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唯以为关妈会进来再教训自己几句,却没等到,独自闷在毛巾被里赌了一会儿气,就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关妈出来进去不知道忙活什么,也没在意。
第二天一早,还没睁开眼,就听着他妈和舅舅在外头说话。
等他洗漱完了往客厅这么一走,看着门口自己的旅行包和耽美文库委委屈屈摞在一块儿,瞬间就毛了,犹豫着问:“妈……您这是要干嘛呀?”
何伟惊讶地看着外甥:“小唯自己还不知道啊?舅陪你青城一日游呢。”
关唯这才清醒过来:“妈!那是我和您赌气呢!黄晋他们还说好要送我呢!他还要给我做一本学习攻略呢!”
“是啊,姐,要不等两天阴历生日过了?你这么突然,看把小唯给可怜的。”何伟一听也赶快帮腔,试图拯救外甥的生日。
“你还有脸提黄晋!”关妈本来气都快消了,一听见“黄晋”俩字又暴怒了,“你要早问人家要学习攻略,也不用考这么丢人了!”
虽然黄晋他娘的电话只是如实反映事实,并没有一丝一毫抱怨关唯的意思。但关妈认为就算人家不说,话里话外那意思还不明显么——你家关唯过个生日,把我们黄晋都给带成流氓了。
“你说说你,你才多大啊?怨不得成绩退步,高一这一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就你们昨天在黄晋家那样儿!嗐,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关妈越想越来气。
关唯愣了一下,知道这是陈老师告状了。想再和亲妈理论一番,但他不知道怎么东窗事发的,又没那个底气。一气之下也不吃早饭了,换了身衣服就往外走。
关妈看他还倔着不服气,更是火上浇油,直接就把何伟和俩大包也一起推了出去,“呯”地一声关上了门。
本来打算做个样子撒撒气,等小舅一拉自己就顺水推舟再回去的关唯,转头对上已经关了的家门,目瞪口呆。
还顺水推舟呢,破釜沉舟了。
他从小就是爹妈的宝,不知道得了家人多少宠,忽然遭了这么大的冷遇,简直要气死。
关唯生平头一回羡慕刘泉和朱保平,考得永远不如他,可从来没被嫌弃过!
何伟也觉得亲姐为他安排的这份送给外甥的“生日礼物”不怎么样,可他惹不起何明莉,只好一边安抚关唯,一边踏上了这愁煞人的旅程。
关爸关妈吃过中饭才接到何伟的电话,说到了青中了,联系到校长了,该办的都办了,宿舍和班级也安排好了,正打算照着他姐开的清单,陪关唯买日用品去。
何伟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姐哎,这地儿——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吗?”
“肯定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进送孩子呢!”
“那我不懂,反正这宿舍是不咋地。”
“讲究忒多,学习好就行了,男孩子要学会适应环境。”
“哦,成吧。那我安置完就回去了。你记这个号码,传达室的。报班级名和姓名就成,三别打:上课时间别打,没大事别打,晚上十点以后别打——传达室师傅说的。”
“那……这不就是不让打电话么?关唯在旁边儿不?我得跟他交代两句。”
“他——算了,他跟老师说话呢,完了给你打回去。”
何伟挂了电话,看了看旁边仍是怒气冲天并且一脸苦大仇深拒接电话的关唯,头疼。
等关妈见到回来复命的何伟,真正认识到宿舍是怎么个“不咋地”法时,顿时就懵了:“大通铺?怎么是大通铺?那么好的学校多少人往进砸赞助费买不起个上下床?!”
“姐你别急啊,人家有上下床宿舍,这不是关唯是插班生么,去得晚。而且大通铺也还成,就住了3个人,清静。上下床还10个人呢。”何伟看着何明莉急得跳脚,心说你不是说男孩子要学会适应环境么?
关爸本想埋怨关妈这事办得太草率,他就出去晨练一趟,回来儿子就不见了。这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安抚老婆:“算了算了,既然已经安置好了。就让他吃点儿苦头,下学期我们再办回来。”
关妈怄了半天气,坐一边儿偷偷抹眼泪儿去了。
黄晋他妈听说这事儿之后,意识到和自己的电话可能有啥直接联系,又特地跑到家里来抚慰了一趟,同时也站在一个高三优秀学生家长和重点中学教务处主任的角度,对关妈忍痛割爱的做法表示了肯定,还主动要求会在开学之后帮关妈去和学校交涉关唯暂时外出借读这件事,俩人这才又重修旧好。
第3章 初次相逢
关唯是第三个进了大通铺的人。
接待他们是青中教务处郑老师。郑老师很矜持,带着重点中的重点高中那种不可一世的傲劲儿:“咱们这儿条件就这样,没办法,想来的学生太多,安排不过来。冬天你们要还没走,可能会转进宿舍去——如果宿舍有人走了的话。”
“为啥要走?”何伟很费解,按照何明莉的说法,都是削尖了脑袋才进来的呀。
“跟不上!”老师从鼻孔里哼出三个字来,昂首阔步正要出门,看见关唯紧绷着乌云密布的小脸儿,以为他被吓着了,起了恻隐之心:“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收学生也有原则,不是有关系给钱就要,基础都差不多。后来跟不上的,那都是自己不长进。”
关唯忽然想起黄晋说过,对方调阅过他的中考分数和高一成绩,这才觉得能拿到青中的pass卡,似乎也是个能耐,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所以何伟给他姐汇报的情况的确没错:大通铺就三个人。
宿舍是个面南背北的长方形,窗户和门都向南,长长一溜木板儿从窗户下一直排到墙根。挨着最里面的墙角已经有了两副被褥,关唯远远地占了窗户下的位置。
何伟着急:“小唯你不能这么傻知道不?窗户是亮堂,但为啥人家不占?第一,门一开就是你的铺,不安全!第二,冬天这窗户、这门,进出一个人刮一股子风,你想想!”
关唯不乐意想——不,关唯想得是“又不认识!谁要和他们挨着?”
床板对面靠墙摆着一溜八、九个小箱子,箱子盖只有前半扇能打开,后半截上面正好放杂物。能上锁,锁子得自己买。
关唯虽然觉得大通铺挺出乎意外,可想想就三个人,中间还隔着楚河汉界似的一溜光木板儿,也能接受。于是又挑了门的小箱子,把换洗衣服什么的放进去。又按小舅的叮嘱,把生活费塞进枕套里。
宿舍门后边已经有人贴了一张手绘的课程表,暑假补课作息相对宽松些,下午前两节上课,后两节自习,吃过晚饭自由活动。
关唯收拾停当看看时间,还能赶着上自习,就拿了两本习题集去了教室,打算先适应一下环境。
青中名声在外不是吹的。之前郑老师领关唯从前门进来派座位,赶上物理老师在讲一道什么题,人人抬头认真听讲,竟然没有一个走神儿看关唯一眼。
没有想象中的“来,请新同学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关唯免了被人围观的环节,松了一口气,但也从心底小小吃了一惊。
他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后面还空着一溜桌椅。同桌应该是个乡镇来的学生,穿着土气也不太卫生,但天生自带一张圆不隆冬的笑脸。
别人都安静,就他压着嗓子用相当费解的普通话给关唯分析:这空桌椅是表示还要有人来,但也没几个,因为“该来得都来了”。
关唯听着这说法怪别扭,可一屋子的人都保持着诡异的静谧,他也不好多说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新同桌看他不爱吭气,也没再叨扰,转过头去各忙各的。
下课铃一响,新同桌并不受关唯刚才冷脸相待的影响,一边收拾书本一边欢快地问:“你叫什么啊?从哪来?住哪?”
关唯笼统地答:“关唯,宿舍。”
新同桌追问:“关唯你是从哪来的啊?来这么晚肯定只能进大通铺了。我也是,我叫赵炳才!”
关唯:“云州。”
赵炳才:“哟,省城啊?怪不得又好看又干净。”
前面几个人听到,转过身来看关唯一眼,又各自忙去了。
关唯尴尬地抿了抿嘴,不想搭话。
赵炳才却一边拽着他往外跑,一边热情地说“走走走,回宿舍拿饭盆赶快去打饭。”
关唯虽然习惯了和黄晋他们打打闹闹拉拉扯扯,却不太愿意和陌生人这么亲密,下意识地缩了缩胳膊。
赵炳才回头惊奇地看他:“不饿吗?那你倒是快着点儿,不然吃啥都赶不上口热的!”
关唯脑补了一下他这个“吃啥”,瞬间就没食欲了。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紧走了两步跟上。
一进宿舍门儿,关唯就傻眼了。
他出门之前,楚河汉界上只有一溜儿光板儿,也看不出来总共能睡几个人。现在一目了然:因为从墙往外数,被褥已经从两套排到了七套,加他是八个。他旁边还空着一溜儿,目测还能睡一位。
而现在这个空位上,挨挨挤挤摞着一堆旅行包、双肩包、蛇皮袋、麻袋……成了一座小山包。
小山包的主人们正站成一排,听郑老师的谆谆教导:“咱们这儿条件就这样,没办法,想来的学生太多,安排不过来。冬天你们要……”
话没说完,有一个大包没放稳,从包山顶上翻滚而下,砸到关唯铺上。
大包一路风尘仆仆,砸下来的同时抖落一层土。
关唯小脸儿一板,走过去打算把包拎起来挪一边——哎?拎不动。
郑老师看着他,一屋子的人也都转过脸来,关唯有点儿尴尬和恼怒,冷脸站着不说话。
赵炳才正打算搭把手,那排人里站出来一个:“对不住啊,我的包。”一边探过一只手来轻轻松松拎起包放到了地上。
在赵炳才眼里,郑老师似乎完全没有存在感,他着急拿上自己的饭盆,一门心思要赶着吃口热的,走到门口捅了捅关唯。
郑老师瞥他俩一眼,不慌不忙地继续:“冬天你们要还没走,可能会转进宿舍去——如果宿舍有人走了的话。好了,可以去打饭了”,说完终于迈着四方步走了。
本来笔直的受训队伍立马乱作一团,人们纷纷拉过自己的包,往出倒腾行李。除了书本衣服什么的,竟然还有人带了干粮、咸菜,也是把关唯看呆了。
关妈就给他打包带了行李、换洗衣服和课本,其它东西都是在学校小卖部买的,就这小舅还怕不周全,给他多留了点儿钱。
“我不想吃饭,胃不舒服。”关唯轻声对赵炳才说,怕别人听见了注意到。
其实他是忽然想起了生活费,想等人走空,看看枕套里的钱还在不。毕竟头一次自己保管这么多钱,有点儿紧张。
赵炳才不以为意,转头笑嘻嘻地问其他人:“该去食堂了呀,有人吃饭没,一起去。”
关唯惊讶,换作是他,就只好自己走了,断想不到招呼陌生人一起。
不过他们俩,不久前也是陌生人呢,看来自己也得赶快适应和别人相处的新方式了。
这让他想起刘泉和朱保平的闹腾劲儿,想起黄晋的四平八稳,又捎带想起了自己的家——忙乱?div align="center">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艘惶欤坪跸衷诓胖沼谝馐兜浇裢砘夭蝗チ耍偷迷谡舛沽耍鸵蝗翰恢来幽睦唇惺裁吹隙ê妥约鹤∫晃莸男峦А?br /> 关唯茫然乱想的这一阵功夫,人们都跟着赵炳才走了,屋里就剩他和刚刚伸手拎包的那个同学。
“你好,我叫何景阳。你不舒服啊?”男生朝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关唯愣了一下,没适应这种礼数。
何景阳伸出的手半中间拐了个弯,拍了拍关唯的肩膀,丝毫不觉尴尬,反倒让关唯不好意思了。
“你也好,我叫关唯。我没事,就是不想吃饭。可能太累了今天。”
“刚刚不好意思啊,弄脏你的床了,不过我的包是干净的,出门儿前我妈洗过,可能从别的地方蹭了点儿土。”何景阳快手快脚地拿个小扫帚去扫关唯床单上刚落上的土,又拿了块抹布,把俩人中间那溜空床板擦干净。“你怎么挑窗户底下?冬天冷着呢。要不要往我这边儿挪?”
“不用,窗户下面亮堂。再说以后再来新同学,给人留个门口的也不太好。”关唯临场发挥,编了个自己都觉得过于高大上的理由。
“你从哪来?我们五个一拨儿来的,都是XX镇。”何景阳笑着说,“你还想得挺多,没新同学了,今年掐尖儿我们学校最晚。那我和你作个伴儿。”说完就动手把自己的被褥挪到关唯旁边。
关唯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看他忙乎。
不过想想如果就他一人和别的七个同学隔开,确实也有点儿太引人注意了,不符合他低调的打算,也就默默接受了。
收拾规整了,何景阳叉着腰站直,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对关唯说:“看着没?就咱俩的最整齐了。以后要和对面那帮乌七八糟的家伙划清界限,不能让他们越过一丝一毫来,寸土不让!”边说边抬起右手,做了个横劈的动作。
关唯乐了,心情好了些:“你怎么也不去吃晚饭呀?”
“我让人捎了,你没听到啊?哪个是你的暖壶?”
“这个,可我没打水,空的呢。”
“嗯,我去。”何景阳一手拎俩,带着四个壶走了。
好象也没那么困难,这就算认识了至少两个同学了,而且都这么热情、开朗。
关唯慢慢回想了一会儿,陡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微笑,又吓了一跳,赶快冷下脸来,生怕被人撞见。
等何景阳哼着小曲儿打水回来了,关唯才想起自己还没去摸枕套里的钱。不过也已经完全不担心了,这样的人们应该不是会动歪心思的。
何景阳给关唯倒了杯热水让他暖暖胃,俩人闲聊起来。
关唯这才弄清楚刚刚听到的“掐尖儿”是什么意思:新来的五个同学都是青城辖区束水镇高中的,但不同班也不同村。
青中多年以来形成一个规矩:每年暑假都会去固定几家高中“掐尖儿”,主要就是招揽成绩优秀的高一学生转投青中。
一开始有些高中不乐意,闹到县教育局也都不了了之。毕竟青中的师资力量和升学率远非束水镇能比,为了提升全市高考达线率,总有人要做出牺牲。
而做为条件,青中要包这些学生的学费和住宿费,以及考上本科的第一年学费。对于成绩好但家里不富裕的学生,很有吸引力。当然了,能不能来还是要靠实力,所以也未必都是家里困难的学生。
但有一点,这拨学生中间如果出了什么状况,高三之前可能随时被退回去,比如学习跟不上,或者严重违反校规——这种情况又极少见,但凡来的孩子,都是冲着自己的前程去的,不会轻易触线。
也正因此,这帮学生的学籍都是到高考报名前才会由学校出面,统一调档,正式划入青中。
听着残酷,但退回去的学生论成绩也是“尖儿”,还是从青中镀了金回来的“尖儿”,旧学校自然也不会拒绝。
何景阳他们这批,是今年来得最晚的一拨,还有其他几家高中以及象关唯这种编制以外的,都会被编成一个班。
以高二上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为准,过了年全年级四个理科班重新大排班,到时候,能留下来的人虽然还没有青中学籍,但只要自己不作死,基本上也就摆脱了旁听生身份。
选了文科的人就没这个顾虑,掐尖过来的会直接并入唯一的文科班,比如和何景阳一起来的周义和马立文。
这也就意味着,在升入高三迎接高考之前,他们先要经历一拨优胜劣汰的残酷角逐。
关唯听得叹为观止,一方面惭愧自己对青中的事情知之甚少,一方面感慨竞争激烈。
何景阳笑笑:“就这点儿破事,年年有上一届的回去叨叨,代代相传,哪能不知道。每年都有好多人希望自己被掐上呢。”
“那你学习挺牛呗?”关唯隐隐担忧,觉得自己是靠关系和钱进来的,莫名低人一等。
“我不行,以前差太多了,后来醒悟过来,知道得好好学习了,才拼命追上来的。”何景阳使劲摇脑袋,惭愧程度很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