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打包来的盒饭,陆夜白却说他俩已经吃过了,还评价温子河做的饭比她做的好吃。
陆夜白这熊孩子在温子河面前好像格外服帖,温子河家教好,父母又经常不在家,她便将他当半个儿子看待。
后来温子河去外地工作,走得急,只给她打了个电话,而后好几年音讯全无。前些天刚碰上,她便邀人来家里吃饭了。
温子河总算是进了门,他把带来的营养品放在一边,借着这些动作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陆夜白那臭着的脸,对着陆妈妈眯着眼笑道:“阿姨看着一点都没变,皮肤保养的真好。”
这句话讨了中年女人的欢心,但她面上还是责怪道:“带点营养品就能赔罪啦?你说你,一去工作,第二天家就搬了,后来一个电话都不给。就算忘了我们老的,别把小的也忘了,以前多好的感情啊?你刚走那几天我看他魂不守舍的,肯定是挂念你,后来他虽然嘴上不说,我也看得出来,舍不得呢。你说你三年里半个电话都没有——啧,儿大不中留,我看是这么个道理。”
这番话成功地让试图张嘴的温子河沉默了。
温子河心想,果然今天这样子是装给我看的,心里还是怨着我呢。再一看陆夜白那更冷的脸色,顿觉心中七上八下。
偏偏陆妈妈进了厨房还在讲述他俩小时候是如何如何亲密无间……他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
“我给你带了东西。”他摸了摸鼻子,从一堆营养品里拿出一个盒子,对着面若寒霜的陆夜白开了口,“无人机,你们年轻人是不是爱玩这个?”
陆夜白看了他一眼,这人外表看起来也是个十足的年轻人,却爱操着这么一口长辈的腔调。
“谢谢。”他很客套地答了一句。
面对这个人,他可没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索性少说话。
温子河听他终于开口和自己说了话,只当自己挨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心下一松,这会儿又转向厨房,说道:“我那工作,都在深山里跑来跑去的,没信号。”
这是个很不走心的理由,温子河没指望能糊弄过陆夜白,只想略微给陆妈妈提一句,没想到陆夜白抬眼朝他看了一眼,动作还挺大,被他注意到了。
于是他似乎是受到了鼓励,对着陆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没打草稿就开始侃侃而谈,也不知道是想说给谁听:“我自工作起就赶上了一趟外出考察,一直都在西北山里……”
他以为陆夜白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不想陆夜白从他开始讲述“深山里的故事”开始,就兴趣缺缺地把头扭向了别处。
他觉得这死孩子的性格实在是扭曲得太厉害了,怎么三年不见,变得这么不好说话?
陆夜白虽然没把目光往那人身上放,但是那人的声音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此刻内心快乱成了一团麻,刚打开门的时候,这些年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几乎一下子飞的没踪没影,他一再克制,才忍住没问对方半个字。
毕竟,他没有立场。
三年前,对方既没有没有嘲讽过他的一厢情愿,也没有玩弄他的感情一走了之,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所以他冷淡的态度与其说是在给人脸色看,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靠近了。
但是他见着这人好像越黏越紧,隐隐还透露着讨好的意味,这会又不可避免地想入非非起来。
他又回来了,是不是说明,当初让他离开的,不是自己呢?也就是说,其实他并不那么排斥……
他还没来得及再往下想,听到那人的声音传来:“我说,你准备装不认识我装到什么时候?”
这回的语气不像以往逗他玩似的,陆夜白仿佛还嗅到一点生气的情绪在里面,他心下一喜,却警告自己不要得意忘形,目光看向别处,维持着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我没有。”
温子河:“……”
他觉得这孩子的毛是顺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还是这种排版看着顺眼一点~
第3章 痴心
温子河的耐心其实很有限,他这人最怕麻烦,而偏偏哄人是他最不擅长的事之一。
他正想对此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譬如大男人怎么能因为这么点事就耿耿于怀呢?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俗话还说“低头不见抬头见”……
他毫无逻辑地想着,冷不丁感觉自己裸/露在外的脚背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舔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一条雪白的大狗正吐着舌头看他,似乎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这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起来嘴巴咧得很开,显得有点傻气。
“这是……”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陆小白?”
一旁的陆夜白听到这个名字,强装淡定的表情也微微抽搐了起来。
他没忘记以前温子河是怎样给狗起了名字,然后又孜孜不倦地用这个名字来调戏他的。
陆小白是条萨摩耶犬,三年前陆妈妈朋友家的狗生孩子,便抱养了一条回来。
陆夜白记得温子河见到它的第一眼,便不容商量地拍板了“陆小白”这名字,而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不告而别了。
所以这么多年,陆夜白为了赌气,也没喊过这名字一次。
“长这么大了都。”温子河抚摸着陆小白的毛,似是有点感叹。
“狗的寿命很短,三年足够它长这么大了。”陆夜白冷不丁地开口,刻意加重了“三年”,而后察觉到自己嘴巴没闭紧,又不说话了。
正巧陆妈妈从厨房端了一盘菜出来,看到这一幕,觉得这俩孩子分别多年,生疏消得倒挺快,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满意:“聊得这么火热呢?看来感情真的很好,先过来吃饭,边吃边聊吧。阿姨也有很多话要问你呢,子河。”
于是两个“感情很好”的孩子暂时抛下了正“聊得火热”的话题,一个帮忙端菜,一个踱步到餐桌前坐下,有意无意地逗着狗。
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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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方形的木质西餐桌,陆妈妈坐一边,陆夜白和温子河挨着坐在另一边,好像一对亲密的兄弟。
中间的小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泡,香气四溢。
陆夜白一言不发,只顾夹菜吃饭,似乎是铁了心要做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君子。陆妈妈和温子河倒更像亲生的,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说话。
“你陆叔叔今晚不回来吃,咱们仨先小聚一回。”陆妈妈往温子河碗里夹着菜,“你这次回来了不走了吧?”
陆夜白借着单手支撑下巴的动作,似有似无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橘黄色的灯光给那人脸上镀了一层暖意,他看到那人笑盈盈地开口:“不走了,还是家乡好啊。”
陆夜白提起的心忽然间就放了下来,大概是听答案之前太紧张,这会儿心情一松,他的嘴连带着也松了:“有住的地方吗?”
话刚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两嘴巴子。
但是又矛盾地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在锡北学府大道那边有个小房子,离你的大学很近,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玩。”
温子河见陆夜白终于不再装哑巴,顿觉破冰有戏,说话时都带上了点儿不易察觉的讨好语气。
没料陆夜白轻轻摇头,神色淡然:“不好,太麻烦你了。”
一年里有半年吃他做的饭长大的熊孩子,居然也学会不露声色地要和他拉开距离了。
温子河磨了磨牙,还没开口,就听到陆妈妈接话:“是离K大很近,你俩又能互相有个照应,我很放心。不过你是一个人住吗?”
“不是。”温子河说。
他注意到陆夜白朝他看了一眼,神情里不知含着什么意味。
“有女朋友了?”方才闲谈她已经知道温子河的父母早已搬去外地,闻言自然做出了猜想,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同居,十分正常。
温子河想到了宅子里那一干形形色/色的妖怪,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便笼统概括了一句:“不是女朋友。不过有几个朋友暂住我家,还养了个……宠物。”
陆夜白听了前一句,微微松了口气,听了后一句,又开始猜测起了是什么朋友。
他觉得今天自己一晚上的心情七上八下,对温子河有关的一切都在意的不得了,却碍于此前的决心,只能落在一个“猜”字上。
扰他心乱的罪魁祸首偏偏不自知地坐在他身边,空调的冷气还把那人身上淡淡的男香往他鼻子里送……
这一点若有若无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竟然不知怎么地奇迹般抚平了他有点焦躁的心。
三年前那人不告而别,于他而言是最大不过的打击。
他没料自己只是略微朝他透露了一点儿,就能把他吓得逃开了。那段时间他反复地想,要是没这么急躁、能够慢慢来就好了。
可惜终究没有后悔药。
世上也无忘情水。他那多年前就萌生的念头,如今在他心里越扎越深,让他自我嫌恶,又欲罢不能。
随后三人边吃边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多数时候是陆妈妈问,温子河答,陆夜白再从中攫取信息,拼拼凑凑地了解完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虽然真实度还有待考据。
分别的时候两人终于没有刚见面时那样的尴尬气氛,还互相交换了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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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前陆夜白冲了个澡,趿拉着拖鞋走回房间的时候,瞥见陆小白在沙发上摆了个极尽舒适的姿势呼呼大睡,一条狗腿还架在一个盒子上。
那是温子河给买的无人机。
他掀起陆小白的狗腿,有心在这腿上打一下,又生怕陆小白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轻轻把盒子抽出来,提回了房间。
随后他察觉到自己的立场太不坚定,又重重把那盒子一放,让它孤零零地待在房间的一角。
他爬上床准备睡觉,却架不住意志力太弱,开始细细回想今晚的几个小时。那人多年不见的眉眼,说话时的神态,穿着的白色衬衣,若有若无的淡香……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怎么会就这样回来了呢?当初不是决绝地走了、连句话也没留给他么?
他开始怀疑今晚只是一场梦,隔一会儿就掐自己一把,就这么辗转了几次,愣是耗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睡着,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寤寐思服”。
他索性起身,打算看一会儿书,却瞥见手机屏幕一亮,进了一条信息:“睡了吗?”
发件人:温子河。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了手机,手指在键盘上动了动,愣是没打上半个字。
沉默了半晌,他看着屏幕熄灭,而后把手机紧贴在胸前,闭了闭眼。
那多年来从没放下的痴心妄想,又以一种更加不可抗拒的姿态,要将他引向更深的深渊。
而他,好像还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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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河左右等不到陆夜白的回信,又打了一行字过去:“明天我来接你去学校。晚安。”
然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面露惆怅地按压着眉心。
纵然此人对某方面再不敏感,他也能从陆夜白的眼神里看出不太一般的感情来。
真糟,怎么三年过去了,那人还没想开?
他不由得想起十多年前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的陆夜?div align="center">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那时候他化形成小孩,搬到了陆夜白家对门。
起初还怀着警惕,只是想远远地观察那孩子。但架不住那熊孩子一天又一天拿着热脸来贴他的冷屁股……渐渐地也玩到一块儿去了。
那时候陆夜白长得十分可爱,眼神明净得跟小天使似的,却淘气得不行。每天缠着不是要去欺负小姑娘,就是要爬树、赛自行车。
朝夕相处间,他看明白了,他的千古仇敌和这个蔫儿坏的小朋友,根本不能等同。
那个天真的二货小朋友,虽然熊,但是很讨人喜欢,他是真心想与其做朋友,都快忘了其实自己是个妖怪。
他未曾想过另一位更是陷得深,直接对他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
刚刚知道的时候他还想,怎么会呢?
那个人明明小时候酷爱欺负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中学的时候也没少收到过少女的情书,怎么就喜欢男人了呢?
于是他很失风度地跑了,有时候他回想起来都会在心里唾骂自己,活了千年的妖居然被人的一句话吓得缩了三年……
跑了也就跑了,现在居然还要回来。
他本是没想好再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继续守着陆夜白,像段予铭之前那样远远地观察也行,虽然费力了点,好歹不用面对他。
但那日在光华路偶遇陆妈妈,闲谈几句陆妈妈便邀他去吃饭,于是他也就……顺其自然了。
他想着,段予铭也说了,那东西极有可能在陆夜白这辈子里都不会苏醒,那么自己平平凡凡地陪陆夜白度过这辈子,好像也不赖。
眼下要先对他好,好到让他产生愧疚感,然后自然打破坚冰,恢复昔日美好情谊。
但是想到关于美好情谊的定义在二人的眼里的分歧,温子河的头又痛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
陆:想怎么样?
温:……你非要我自己说出来吗?
陆(盯着他):不然我做给你看?
【第三章尺度就这么大是不是不大好
第4章 蛇妖
“少主,下午地鹿族三老亭送来一个失踪案的案卷,说是世子要您查的。”
方叔似乎是嫌温子河的烦心事还不够多,捧着一叠纸走了过来。
他是温宅的管家,蓄着花白的一条长胡子,眉间刻着深深的皱纹,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真实年龄可远远不止这个数。
温子河暂时从那点不便提的忧思里脱身出来,口中说道:“段予铭真能给我找事,什么时候我也要替他们操心这些了?”
人类爱秩序,做什么都有遵守的一套规则,而妖怪天生最恨循规蹈矩,古时候占山为王的妖,逮到个人就能开膛破肚,掏心饮血,除了会点三脚猫功夫的道士,基本没人来管,很是无拘无束。
后来妖族入世的人越来越多,那一套也走不通了。
于是他们学会了在人间隐藏踪迹,凡是进入人间的妖族,必然要与凤栖山的本家做下不犯乱等诸多约定,一旦违反,就会由专人处理。
除此之外,妖族在人间分区管辖,每一族负责一个地区,在这些地区里,每族家主要设置专管登记来往妖怪、例行汇报等琐事的机构,便是三老亭。
这一套不算成熟的体系,自成立开始便一直沿用至今,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大概是妖怪们也渐渐受了人类文明的熏陶,安分守己了起来。
“这个月以来,连着失踪了好几个妖怪,也没往别地去的记录,还有只蛇妖,刚到锡京,登了记晚上就失踪了。”方叔替温子河放好案卷,尽量长话短说,以防自家少主捂着耳朵说不听,“世子说请您顺便查一查。”
三老亭的工作虽然繁杂,但是大多都是不用过脑子的差事,遇到个把稍难的案子,一般都会上报本家,由本家派出专人解决。
遇到再棘手的,报给从各族里挑选出的专管恶性案件的组织“乌衣”,万万轮不到温子河这等独立于妖族那一套体系之外的人。
一般来说,居住在凤栖山的本家会在所管辖的区域里留那么一些才干应对突发事件,免得办案不及时。
但这次的情况好巧不巧,负责管辖锡京的妖族是鹿族的旁支,叫做地鹿族,家主一系都在凤栖山,本地的地鹿族族人寥寥无几,大概觉得就算锡京的大小妖怪都死绝了也死不到他们家头上,只留了个三老亭专管杂事。
所以地鹿族的三老亭一报,就直接报往了凤栖山的本家。大概段予铭听说了,怕他太闲,给他找了个事做。
这“妖口失踪案”和他之前接到的各色任务相比,口味实在是太轻了。
但他正好需要一点事来缓冲一下与陆夜白的遭遇,便随手翻了翻案卷,手指在纸上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你刚刚说她登记当晚就失踪了,是怎么判定的?”
方叔正担心少主嫌麻烦撂挑子不干,没想到他这么问了一句,马上答道:“那只小蛇妖名叫白芷,26日下午她到了锡京,在三老亭登了记就走了。晚上她二叔过来寻她,三老亭几个人陪他出门探查了一下,还真在光华路公园里找到了几张带着血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