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什么?”老夫人面沉入水,“要等他,我们就都别吃了!”
二哥儿站在他的腿上,手紧紧抓着桌边,看着面前的一碟飘着香气的烤羊排,目不转睛,但并不吵着要吃,只是不断啜着口水,含着手指,看着很是可怜。
方棠溪无可奈何,只好拿了一碗酥酪,先喂了二哥儿。
老夫人冷不丁地道:“承影都会说话了,黄莺儿,你带出来给少爷看看。”
老夫人身边侍立的一个丫鬟欠身行礼:“是。”
方棠溪干笑道:“他抓周的时候不是还不怎么会说么?”
“抓周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原来孩子大得这么快。”方棠溪擦着汗。
“可不是,你尿床的时候就好像还在昨天。”
“这么丢人的事,您还提来作甚?”
正说话时,丫鬟已将一个小娃儿抱进客厅,那孩子一看到老庄主和老夫人,就“爷爷奶奶”地叫了起来。
“这是你爹爹,快叫爹爹!”
小孩子畏怯地看了一眼方棠溪,下意识地靠近了祖母。
方棠溪看他容貌果然像方氏血脉,只在孩童时,便有几分英俊之意。
自己既然收养了他,也打定了主意,将他视为亲生,不会就这么放手不管。虽然大哥儿没叫他,他却拉过大哥儿的手仔细询问。
大哥儿也逐渐消除了紧张,叫他一声爹爹,让他很是欢喜。虽然他想把两个孩子养在一处,但被母亲以他身体欠佳为由反对。
他知道在母亲眼里,男人都是粗心的,定然照顾不好孩子,至于二哥儿就算了,只要二哥儿不闹腾,她不会管二哥儿的死活。
到圆月升起时,吹寒也没有在家宴上出现,母亲也并无表示。
方棠溪知道,母亲认定了他们在欺骗,就绝不会改变想法。
他本来希望,能让吹寒能光明正大地见人,不必隐藏行迹,结果情形变得更恶劣了,害得吹寒在庄里毫无立足之地。
第十六章
蓝吹寒推门进来,看到方棠溪和饼哥儿父子睡在一处。
饼哥儿缩在方棠溪身侧,双眸紧闭,睫毛细长,睡得甚是香甜。
他在午间时,就听到了风声,说是少庄主义气深重,对兄弟的孩子视为己出。
旁人自然不敢在“少夫人”面前嚼舌根,但他如今耳目越发敏锐,只要用心听时,自然能听到下人们的琐碎闲话。
或许是感应到他的注视,方棠溪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他,迷蒙的双眼渐渐恢复了清明,扶着床沿便要坐起。
蓝吹寒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了他,低声道:“吵醒你了?”
“没有,我还没睡呢,吹寒。”
蓝吹寒看了看他身边挨他极紧的饼哥儿,道:“这个位置我都还没睡够,就轮到他了。”
方棠溪面红过耳:“我想好好照顾他。”
蓝吹寒不提为何不照顾好饼哥儿的事,他也不会提。他自觉在这件事上,无论是丫鬟还是母亲,都没有责任,吹寒也只是不知情,唯一该怪的,只是自己。
蓝吹寒提醒道:“不要太溺爱他了,毕竟是个男孩儿。”
方棠溪苦笑道:“我都没有宠过他几天。”
“等他大一些,我就送他回皓月居,让三爷爷教他练武。”
“那也不必着急。吹寒,你今天是不是又动了兵刃?”
“还是瞒不过你。”蓝吹寒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早在多年前,大风马场背后的大风帮早就看上了方家山庄的马场,以牧马时侵入对方地盘为名,大风马场多次让人来滋扰生事。
他们二人在江南时,母亲主管马场,便一直避让,直到他们重回山庄,母亲将马场全权交付于蓝吹寒之手。
属于山庄五大马场之一的长生马场管事周云的弟弟周飞,被大风帮的人引诱去赌钱,输了好大一笔,眼看着还不出,被人引诱,偷了兄长的帐簿给大风帮,让兄长受人胁迫。长生马场去年亏损了五万两银子,便是因为被大风帮从中作梗。
老夫人步步退让,反而越发地激起了大风帮的贪欲。今天中秋节,料想长生马场守卫空虚,大风帮便想借势让人占了长生马场,但蓝吹寒早就得了消息,易容改装,与一行人伏击了他们。
在取得证据后,蓝吹寒率人前往大风帮,斩杀了帮主,吞并了大风帮。如今,惜花山庄有了第六块马场了。
方棠溪虽然知道他剑法高明,但也不由担心,看到他无碍后,才放下心来,询问他对敌时用的招式武功,双方的较量对垒。
蓝吹寒并不是浮夸的人,而且双方差距过大,两场争斗说得寡淡乏味,方棠溪却饶有兴致。
蓝吹寒心知他因为腿疾之故,困于宅院之中,但心中从未放下闯荡江湖的热血,于是尽力给他描述当时情景。
方棠溪听完后,仍是十分向往。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早就不能和吹寒相比,但也并没有半分后悔,只为吹寒今日的武功而欣喜。
“我还以为是母亲不让你回来吃饭,却是我误会母亲了。”
蓝吹寒柔声道:“母亲也只是一时不能接受,以后定会相信的。”
方棠溪心知吹寒根本不在乎母亲怎么看待他。愿意委曲求全,也只是为了自己,不由心中一疼:“吹寒,我们回江南去吧,在那里,你会自在得多。”
蓝吹寒微微一笑:“你看着我辛苦,其实最辛苦的是你自己,夹在我和母亲中间,却妄想面面俱到,可是母亲对我偏见已深,试问这又如何能够?其实你不必担心我。只要能每天看到你,我便不觉得委屈。我和母亲所想的都是一样的,母亲也希望你快活,若是你每天焦虑担心,却叫我们如何放心得下?所以我们同去江南也只是逃避,不是一个好办法。”
方棠溪讪讪道:“你在江南住的时间长些,或许会比较适应那边的气候,塞外的风沙是大了些。”
蓝吹寒想了一想,便即了悟:“你是说去年,我要你随我一起回江南的事么?那次是为了带你回皓月居拜堂。若是早知道会让你受那么多苦楚,还要在外面分娩,我也便不带你走那一遭了。”
他的声音徐缓温柔,听在方棠溪耳边,却是字字让他心跳加速:“拜拜拜堂?”
蓝吹寒目光一闪:“你误会成什么了?”
“没误会,我想起来了,是拜堂。”他赶忙说。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受不了女装的辛苦,所以逼着你陪我出去散心吧?”
“当然不会!”
“是么?”蓝吹寒淡然反问,“路上我让你穿女装,你该不会也以为我是在报复吧?”
“从来没有!”
“是么,那就好。”
两人的说话声音虽低,但还是影响到了身边睡觉的饼哥儿。他坐了起来,看到身边是方棠溪,便下意识地往方棠溪身边靠去。
旁人虽然时常喂他吃食,可是并没有谁敢正大光明地待他好,他试图靠近别人时,别人总会避开去,而且他越是哭闹,就越没有人管。有一次他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理会。久而久之,他也便习惯不哭。
和方棠溪相处的时间虽短,他也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待他最为特别。
方棠溪发现他醒了,立时便抱起了他:“饼哥儿饿不饿?”
蓝吹寒看不过眼,本来方棠溪自己就要人照顾,哪里还能再多顾着一个人。当下从他怀中接过孩子,抱着他去解手,再塞了一块月饼给他。
饼哥儿闷声不吭,两只小手接过月饼,便紧紧抓着不放。
方棠溪很是担心:“这么甜腻,怕是他吃不了吧?”
“吃不了他能抓这么紧?”蓝吹寒不以为然。
方棠溪一想也是,便由着他去。
蓝吹寒忽地俯身他面颊上亲了一亲,他心口急剧地跳了一下,发现吹寒抱住了他,便要上下其手。
方棠溪忙道:“饼哥儿也在……”
蓝吹寒转过头,发现乖乖坐在椅子上的饼哥儿正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只好深吸一口气,把刚才忽然涌起的欲望平复下去。
他向来就极有自制力,可是每次见到方棠溪,总会克制不住自己。初时还当是想欺负他,但越是相处,就越是无法忽视心头的这种混合了悸动和欢喜的激烈情绪。
他和老夫人的看法相同,方棠溪要照顾孩子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过一段时间他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放弃了。这几天就只是单纯来看他,亲热就暂时先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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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数日,蓝吹寒都没有前来。
方棠溪知道是刚接手了一个马场,必然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哪有时间儿女情长,因此也不担心。
饼哥儿很是乖巧,但他下半身不方便,有时照顾不过来,便需要婢女帮忙。这些时日,饼哥儿的吃食一餐没有落下,渐渐显出小孩儿的肤色娇嫩。承影也是学说话的时候,方棠溪不想厚此薄彼,于是便让人把承影抱过来一起玩耍。
方棠溪逗了他们一会儿,承影忽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直叫着要找奶奶,方棠溪怎么哄都哄不住。而且,像是受了感染,饼哥儿也哭,两个孩子颇有些一唱一和之势。
照顾承影的丫鬟黄莺儿笑道:“多半是大?0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缍氤阅塘恕I僖敬厝ケ愫谩!?br /> “他都一岁多了,还要吃奶?”方棠溪大吃一惊。
“少爷有所不知,奶水喂的孩子长得是快一些。”
“那饼哥儿……”
“奴婢不知,少爷恕罪,奴婢先带大哥儿回去了。”或许知道他要说什么,没等他开口,黄莺儿抱起承影便退下了。
方棠溪看了看饼哥儿,饼哥儿也看着他,哭声停了,却还挂着一串鼻涕。方棠溪叹了一口气,让人去煮一碗羊奶,来喂饼哥儿。
饼哥儿吃过了羊奶,便爬到地上去玩承影玩剩下的竹节小人。那是用棉线连着的竹节人偶,很是简陋。
仲秋微凉,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也不怕饼哥儿着凉。饼哥儿毕竟是男孩,和方棠溪相处久了,先前的局促过去后,便显露了爱玩的心性。方棠溪坐着轮椅都没他爬得快,他四肢并用,爬得飞快,不一会儿头就撞到了桌子一脚。
方棠溪大惊失色:“饼哥儿!”
饼哥儿看到他担忧神色,立时哇得一声,嚎啕大哭。
今天承影来玩了一次,倒像是拧开了他爱哭的水龙头,一开就停不住。方棠溪怎么哄都哄不了,急得抓耳挠腮。
蓝吹寒迈步进门时,便看到这般情景。
方棠溪看到他来,忙道:“吹寒,你来啦?快来帮我看看他,是不是撞得头壳坏了,哭个不停。”
“有什么好看的,你越是紧张,他哭得越是厉害。以前不是好端端的么?”蓝吹寒看到饼哥儿就想打他一顿,让他滚出去,但既然是方棠溪问他,只好勉强忍耐。
似乎是发现了蓝吹寒,饼哥儿打了个寒噤,抽泣着停止了哭声,自行去玩他的竹节小人偶去了。
方棠溪见状,不由语塞。
“你看,他这不就不哭了吗?”蓝吹寒淡然道,“别太宠他了,慈母多败儿。”
“什么慈慈慈慈母……”方棠溪结巴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想让他和别的孩子一样,小时候能有爹娘宠爱。”
“他现在不也有爹有娘么?”
“虽是有爹有娘,但是……”方棠溪看他慢慢走近自己,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话,心跳加速之余,但见吹寒仍是女子装束,上身穿着淡绿浅草纹上袄,下面一袭蓝绿折枝缎面裙,腰间系着鹅黄丝绦,丝绦上连着一个银质猫铃铛。
这铃铛很是面熟,俨然便是方棠溪曾经捏过给承影的。不过铃铛中的小银珠早已取出,不会发出声响。
袄裙相比襦裙更能遮蔽身形,即便他肩膀较之女子略宽,胸前无物,也无人能瞧得出。现在老夫人对他放任自流,他在衣着打扮上也便不必那么严苛。
“但是什么?承影不也和他一样么?何况,你对他再好,终归不如女子心细,若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说不定饼哥儿还要多吃些苦头。总不能连裁衣缝帽你都自己来吧?”
方棠溪想到自己不能像别人的爹爹一般陪他玩耍,也不能像别人的娘亲一样给他做小衣服,不由沮丧:“说得也是。”
“所以最好就是让别人照顾,你每天看看他,也就够了。”
“要是他发生什么意外……”
“多找几个人来看他,还能发生什么意外?”
“找尽心的下人也不容易吧?”
“我带了几个马场管事的女眷回来,都是忠心的。”他扬声道,“来人!”
旋即就有几个仆妇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行礼。
蓝吹寒随手一指:“把二哥儿带下去,好生伺候。若是少了半根毫毛,要你们的脑袋。”
“是。”仆妇们恭恭敬敬地应声,去把饼哥儿抱离房间,还顺手带上了他的玩具。饼哥儿原本咿咿呀呀地抗议,但看到玩具和他一起被送出来,也就不吭声了。
既然蓝吹寒都安排好了,方棠溪也只好无奈放弃。
看着蓝吹寒摒退众人,合上房门,猫铃铛在他的裙摆间摇曳着,心思也不由微荡。
摘下面具的蓝吹寒容貌依旧俊美,虽然作女子装束,但眉眼间流露出的凌厉锋芒,却是怎么也无法把他错认为女子。
方棠溪看着他,不由又有些呆了。直到蓝吹寒微微一笑,才反应过来,讪讪道:“你怎么系着承影的铃铛?”
“现在是我的了。”
“前番出去匆忙,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
“这个就很好。”
“你这般身分,总不能系着那点碎银子……我以后让人给你更好的。”
“嗯。”
方棠溪近日因为带孩子的缘故,颇为憔悴,但是看到吹寒认真的神色,像是对自己没什么不满,于是又心安了些,暗想或许自己没那么不堪,却见蓝吹寒撩起他额前掉下的一缕发丝道:“瘦了。”
“没瘦,身上都是肉。”
“是吗?让我看看!”说完便去解他衣带。
方棠溪没阻止他,满面通红地任由他上下其手。
夫妻多年,体己话没机会说几句,一见面就直奔重点。不过吹寒向来冷情,他早就知道,也没什么可抱怨。如今愿意在饼哥儿的事情上和他有所争执,已算是难得的多话,不过到最后还是由自己退让结束。
其实他还是想争取一下把饼哥儿带在身边的,但是想到会和吹寒对峙,便立时泄了气。
这屋子甚是宽敞,但塞外的住宅窗户都开得不大,即便是朝南,房间也甚是阴暗,不如外面阳光明媚。蓝吹寒初时担心他在屋子里待久了,不免情绪压抑,时常劝他出门晒晒太阳,他总是嘴上答应,到头来又有种种借口不出。不过看他也没有一点压抑的样子,蓝吹寒也就不强迫他。
然而光线晦暗,使得他的肤色也变得黯淡,只有一如往日的灿烂笑容,像是能驱散这一切。
蓝吹寒心里有些暖暖的,神情也变得越发地柔和,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昏暗的洞穴中看到一缕光,在贫瘠的地上遇到一棵嫩芽,一切都是这么自然,却又让他不忍打扰。
“小棠,我们很久没做了。”他低声道。
“是、是啊!”方棠溪想起他曾经要自己不能太主动,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蓝吹寒摸了摸他的面庞,竟不知自己在多年前,面对这样的一张俊容,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怎么狠得下心拒绝。此时想要求欢都不能恣意,唯恐放纵情欲,又发生意外。即便是他心脏无比强悍,也无法承受方棠溪再在自己面前,承受一次生育之苦。
“我这次一定小心些,不射在里面。”蓝吹寒看他有些躁动,便知自己犹豫不决,只会让他多心,而且自己也无法放弃和他的欢愉,于是如此说道。
“这也太辛苦了,不然我们去问问雾隐城的人,看看龙族的人究竟是怎么避孕的。”
“我忍一忍有什么辛苦?可是雾隐城过于隐蔽,怕是没这么容易找到。”
第十七章
他轻扯开方棠溪的衣带,看到他一手按着自己的衣襟,像是正在为难要不要欲迎还拒,神色间很是踌躇,不由心里微微一荡,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什么反应,我其实都喜欢,我只是想要你真心感到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