兰骏道:“既如此,如果本宫说想把这副画留在太子府里赏玩几天,裴卿应当不会不愿意罢?”
裴懿道:“自然不会。”
贺兰骏笑道:“好,裴卿大度,深得我心!”他指着默默跪在地上的沈嘉禾,道:“来人,将他带下去,好生安置。”
便有侍者答应着走上前来,将沈嘉禾从地上扶起。
转身之际,沈嘉禾看向裴懿。
四目相接,裴懿心痛如绞,沈嘉禾平静似水。
沈嘉禾收回视线,随侍者一同下去,听到贺兰骏在身后道:“本宫要在这幅画上再添几笔,到时定邀众卿前来共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个脑补很久的情节了,爽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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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世子无赖34
一夜之间,整个浔阳城都传遍了, 太子殿下从逍遥王世子手里夺了一个绝世美人。从皇亲国戚到贩夫走卒,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传到了昭文帝贺兰绍的耳朵里。贺兰绍将贺兰骏叫到跟前训了一顿, 贺兰骏被他训惯了,挨完训便着急忙慌地回太子府去了。他昨夜一不小心喝多了, 今日一早又来上朝, 至今还没有去看过沈嘉禾。
回到太子府,被下人领着去了沈嘉禾住的院子, 甫一进去,就见沈嘉禾仍穿着昨夜那身红衣, 正坐在一树紫藤下看书,似乎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内容, 嘴角噙着一丝笑, 简直美不胜收。
贺兰骏唯恐惊扰到他,屏退下人,一个人悄悄走到沈嘉禾身边。他的影子投到书上, 沈嘉禾抬头, 看到是他, 从容不迫地起身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贺兰骏觉得他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 声音也悦耳动听,竟挑不出一丝瑕疵来。
贺兰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你不害怕么?”
沈嘉禾不答反问:“怕什么?”
贺兰骏道:“怕本宫。”
沈嘉禾摇头, 道:“不怕。”
贺兰骏走近他,道:“你应该怕的。”
沈嘉禾道:“为何?”
贺兰骏抚摸他的脸,道:“因为你太美了,而本宫有一种奇怪的爱好,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
沈嘉禾微微笑起来,道:“的确是很奇怪的爱好,所以殿下打算怎么撕碎我?”
贺兰骏邪肆一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沈嘉禾道:“好,我拭目以待。”
贺兰骏的手细细摩挲着他的下巴,眸色漆黑如墨,教人看不分明其中蕴含的情绪。
“有趣,真有趣。”贺兰骏勾唇浅笑,“这世上长得美的人很多,长得美又有趣的却寥寥无几。”
沈嘉禾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既然我如此有趣,太子殿下还忍心撕碎我么?”
贺兰骏道:“怎么,害怕了?”
沈嘉禾道:“与其被撕碎,我还是更喜欢完整地活着,我怕疼。”
贺兰骏突然贴近他,几乎与他脸贴着脸,说话时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上,有些痒。
“裴懿干你的时候,疼么?”
沈嘉禾沉默片刻,道:“疼。”
贺兰骏低笑两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本宫把你从裴懿手里要过来,也是想干你?”
沈嘉禾道:“我从不揣测别人的想法。”
贺兰骏后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放心,本宫有非常严重的洁癖,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嫌脏。”
沈嘉禾点点头,道:“哦。”
贺兰骏沉默片刻,道:“本宫真的很喜欢你。”
沈嘉禾道:“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贺兰骏道:“或许你能治好本宫的洁癖。”
沈嘉禾道:“如果太子殿下愿意的话,我可以试试。”
贺兰骏哈哈一笑,道:“有趣,真是有趣!”
沈嘉禾跟着笑了笑。
贺兰骏道:“本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沈嘉禾道:“沈嘉禾。”
贺兰骏道:“好,本宫记住了。”
贺兰骏转身走了。
沈嘉禾强装的镇定自持瞬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他的手在发抖,呼吸在发颤,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在真正强大的人面前,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胆小懦弱。他必须变得坚强起来,因为他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他有了要保护的人。
既然嘉泽选择报仇,他便替他报仇。
嘉泽还有养育他的父母,他却什么都没有。他死了没人会为他伤心,所以死了也没关系。
但他不能杀裴懿,因为裴懿在这件事里是完全无辜的。他要杀贺兰骏,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报仇,而且完全能起到嘉泽想要的效果。他是裴懿的人,他杀了贺兰骏,便等于裴懿杀了贺兰骏,贺兰绍和裴慕炎必定势不两立。
他没有任何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至少第一步完成了,他成功进了太子府。
至于第二步该怎么走,就见机行事罢。
*
逍遥王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最先来的是魏衍,然后是公羊溪林,最后是叶嘉泽。
“你是不是有病?”叶嘉泽口无遮拦道:“你不知道他那张脸有多惹眼么?竟然将他带到太子府的宴会上去,你这是亲手把他往火坑里推!”
裴懿也早已经将自己骂了千百遍,甚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但自责无用,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沈嘉禾从太子手上救出来,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晚上,却依旧无计可施。
叶嘉泽道:“现在唯一能救沈嘉禾的人,只有煜王贺兰骦。”
一语点醒梦中人,他怎么就把贺兰骦给忘了?!
裴懿丢下一句“多谢”,便狂奔而去。
*
贺兰骦原本打算过完生辰之后去丰泽寻沈嘉禾的,却没想到贺兰绍给他派了个赈灾的差事,他一去就是两个月,前日才刚回到浔阳,又花了两日处理后续事宜,今日才算真正闲下来,本来打算去找裴懿问问找到沈嘉禾不曾,谁知还未出门,裴懿却找上门来了。
裴懿开门见山道:“煜王殿下,我有一件要紧事求你帮忙。”
贺兰骦心下了然,道:“是为了那个绝世美人的事罢?想让我帮你去要人?”
“正是。”裴懿顿了顿,道:“其实,那个人就是沈嘉禾。”
“什么?”贺兰骦一惊,“你是说,太子殿下从你那儿夺走的美人,就是嘉禾?”
裴懿点头,道:“没错。”
贺兰骦疑虑丛生,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懿知道,是时候和贺兰骦说清楚了,他救人心切,于是道:“我在路上告诉你。”
二人立即乘车往太子府去。
裴懿道:“在解释来龙去脉之前,我要先向煜王殿下赔个不是,我之前欺骗了你。”
贺兰骦皱眉道:“骗我?”
裴懿道:“其实我早就认识沈嘉禾,他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是我的贴身书童。”
贺兰骦心头一震,眼神骤然冷下来,沉默片刻,才道:“你接着说。”
裴懿道:“那日,你、我、叶嘉泽三个人一同吃酒,我听你说到结拜兄弟的名字叫沈嘉禾时,也暗暗吃惊,天底下这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我当时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我认识沈嘉禾,是因为在我来浔阳之前,沈嘉禾私自出逃,我正在气头上,所以才没有如实相告,绝非有心欺瞒。后来,我找到沈嘉禾,将他带来浔阳,你却去了南方赈灾,两边就这么岔开了。昨日太子府夜宴,我以为你会去,才特地将沈嘉禾带上,想给你个惊喜,顺便将之前的误会解释清楚,谁知道,太子竟看上了沈嘉禾,将他留在了太子府。如今,能救沈嘉禾的人只有煜王殿下你了,所以我才跑来求你帮忙。”
听完,贺兰骦道:“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所言是真是假?”
裴懿犹豫片刻,道:“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便索性全部说清楚。其实,我与沈嘉禾情投意合,早已相爱多年。”
贺兰骦如遭雷击,强自镇定片刻,才道:“你既与嘉禾情投意合,他之前又为何要私自出逃?”
裴懿灵光一闪,道:“他气我成亲,所以才负气出走。”
贺兰骦沉声道:“你若爱嘉禾,便不该成亲,你既成了亲,便不该再与嘉禾纠缠。裴懿,之前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追究,但救出嘉禾以后,我会与你公平竞争,看谁能赢得嘉禾的心。”
裴懿心中不屑,面上却未表露半分,道:“好。”
未几,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口。
贺兰骦道:“我一个人进去便好,你在这里等我。”
裴懿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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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分三更,二更大约在18:00左右。
☆、第35章 世子无赖35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快快起身罢。”贺兰骏笑道:“九弟看起来清减了许多,想来这趟差事办得十分辛苦, 但却办得十分漂亮, 父皇对你称赞有加,还说要让本宫向你讨教一二呢。”
贺兰骦颔首低眉, 恭顺道:“这都是皇兄教导有方,臣弟还有许多不足需要皇兄多多指教。”
贺兰骏淡笑两声, 道:“坐罢。”
贺兰骦道谢落座, 笑道:“臣弟今日前来,一是向皇兄请安, 二是有件私事想要请皇兄援手。”
贺兰骏挑眉笑道:“喔?你且说来听听。”
贺兰骦道:“臣弟听说皇兄昨日新得一个美人,名叫沈嘉禾……”
不等他说完, 贺兰骏便打断他,道:“裴懿让你来帮他要人, 是么?”
贺兰骦道:“这件事的确是裴懿告知于我, 但臣弟并不是替他要人,而是因为臣弟与沈嘉禾有私交,所以才厚颜来向皇兄求情, 求皇兄开恩, 放了沈嘉禾。”
贺兰骏道:“你与一个奴才能有何私交?”
贺兰骦如实道:“臣弟之前曾微服出游, 路过丰泽时偶遇沈嘉禾,觉得与他甚是相投, 便与他义结金兰,成了结拜兄弟。”
贺兰骏怒道:“荒唐!你一个皇子竟与庶民结拜,成何体统?若教父皇知道, 定要责罚于你!”
贺兰骦急忙起身道:“皇兄,臣弟自知此举不合礼法,但臣弟是真心想结交沈嘉禾这个朋友,故而才会任性妄为,求皇兄体谅。”
贺兰骏沉默片刻,道:“你真的只是想同他做朋友么?还是说,你为他美色所迷,做朋友是假,借机亲近才是真?”
心事被戳破,贺兰骦却面不改色,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臣弟亦不能免俗。臣弟对他……的确是一见倾心,却又不敢冒然亲近,便想着先与他从朋友做起,然后循序渐进,慢慢培养感情。”
贺兰骏笑道:“原以为九弟是个不知风月之人,没成想竟有如此高招,是本宫眼拙了。”
贺兰骦躬身道:“臣弟是真心喜欢沈嘉禾,求皇兄成全!”
贺兰骏勾唇一笑,道:“你方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宫亦有爱美之心,亦对沈嘉禾见之倾心。本宫很想成全你,但若成全了你,本宫心里便会不快活,九弟你忍心么?”
贺兰骦道:“皇兄贵为太子,日后承袭大统,便是天子,后宫佳丽三千,俱是从全国各地选送的绝色美人,实在不差沈嘉禾这一个。更何况,沈嘉禾虽美,却是男子,父皇若知道皇兄有龙阳之好,必然不悦,恐怕有损皇兄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贺兰骏道:“夏国民风开放,龙阳之兴盛行,就连父皇也曾临幸过一两个男宠,为何到了本宫这里便不能了?”
贺兰骦道:“父皇乃一国之君,就算临幸男宠也没人敢妄议,但皇兄不同,朝中那些文官口似钢刀笔锋如剑,难保不会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皇兄真的不在意么?”
贺兰骦自知,他方才所言大有不妥,但为了救沈嘉禾,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贺兰骏冷笑两声,道:“九弟,你好大的胆子。”
贺兰骦屈膝跪地,道:“臣弟自知失言,但也是真心为皇兄着想,求皇兄恕罪!”
贺兰骏道:“本宫原本只是觉得沈嘉禾生得极美,想留他在太子府小住几日,当幅名画赏一赏,赏过便罢,但听了你今日所言,本宫还就偏要幸了他,看看谁能有何话说!”
贺兰骦没想到一番劝求却适得其反,顿时乱了方寸,道:“皇兄……”
贺兰骏打断他,冷声道:“本宫乏了,你走罢。”
贺兰骦心知无望,沉默片刻,道:“皇兄,臣弟想见沈嘉禾一面,求皇兄成全。”
贺兰骏不耐烦道:“他就住在沉香院,你自去罢。”
*
骤然见到贺兰骦,沈嘉禾并不吃惊。
他躬身行礼,一句“参见煜王殿下”,便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千里。
久别重逢,又是在这种糟糕的境遇之下,贺兰骦和沈嘉禾相对而坐,一个痴痴凝望,一个低眉敛目,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沉默许久,还是贺兰骦率先开口,道:“嘉禾,对不起,我骗了你。”
“煜王殿下言重了,我亦说了谎话,还望殿下莫要怪罪。”沈嘉禾顿了顿,又道:“当初那场建立在双方谎言之上的结拜,便不作数了。”他摘下一直戴在颈上的挂坠,放到贺兰骦面前,道:“这是你赠予我的信物,我现在还给你,请你将我赠你的玉佩还我。”
贺兰骦见他表情决绝,心中一痛,取下挂在腰间的玉佩,还给沈嘉禾。
沈嘉禾将玉佩拿在手中摩挲,脸上微有笑意,随即又将玉佩递回给贺兰骦。
贺兰骦不解他意,怔怔接过,便听沈嘉禾道:“听闻叶小王爷对这块麒麟玉很感兴趣,劳烦煜王殿下将此玉代为转赠于他,多谢。”
贺兰骦失落地点点头,将玉佩收进怀里,道:“嘉禾,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上几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救我?”沈嘉禾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并未害我,又何须你来救我?”
贺兰骦倏然一滞,还未开口,沈嘉禾继续道:“太子殿下待我很好,你实在不必为我费心。”
贺兰骦道:“你不清楚皇兄为人,他性情乖张狠厉,时常做一些有悖常理之举,他现在待你很好,不代表他会一直如此,嘉禾……”
“煜王殿下,”沈嘉禾打断他,“患从口入,祸从口出,你失言了。这是太子府,请你务必注意言辞。”
贺兰骦道:“我必须教你知道,皇兄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你要小心防备。”
沈嘉禾看着他,道:“实话告诉你,我很高兴太子殿下能看中我。太子殿下是除皇上之外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就算当奴才,我也要给最尊贵的人当奴才,这样我便也高人一等。能在太子殿下身边服侍,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所以请煜王殿下不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我自有打算。”
贺兰骦蹙眉看着他,道:“你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沈嘉禾凉凉一笑,道:“煜王殿下和我很熟么?不过匆匆两面,你如何能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你生在帝王之家,应知人心诡猾,怎的比我还要天真无邪?”
贺兰骦当然知道人心诡猾,但他有识人之道,一个人是好是坏,他懂得如何分辨。他看得出来沈嘉禾是在作戏,故意将自己说得如此低劣不堪,定然别有用意。沈嘉禾既不愿说,他也不能逼问,只道:“不管你怎么说,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白玉无瑕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有能力保护你。”
沈嘉禾淡淡道:“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你走罢,不要再来找我。”
贺兰骦深深地看他片刻,起身离开,走出不远,忽又停下,背对着沈嘉禾道:“我们既在天策将军面前发过誓,我们今生今世都是兄弟,不是你说不作数便不作数的。”
沈嘉禾道:“我与之结拜的是商人赵佑霆,不是煜王贺兰骦。”
贺兰骦道:“不论是赵佑霆,还是贺兰骦,都是我,与你结拜的是我,我永远都是你的展哥哥,嘉禾,你赖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