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等待, 师父果然有了动作。
白惜璟不愿再想下去,打定主意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梦,伸手握住白朦的手腕,轻轻拿开,身体往外挪了挪,然后翻身下了床。
看不见白惜璟眼神的白朦,心里有些失落,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父侧身而立,正在穿衣,柔顺的青丝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往日的清冷,多了一些说不出的柔媚。
不管什么时候,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没有多大情绪的表情,师父就能勾起她的情.欲。
即使静静地站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一样对自己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白惜璟穿好衣服,转头看到痴痴望着自己的白朦,控制好的情绪一瞬间又翻涌,愣了半秒,才问道:“醒了?”声音努力如往常一样清冷。
“嗯。”白朦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踩在黄驼羊毛地毯上,犹豫了下,向白惜璟走了过去。
见徒弟靠近自己,白惜璟下意识地想逃,想到自己是她的师父,现在又是白天,又停了动作,看了眼那双白嫩的足,问道:“怎么不穿鞋子?”
白朦嘴角上扬,露出明媚的笑容,笑着回答:“迫不及待地想为师父绾发髻。”
没有穿鞋的白朦,还是比自己要高,白惜璟犹豫了下,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师父竟然没有拒绝自己?
这一定是委婉的接受自己了!
白朦欣喜,在白惜璟身后站定,抬手温柔细细地捋顺她的青丝,忽然,看到了几根银丝。
心一瞬间揪疼。
察觉身后的动作停了,白惜璟侧头问道:“怎么了?”
“师父,你有白头发了。”白朦愧疚自责,离开之前,师父一头柔软整齐的青丝,现在却生出了白发,是昨晚自己说的那些话让师父忧心了吗?
白惜璟闻言毫不在意,轻笑着问道:“是吗?”看来自己真上了年纪,竟然有白头发了。
“师父,对不起。”白朦心疼不已,拿起一旁桌上躺着的剪刀,低声说:“我帮你把白头发剪了。”
小心翼翼地挑出银丝,从发根处剪断,一根一根,一共六根。
白惜璟回头,白朦将剪刀放到一边,将六根银丝合成一束打了个结,白惜璟疑惑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白朦摇了摇头,并不解释,将打结的银发放在桌上,抬手捧住白惜璟的脸说:“师父,转过头去。”
白惜璟顺从地转头,白朦将白惜璟的青丝络成一束,然后绾成发髻。
刚将簪子插.入发髻中,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上官清的声音传了进来,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即使隔着门,也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什么事情能让上官清如此高兴?
白惜璟转头看向白朦,小徒弟一脸愠色,又不高兴了,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准备去开门,起身的一瞬间,白朦拉住了她的手腕。
对上师父不解的眼眸,白朦说道:“师父,我想回九白山了。”
上官清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她有预感,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师父会被上官清抢走,即使师父拒绝了上官清。
白惜璟微愣,而后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好,等用过早膳,我们立即回九白山。”
相比于这繁华的外界,她还是喜欢安静自然的九白山,如果不是为了找白朦,她不会离开九白山半步。
打开门,上官清眸光温柔笑意盎然地说道:“早,惜璟。”
白惜璟清冷地回应:“早。”接着,便陷入了沉默。
从秦州到锦州这一路上,白惜璟都是如此冷淡地对待上官清,上官清早就练出了厚脸皮,对这种场面没有半点尴尬。
“还有事吗?”白惜璟准备关门。
上官清正要回答,瞟见白朦一身里衣在白惜璟房内,四目相对,对上白朦冷冽的眼神,皱了皱眉,转头问白惜璟:“你们昨晚睡一起?”
这一副质问的语气让白惜璟反感,她和不和徒弟睡一起,都与上官清这个外人无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抬手关门。
上官清抬手按住门,泠然问道:“为什么睡一起?”眼里的占有欲,不比白朦少半分。
“与你无关。”白惜璟语气淡淡,这是她的私事,就算上官清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没有半点立场管她。
截然相反的态度激怒了上官清,她可以容忍白惜璟对她冷漠,但无法容忍她对别的女人温柔,更无法容忍她和别人亲近。
白朦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有和师父睡在一起的理由?
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白惜璟,却被白惜璟躲过,她的眼里,满满的嫌弃厌恶,上官清怒火中烧,目光灼灼盯着白惜璟,这么多年,何人敢如此拒绝自己?
“自重。”白惜璟毫不留情面地关上门,转身回到床榻边,见白朦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白朦回答道:“师父,她一直缠着你,想和我抢你。”语气里满满的委屈。
一句话,又让白惜璟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师父,我喜欢你,这六个字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更是不时在耳畔响起,扰得她心神不安。
前有白朦和师姐,后有上官清,白惜璟觉得自己很悲剧,大家都是女人,怎么一个个都看上了自己?
皱了皱眉,一脸清冷地说:“别胡说了,先把衣服穿好。”回头瞥了眼门口方向,上官清已经不在门外。
想到自己就要离开锦州回九白山,而谢颜会一直待在这里,有几句话必须得和她交代一番,于是说:“我去和你师叔说几句话,一会儿吃了早饭,直接回九白山。”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这个点还不是谢颜的起床时间,即使知道宫主师姐就睡在隔壁,也没有起床的动力。
白惜璟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而入,瞧见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师妹,喊道:“谢颜。”
睡得正香的谢颜,忽然听到白惜璟的声音,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看到站在绛红纱帐外的宫主师姐,条件反射地拉过一旁被子遮住胸口,问道:“宫主,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和你学的。”白惜璟瞧见她的动作,颇无语,“我和白朦今天回九白山,过来和你说一声。”
听到宫主师姐和白朦要走,谢颜立马丢开被子掀开纱帐下了床,一脸激动地问:“怎么这么急,不在这里多待几天?”
“不了。”白惜璟摇了摇头,想到来这里是因为上官清的事情,上前压低声音提醒她说:“我走之后,你要小心商云清。”
她和上官清相处两个多月,虽然和她交流不多,但对她的性格有几分了解,只怕自己和白朦离开这里,她就会对花月楼对谢颜有所动作。
谢颜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你继续睡吧,有时间,多回九白山。”想到上官清,改口说:“暂时还是少回九白山吧。”她可不想让上官清知道她在九白山。
“嗯。”谢颜应了一声,目送白惜璟离开,等房门关上,转身躺回到床榻上,敛眉沉思。
昨晚连夜让人去查商云清的身份,却查不到任何消息,连她出身哪里家在何方都没查出来。
查不出一个人的信息,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名字是假的,第二种,背景身份很神秘。
恐怕商云清既是假名,身份又很神秘。
想到宫主师姐的反应,皱眉,宫主是知道商云清的身份的,只是不愿意告诉她们。
白朦已经穿好了衣服等在门外,身上背着玄色长生弓和她的青虹剑,手里拿着白惜璟的青刃剑,见师父从师叔房里出来,上前说道:“师父,都准备好了。”
白惜璟点了点头,拿过白朦手里的青刃剑,带她离开了花月楼。
一踏出花月楼,立马有几个人往这边看了过来,而后又掩饰性地扭头看向别处,白惜璟瞥了那几人一眼,转头看向白朦。
白朦微微点了下头,她也看出来了,有人在盯梢。
早料到上官清会如此,白惜璟轻皱眉,给白朦递了个眼神。
师徒十几年,一个简单的眼神便能知道彼此的打算,白朦会意,点了点头,而后状似什么都没发现地问道:“师父,早饭吃什么?”
“随便吃点吧。”白惜璟向花月楼对面的早点摊走过去,眸光冷冽地扫了眼盯梢的几个人,在空桌边坐下。
第34章
早点摊子的老板是个憨厚老实的中年大叔, 正蹲在热气腾腾的灶台后面烧火,一旁和他年纪相仿的女人, 手法熟练地揉着面团, 见有客人,喊了声:“老头子,来客人了。”
中年大叔抬头朝大娘笑了笑,起身走到白惜璟身旁,满是热情笑呵呵地问道:“客官, 要吃点什么?我们这儿有包子馒头粥和面。”
“来两碗白粥。”白惜璟看了白朦一眼,说道:“再来一屉小笼包。”
粥和包子都是现成的, 很快送了上来, 白惜璟把小笼包往白朦面前推了推, 忽略白朦灿烂的笑容, 低头喝粥。
一刻钟后, 两人吃完早饭。
周围那些盯梢的人,还在慢悠悠地吃着面条,目光不时落到白惜璟和白朦身上, 见她们吃好了, 赶紧低头做认真吃早饭状。
白惜璟扫了他们一眼,喊老板过来结了账。
枣色骏马还在花月楼后院养着, 白惜璟去取了马, 牵着马和白朦缓步向南城门走去,至于那些盯梢的人,在这锦州城内, 暂且由着他们跟着。
太阳升起,温度渐高,街上的人渐渐变多起来,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白朦伸手牵住了白惜璟,示意她停下。
突然的亲近,让白惜璟心惊,白惜璟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却被白朦牢牢握住,不解地问:“怎么了?”
“师父,你还记得这里吗?”白朦浅笑凝视着白惜璟。
这里,就是她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天,她蹲在路边,一群人围着欺负她,对她拳打脚踢,用各种侮辱的词汇谩骂她。
来来往往的路人,只当是看戏,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就连阻止的话,都没有一句,更多的是一笑而过。
对这种流浪行乞的生活,她绝望了,可就是在绝望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师父。
师父一袭白衣犹如谪仙,面容清冷,可那双眼眸里,却有无限的温柔,缓缓向她走来,驱散了她的绝望。
白惜璟微微用力回握白朦,“记得,这里是捡到你的地方。”一晃,十三年过去了,她老了,白朦长大了。
转头看向捡到白朦的那个地方,当初第一眼便被白朦吸引,明明白朦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怎么会吸引自己的目光呢?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各种小商摊贩沿街叫卖,白朦勾唇浅笑,无所顾忌倾身贴近白惜璟,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师父,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一眼认出你是女子吗?”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惹得身体一阵酥麻,白惜璟下意识地转头,脸颊不小心触碰到了白朦的唇。
这一切,落在了上官清的眼里。
白惜璟强作镇定,松开白朦远离了一步,问道:“怎么认出来的?”那时候她十三岁,身体没有发育,一马平川的身材连裹胸布都不需要,穿一身男装,束男子发髻,靠这张雌雄莫辩清冷俊秀的脸,就能让人以为她是男子。
“直觉,第一眼看到你,便在想,这如谪仙一般的小姐姐,是不是从天上下来拯救自己的?”伸手勾住白惜璟的手指,继续说道:“果然,这小姐姐心地善良,没有嫌弃我是小乞丐,还给我银子让我买馒头。”
被如此露骨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白惜璟脸颊不由发烫,偏头避开白朦灼灼目光,说道:“我现在是你的师父。”
越来越没有师父的气势了。
白朦眼眸含笑深情地看着白惜璟侧脸,十指与之紧紧相扣,说道:“师父,都说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师父,我许给你可好?”
怦然心动。
白惜璟正要说话,目光不经意地看到了不远处看着这边的上官清,皱眉,转头对白朦说道:“不要胡言乱语。”强势地抽回手,不再理会白朦,牵着马顾自向前。
早知道师父会是这种反应,白朦笑着叹了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前方不远处一穿着鹅黄缎裙女子眉眼带笑施施然向白朦走过来,白朦仔细一看,发现是南宫谨,上前惊讶地问道:“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这段时间住在白虎盟,还从未见过南宫谨这么早出门。
南宫谨笑了笑,坦诚回答:“手下人说看你要离开锦州,我便过来了。”
白惜璟万万没料到,在门口盯梢的那些人,不仅有上官清派的,还有白虎盟三小姐派去的。
见小徒弟看到南宫谨便抛下了自己,不悦地皱了皱眉。
南宫谨的目光从白朦身上挪到了后面白惜璟身上,有礼地喊了一声:“白前辈。”
怎么这声白前辈,听着那么刺耳呢?
白惜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瞥了眼白朦,说道:“南宫姑娘,我和小徒今天离开锦州,就不劳你相送了。”
“晚辈还未好好招待白前辈,白前辈不如在白虎盟小住一段时间,让晚辈带您好好逛逛这锦州城。”南宫谨笑意盎然,说着,目光又飘到了白朦身上。
白惜璟清楚地记得白朦跟她说过的话,这个南宫谨,喜欢她的小徒弟。
现在出现在这里,又说这样的话,目的显然是在她的徒弟身上。
她的小徒弟本来就一只脚踏在了歧途上,这南宫谨要是再推一把,那就真把白朦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冷然拒绝说:“不必了。”
南宫谨很喜欢白朦,在知道她喜欢她师父后,还是喜欢她,可见过白惜璟,就彻底打消了念头,她和白惜璟,根本没有可比性。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了,就送你们出城吧。”
白朦发现师父在南宫谨出现后,一直不高兴,虽然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清冷,但她能感觉到师父的不悦。
想了想,说道:“三小姐,我的马还在白虎盟。”
她改变主意想在锦州留一段时间,准确地说,是在白虎盟留几天。
每次有人靠近师父,自己就会吃醋不已,如果师父也是这样的反应,不正说明师父也喜欢自己?
如果现在就回九白山,只怕师父永远逃避她的感情,就像今早起来,当作昨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南宫谨微愣,对上白朦眼神,会意,笑着说道:“正好,去白虎盟取马,吃过中饭后再离开。”只要进了白虎盟,有的是办法让白惜璟留下。
白惜璟半点不想小徒弟和南宫谨接近,可看白朦那样子,显然是想去白虎盟,她作为师父,不能连这点风度都没有,小犹豫了下,点头同意了。
有她在一旁看着,别人休想靠近白朦一步,更别想打白朦的主意。
白朦看师父想反对又不得不同意的样子,开心得笑了起来,眸光璀璨如星辰,南宫谨看到了,也跟着笑了。
白惜璟见小徒弟和南宫谨笑,心里更不开心了,只是去白虎盟取个马而已,白朦至于这么开心吗?
三人拐道要去白虎盟,白惜璟忽然想起跟在后面的上官清,停下脚步对白朦说:“你们先走,我稍后追上你们。”
白朦疑惑地看向白惜璟,见师父没有解释的意思,点了点头。
等白朦和南宫谨走远了,上官清走了上来,在白惜璟身边站定,声音低落地问道:“真要走了?”
“嗯。”白惜璟侧头看向上官清,声音没有起伏地说道:“你也该回去了。”
“半点机会都不给我吗?”上官清很无力,这一刻才发觉,白惜璟注定是她生命力无法抓住的人。
机会?自己本来就不喜欢女人,怎么给机会?想到一直喜欢自己的白朦,忍不住叹了口气。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上官清得到答案,苦笑了笑,“也好,得不到的人,永远都能放在心里。”抬手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递给白惜璟说:“不接受我的人,这玉,总可以接受吧?”
白惜璟看了眼玉,上好的羊脂白玉,晶莹剔透,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她能猜到这玉有多珍贵,除了玉本身,还有上官清身份的象征,抬眸拒绝:“你自己留着,送给该送的人。”
“你救过我一命,这玉,就当是谢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接受,我只能以身相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