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绍滴酒未沾,他知道王悦其实也没醉,王悦能喝多少他心里头有数,他看着王悦,忽然笑道:“你想知道我心里想些什么?”
王悦点点头,“想知道,太想了!”
“我想当皇帝。”
王悦愣了片刻,抬手给司马绍用力地鼓了下掌,“大实话!”这话真的太他娘的实在了!他又问道:“为什么想当皇帝?”
“想杀光不顺眼的人,想受万人吹捧,想名垂青史,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谁敢拦着便诛他九族。”
王悦瞪大眼看着司马绍,“昏君!”
司马绍点点头,“是又如何?”
“你这人怎么和从前不一样!你从前可是为了天下苍生!”
“那是骗你的。”
“骗我的?”
“不这么说,谁会拥护我?古往今来哪个想当皇帝的不说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
王悦目瞪口呆,“等会!你们当皇帝就为了受人吹捧,名垂青史?”
“不,最重要的还是想杀人便杀人,想诛人九族便诛人九族。”
王悦推了把司马绍,忽然笑骂道:“骗子!从前说的全是假话?你就想当个暴君是吧!还想杀人就杀人,谁不服便诛他九族,这么痛快?”
司马绍揽着他的肩,凑近了问道:“是不是忽然也想当皇帝了?”
“滚!”王悦差点笑出声来。
王悦实在没力气,索性直接往下蹲坐在了门槛上,他抓着司马绍的胳膊狠狠一拽,司马绍跌坐在他身旁。他看着略显狼狈的司马绍,大笑道:“所以说白了,你想当皇帝,就是想诛人九族?”
司马绍轻轻拍了下王悦的肩,忽然忍不住伏在他肩上笑了起来,他开玩笑般低着头道:“王长豫,以后你看不惯谁,我帮你诛他九族。”
“那要是元老重臣拦着你呢?”
“一起诛!”
王悦差点没笑岔气,“那要是他们宁死不屈呢?”
“命御林军拖出去轮番糟蹋,男世代为奴,女世代为娼!”
王悦闻声差点没笑断气,他低着头用尽浑身力气压着笑,可肩膀仍是忍不住耸动,“命御林军……拖出去……拖去糟蹋?哈哈哈哈哈哈。”他用力地擦了把笑出来的眼泪,问道:“这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书上学的,史书里头什么皇帝都有,这算什么?”
“所以你小时候这么爱读书?”王悦不可置信地看着司马绍,“是吧?”
“是又如何?”
王悦看了他一会儿,紧绷的脸终于被笑撑裂了,他笑得双手都开始抽搐起来,他用力地抹了把脸,刚想停住,可猛地又低下头大声地笑了起来。
还要什么扬名立万!还要什么千秋万代!还要什么脸!
今夜王道崩,倾盆大雨洗净了建康城乌烟瘴气,依稀可见群魔夜舞。
大雨中,司马绍背着喝多了睡着了的王悦往王家走,雨砸在两人的身上噼里啪啦的响。
司马绍背着王悦淌过小巷,前头看不见光也看不见路,只闻磅礴大雨轰声如雷。
他走着走着,十年心迹忽然光明了起来。
夜半时分,被送回王家的王悦醒了过来,下人正手忙脚乱地帮他换着衣裳,他顿了片刻,伸手抓住了自己的中衣带子,拂开了下人的手。
“司马绍呢?”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和司马绍坐在门槛上笑得跟两个傻子似的。
“太子殿下回去了。”
王悦扭头看了眼窗外,时辰确实不早了,司马绍明日还得去石头城,他是该走了,王悦偏头想了会儿,把衣服又给一件件套了回去,“行了,你们下去吧。”
“世子,换件干衣裳吧!”
“不用,我还得出门。”
那侍者颇为震撼,看了眼外头瓢泼夜雨,“即刻吗?”
王悦点点头,对着那侍从道:“行了,这事别张扬,我自己去就成,别惊动其他人。”
“自己去?哎!世子!世子!”那侍从眼见着王悦又出了门,张口想喊,又偏偏记得不许张扬,他张口半天,眼见着王悦走远了。
王悦去了谢家,他走路去的,到了谢家大门前,他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台阶上,抬手狠狠地拍了下门,“开门!”他手抵着门,慢慢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他又狠狠地拍了下门,吼道:“有人吗?”
夜雨下得大,那守门的侍者这次才听见动静,门打开后,他看着那猝不及防往里头摔的人,忙一把伸手将人扶住了,“哎!你是……”
王悦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王悦!”
那侍者震惊不已,他闻着王悦这一身酒气,忙将王悦扶起来,“世子?世子你怎会这时候来了?”
“我说了我会来的啊!”王悦看着那青衣的侍从,“行了,我没醉,就是有些头昏,你家公子睡了没?”
“这、这我不清楚,我去给世子通报一声。”
“等会!”王悦猛地一把抓住了那侍从的领口将人拖了回来,他随意笑道:“不用,我自己去!”
王悦推门进入谢景的院子时,果然瞧见屋子里一点光亮都没有,谢景是个大夫,平日便注重养生,一般很早便歇下了,他和王悦是完全不同的人,王悦属于夜游神,夜里比白天可精神多了。
王悦站在门口犹豫半天,终于掏出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插到门缝中开锁,却没想到这门是虚掩的,一推便开。他忙拉住了那门,咿呀的声响立刻停下了,他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忽然,他的脚顿住了,他望着那个坐在堂前的身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谢景?”
谢景望着他,没有说话。
王悦被吓着了,“你怎么还没睡啊?”他走上前去,忽然又顿住了脚步,“你、你怎么了?”
谢景抬手,将灯点了起来,黄豆大小的烛火慢慢地腾起来,他看了眼浑身湿透还一身酒气的王悦,神色平静。
王悦一言不发地坐在盘腿坐在床上,身上卷着被子,任由谢景替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伸出手轻轻拉了下谢景的袖子,“你怎么了?生气啊?”
谢景的手停了下,手指碰着了王悦的头发,他顺势将手插、进王悦的头发里头,缓缓抚摸着他的脑袋。
王悦心里头不知为何瘆得慌,他犹豫半晌,低声问道:“我今天让王有容过来和你说了,他和你说了没?”
“说了。”谢景继续给王悦擦头发,声音听不出异样。
王悦稍微定了下心,半晌又问道:“你刚是在等我啊?”
“嗯。”完全听不出喜怒的一个字。
“你是如何知道我会过来的?”
谢景没再说话了,擦干王悦的头发,给他掖了下被子。
王悦的心莫名又提了起来,他凑近了谢景,低声道:“我以为你睡了。”见谢景没说话,他果断决定坦白,“我晚上去见司马绍了,我和他在……我和他干坐了一个晚上,谁都没说话,后来我问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和我说他想做皇帝,你绝对想不到他和我说什么,他说……”
“行了,睡吧。”谢景打断了王悦的话,“时辰不早了。”
“你不想知道啊?不是,他跟我说他……”
谢景忽然低下头吻住了王悦,王悦顿时愣住了,谢景轻轻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抵在了床上。
良久,谢景微微起身,垂眸看着身下2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的王悦,“他说什么?”
王悦还没缓过劲来,直勾勾地盯着谢景,轻声道:“他说,他当皇帝是为了可以诛人九族。”
“是吗?”谢景轻轻摸着王悦的头发,眼神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所有物。
王悦察觉出来谢景似乎没什么兴趣,老实地没再多说,他等了一会儿,发现谢景除了摸他的头发外完全没别的动作,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只手缓缓地插、进他的头发。
片刻后,王悦闷哼了一声,他仰头望着谢景,光线太暗,他看不清谢景的神色。
手指进入身体的时候,王悦其实觉得有些疼,他什么都没说,颤着手抱住了谢景的脖子,尽量去适应。
谢景忽然想起件事,若有所思道:“我今日把王有容伤了。”
“啊?”王悦浑身都在不住颤抖,差点没反应过来谢景说了什么,“谁?”他诧异地看着谢景,“你伤了他?他干什么了?”
“是场意外。”谢景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吻住了王悦,继续给王悦扩张。
王悦忍不住低低□□了一声,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他抱紧了谢景。
做的时候,王悦感觉今晚的谢景有些不太对劲,他也不敢说什么,莫名有点害怕,却又相信谢景不会真的伤了他。
屋子静得渗人,窗外夜雨依旧在不停地下,风如呜咽。
漫长的前戏,被情、欲折磨得忍不住低声□□时,王悦仰头看向谢景,他依旧什么都看不清,可就这么个清清冷冷的轮廓,他竟觉得异常心动。
次日王悦醒过来的时候,他连手指都是软的。
王悦有些愣住了,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身上不像往常被清理过,他坐在床上想了大半天,伸手把地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下床的时候,他腿一软猝不及防地跪在了地上,随即感觉到粘稠的液体从身体里流出来,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谢景……他怎么了?
王悦自己推门出去,下了一夜的雨,院中草木有种淡腥味,他在廊边靠着栏杆坐下了。
不一会儿,外头响起敲门声。
王悦猛地抬头看去,又是一阵敲门声。
“堂兄?”
是个陌生的少年声音。
王悦扭头看了眼,见四下无人,他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开口喊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王悦不动声色地将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是个十二三的少年,剑眸星目长得很清俊,但气质与他的年纪颇为不符,有些老气横秋,浑身上下唯一像个少年的地方便是他的衣服,少年青色的衣摆上刺着繁复的纹章,花鸟鱼虫皆有,却又难得不显得花里胡哨。
王悦猜了下,这应该便是谢家那位小公子谢尚,后来名震天下的谢镇西。
王悦对着他打了个招呼,轻笑道:“早啊。”
套近乎要趁早。
谢尚一进门就瞧见王悦坐在廊下,盯着他看了会儿,缓缓道:“你为何在这里?”
王悦诧异道:“你认识我?”
“嗯。”谢尚望着王悦,他当然认识王悦。
王悦看着谢尚那副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以前听过,后来亲眼见识了。”王悦刚到谢家那副蹭吃蹭喝还一副天经地义的无赖样子,谁不记得?谢尚又冷冰冰地问了一遍,“你为何在这里?”
王悦想了想,说道:“你堂兄喊我过来的。”
谢尚看着王悦,眼神分明有几分怀疑。
王悦笑道:“你别不信啊,他喊我过来跟他上床,我现在才起呢!”
谢尚眼神变了,“你胡说什么?!”
王悦笑道:“不信啊?你去问你堂兄啊!你看看他怎么说?”
“无耻!”
“本世子不仅无耻,还卑鄙下流不要脸,怎么了?”王悦看着猛地攥紧了手的谢尚,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这就沉不住气了?想打我啊?”
“王长豫!这里可不是琅玡王家!”
“无妨,你家便是我家。”王悦对着他招了下手,“过来!让我看看你!”
“你又要做什么?”
“当然是看看你俊不俊俏。”王悦轻轻振袖,装模作样地起身打量了一番谢尚,笑道,“小公子长得这般俊俏,不如跟着我回王家算了。”
“王长豫!”
“发怒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谢尚从腰间抖开了鞭子,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王悦一顿,现在十二三岁的小孩为何都钟爱鞭子?司马无忌是这样,谢尚也是如此,这到底跟谁学的?
王悦偏头打量了两眼谢尚,忽然笑出了声,“你不怕我告诉你堂兄啊?我要是和他说你动手打我,他肯定要为我做主的。”
“就凭你?”
“你要是打我,他肯定要生气的,你堂兄现在喜欢我喜欢得死去活来的,你信不信?”
“你住口!”谢尚气得发抖,“堂兄不是这种人!”
“那你堂兄也是男人啊!你以前都怎么想他的?”王悦恍然大悟道:“肯定是他平时装的太好了!”
“王长豫!”谢尚抬手拿鞭子指着王悦,“滚出去!”
“不滚!”王悦挑眉道:“要滚你滚,我不走,我住这里了!”
“来人!”谢尚猛地喊了声,一队剑侍应声而出,谢尚指着王悦,“把他拖出去!”
王悦看着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侍卫,愣了下,青衣剑袖?这些人打扮好像在哪儿见过?他看着上前的侍卫,猛地喊了下,“等会!”
谢尚根本不想看他第二眼,“拖出去!”
王悦灵机一动忽然对着门口喊了声,“谢景!”
谢尚背对着门口看着王悦,闻声终于忍无可忍,“王长豫,你还要不要脸?”
“祖仁。”
熟悉的清冷声音响起来,谢尚一下子顿住了,他猛地回头看去。
“堂兄?”
谢景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场景,望向领头的剑侍,低声道:“先下去。”
“是!”
待到院子里清静下来,谢景这才看向坐在廊下的王悦,王悦顿时敛了得意神色。
谢尚收了鞭子上前一步,“堂兄!他说你!他说你……”
“我听见了。”谢景打断了谢尚的话,就王悦吼的那几嗓子,隔着三个院子都听得一清二楚,大半个谢家都听见了。他对着谢尚道:“你先下去。”
谢尚有些不平,还欲说什么,却被谢景轻轻一眼扫过顿时没了声音,他不敢忤逆,最终拱手告退,“是。”
待到所有人都走后,王悦有些坐不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景,忽然道:“呀!我记起我在王家还有些事没做!我先回去了!”他刚站起来,腿忽然一软差点没站稳,一只手扶住了他。
王悦低着头,莫名没敢去看谢景的脸,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忽然,他抓住了谢景的手,整个人猛地又摔了回去。
“我错了!”他仰头看着谢景斩钉截铁道。
谢景垂眸看着他,良久,轻笑了下。
王悦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谢景将地上的王悦扶起来,“我以为你会睡到中午,我出去了一趟。”
“是、是吗?”没被兴师问罪,王悦有些不知所措,“你去干什么?”
谢景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轻轻地将他压入了怀中,他什么都没说。王悦极轻地抖了下,忽然抬手用力地抱住了他。
沐浴洗漱后,王悦浑身清爽,谢景给他一件件地把衣服穿回去。
修长的手扣上玉带钩,然后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白玉佩,将红绳缓缓地系在了王悦的腰间。
王悦随意地低头看了眼,忽然顿住了,“这不是……”他摩挲着那块玉佩,这不是当年他送庾文君的那块玉?他用指腹微微碾着上面那个“景”,猛地怔住了,他刷一下看向谢景,满眼的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桓温:谢邀,鞭子是吧?对,这两二货都是跟小爷学的!
第50章 夜火
“这玉是你的?”王悦难掩震惊。
“嗯。”
“这玉、这玉我从小就有了, 我后来送给了……”王悦话音戛然而止, “我……”
“她赏了下人,那人今早在城南当铺门口叫卖,我买了下来。”
王悦捏着那玉忽然便说不出话来, 喉咙像是被什么干涩的东西堵住了。
“怎么了?”谢景看着他这副模样, 缓缓握住了他攥着玉佩的手, “不喜欢这玉了?”
“没有!”王悦矢口否认, “这玉有些年头了,我、我很小的时候,你便认识我了?”
谢景看着王悦略显惊慌的样子, 良久, 他轻点了下头。
王悦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我很小的时候, 你就送我这玉了,你为何送我?你、你知道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你一直都知道, 你都记得,一千多年以后的事,你从没忘过?”
“嗯。”
“那这些年……这二十年来你不是……”王悦有些难以消化,震惊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