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傻傻地说了一句:“可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她想起自己曾经服侍沈婉沐浴,那个时候的沈婉也是腹部平平的,身段儿性|感又苗条。
只是后来去了萧家,还有回到沈家,沈婉都没叫她去服侍沐浴,也不晓得最近她的肚子冒起来一些没有。但是穿上衣裳的沈婉,景兰回想了一下,直到现在,她还是看不出来沈婉怀孕了。
沈婉微微一笑,告诉景兰至少要五个月之后才会看得出来,现在腹中的胎儿还很小。
景兰看着怀孕的沈婉,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她想计较,但作为现代人她又觉得如果爱沈婉,就不应该膈应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尽管这个孩子身上流着萧玉琅那个好色无德的渣男的血。毕竟沈婉腹中的孩子是一条小生命,她不觉得什么样的爱情非得排斥开一个小生命,不允许这个小生命来到世上。
那么,就只有接受了。
接受了呢,她又会觉得失望,一生一世一双人里头多了个人。
这个小人儿跟她没有血缘关系,还会分走沈婉的爱。
现在的景兰心里可是五味杂陈,东想西想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想到沈婉怎么怀孕了还要坚决跟萧玉琅和离呢,而且如果是在沈家别院时就知道怀上身孕了,为什么她回萧家去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难道是她瞒着一切人,就是为了完全拥有腹中的这个孩子?
要是这样的话,到苏州老宅来,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沈婉甚至可以瞒着丘六和赵四娘夫妻生下这个孩子,除了自己跟翠竹不会有人知道沈婉生下了孩子。
所以这一切会不会是沈婉计划中的事情呢?
要是真这样的话,景兰觉得沈婉的心思也太深了,她都开始害怕连自己也是人家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了。
第59章
吃罢早饭, 景兰去把沈婉挑选出来一的一件已经包好的灰鼠皮袄的包袱背在背上, 跟赵四娘一起出门去。
本来一开始是打算带着翠竹一起出去,跟着赵四娘买东西,可是后来景兰想到沈婉怀了身孕, 跟前没个人不好, 所以她让翠竹留在宅子里照顾沈婉, 她则是负责去把皮袄当了,再把需要的日常用品买回来。
沈婉向她坦白怀孕之后,景兰尽管担心自己也被沈婉利用了, 成为了她计划中的一颗棋子, 但是她太喜欢沈婉了,喜欢超过了担心和害怕,在这样一种艰难的处境之中,她还是想照顾沈婉,陪着沈婉。
说她没出息也好,还是什么别的, 她看着沈婉那个人, 甚至只是想着她,心就会悸动。
这样一种状况,她认为就是初恋,更何况她的初吻也被沈婉夺走了,这个吻还给了她那样美好和强烈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恐怕会终生难忘。
沈婉后来看到景兰神情寡淡的吃饭做事,也是有点儿担心景兰真会计较了。
翠竹在跟前, 她也不好说的。
早饭后沈婉嘱咐景安早去早回,景兰点点头。
翠竹不能跟着景兰一起出门去买东西,可也是把她送了出去,路上,还不忘了叮嘱景兰:“什么都可以忘了买,可千万别忘了买雄黄,还要买多点儿。”
景兰让她放心,说自己忘不了。
跟在赵四娘身后出了沈家老宅,景兰就让她带自己去镇上的当铺。
赵四娘早就看到景兰肩上背着的包袱了,这会儿听景兰打听当铺在哪里,就知道她要当东西,准确地说,是沈婉要当东西。
昨晚上她问过她男人丘六了,沈婉被沈家老太太赶到沈家老宅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只是粗略听说是为了跟萧玉琅和离,气死了老太爷,老太太动怒才罚她来的。
丘六说他向严老管事打听了,老太太派二老爷没收了沈婉的陪嫁和钱财,只准她带着屋里的衣服,到苏州沈家老宅来思过,并顺带着管理沈家在苏州的学田和义田。
现目前而今下,大约是没钱的。
今日沈婉让贴身丫鬟背了东西出来典当果然印证了其夫的推测,赵四娘不禁暗暗叹气,心想沈婉这位金贵的大小姐竟然落到要去当铺典当东西才能维持生活的境地,也是够惨,那位老太太对孙女也是太狠了。
她领着景兰去镇上唯一的一家当铺把貂鼠皮袄当了,好说歹说人家给了三十五两银子。
拿了银子出来,她又带着景兰去杂货店里买木盆木桶浴盆,杯盘碗盏,还有扫帚拂尘等物,景兰没忘记答应翠竹的话,足足买了十斤雄黄,让店伙计把这些东西都装在一辆独轮车上,送去沈家老宅。
赵四娘收了景兰给她的三两银子,也去买了肉和菜放到杂货店伙计推着的独轮车上回去。
到了沈家老宅时,差不多都中午了,赵四娘拿了肉和菜下厨去做饭。
杂货店的伙计帮着景兰把车上的木桶等物搬进去。
沈家老宅最后一进的庭院里的杂草被严老管事带来的两个小厮都拔完了,清扫得挺干净。
翠竹一看到景兰回来,就高兴地跑过去问她:“雄黄呢?雄黄没忘记买吧?”
景兰说:“手里提着的就是。”
她提着的木桶里有用黄纸包着的好几包雄黄粉。
沈婉也站在厅内,远远地含笑望着她,景兰虽然在跟翠竹说话,可还是不自觉地看向翠竹身后的沈婉。
她把手里的木桶递给翠竹,走过去向沈婉福一福,说:“姑娘,我把咱们要用的浴桶木盆都买回来了。”
沈婉叫她站起来说话,接着指一指桌上的青花瓷壶:“我叫翠竹早烧好了茶凉着,等你回来喝呢,你跟赵四娘一早出去,这到晌午才回来,一定渴了。”
景兰也确实渴了,她走过去接连倒了几碗茶喝了,接着掏出袖袋里的银子递给沈婉:“姑娘,你那件貂鼠皮袄当了三十五两银子,我给了赵四娘三两,然后买这些木桶浴桶澡豆雄黄等物花了不到二两银子,剩下还有三十两银子……”
沈婉把景兰递过来的银子推回去,道:“这银子你拿着安排一切罢,平日我也不买什么。”
景兰想一想,还是拿了十五两银子给沈婉,她说沈婉虽然不用买东西,可是身边还是要放钱,万一碰到她不在身边,又要用钱,就会不方便。
沈婉一听,觉得景兰考虑得周到,就也接了十五两银子过来,拿去放到内室的箱子里锁了。
现在她也没有大丫鬟安冬和安春替她管钥匙了,就自己把钥匙带在身上了。
沈婉去而复返时,景兰已经被翠竹拉出去,两人挽起袖子,拆开黄纸包,用干净的茶碗把里面的雄黄舀出来到处撒。院子里,屋子里的角落处全部都撒了,于是众人的鼻子里都满是浓浓的雄黄味道。
然后,大家可以看到不少蜈蚣虫子都在乱爬,钻进地下没有雄黄粉的地方。
老鼠和蛇随后也出现了,四散奔逃。
十斤雄黄粉撒完,翠竹拿帕子捂着鼻子笑:“这下可放心了,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赵四娘进来叫她们出去吃饭,她捏着鼻子开玩笑道:“你们这下子能睡好觉了,我跟丘六倒是睡不好了,你们这里的蛇鼠虫蚁都会跑到前面去了。”
翠竹接话:“赵四娘子,那改日我们再买上十斤雄黄粉给你前面撒一撒。”
赵四娘立马说:“好啊,正好不久就要到端午了,端午就是要除五毒,我今年省了买雄黄的钱了。”
众人说说笑笑,到了外面,景兰和翠竹今天陪着沈婉一起吃饭,赵四娘专门给她们主仆三人打扫了一间空房出来,摆上了一张小方桌,三根条凳。她说里面这才撒了不少雄黄,这两天还是在外面吃饭,等到后面院子里的雄黄味儿不那么浓了,她再送饭进去比较好。
沈婉便夸赵四娘考虑周到,赵四娘被沈婉夸了高兴极了,忙说自己是沈家下人,能够伺候宗房嫡出大小姐是她的荣幸。
吃完饭,严老管事过来向沈婉禀告,他去通知了刘庄头和齐庄头,告诉他们带着最近三年的账册,等沈婉吃完晌午饭之后就过来拜见沈婉,这也是按照沈婉的吩咐来的。
沈婉考虑到要是上午叫他们过来,这第三进的院子也没收拾出来,在丘六和赵四娘这里见他们有点儿掉份儿。
第三进绣楼的厅里收拾干净后,就初步具备了一个见客的环境。
尤其是今日帮着打扫的小厮在别的东西厢空房内找到了四扇完好的描金花鸟屏风,以及条案,数把靠背椅子之后,她让他们把这些家具擦干净摆放到了绣楼的正厅中,来个客也可勉强招呼人家坐下说话了。
沈婉便对严老管事说:“那一会儿烦劳老管事带他们进来,到绣楼正厅见我。”
说完了,她又让翠竹去对赵四娘说,让她一会儿烧一壶茶送进来,她则是由景兰陪着先回绣楼去了。
回到绣楼卧房之后,景兰问她要不要去睡会儿再起来。
沈婉说去躺一躺就可以了,她不想睡,只想躺着想点儿事。
景兰就扶着她去床上倚在靠枕上,然后自己出去找赵四娘去了,既然沈婉已经让她安排她们的衣食住行,她当然要尽快安排匠人来砌灶,修补屋顶,趁着最近几日天气晴朗。
出去的时候,碰到提了茶水进来的翠竹,景兰叫她去沈婉那屋守着,自己一会儿就来。
她到了外间,找到还在厨房洗碗的赵四娘,问赵四娘找匠人砌灶以及修补绣楼的屋顶要多少钱,以及她认不认识那些匠人。
赵四娘道:“砌灶连工带料要二两银子左右,光是修补绣楼的屋顶也要四五两银子,要是连着修补门窗一起,怕还要二两银子,反正十两银子差不多够了。”
景兰又问:“砌灶要几日?修补屋顶和门窗又要几日?”
赵四娘扳着手指算开了:“砌灶要两日,修补屋顶要两三日,修补门窗也要两三日。可以请三个匠人干活,各干一样,如此一来,三日就一切妥当了。”
景兰点点头:“好,那就烦劳赵娘子去帮着找找人,最好明日就能来干活,你做得好,以后姑娘回金陵了,必定给你和你男人换个好差事。”
“哎呀,若真是如此,我们两口儿愿为姑娘做牛做马,报答姑娘。”赵四娘笑得合不拢嘴。
“那你洗完了碗就去找丘六,让他找人去,这里是十两银子,就交给你们去办这事儿了。”
景兰摸出两锭五两的银锭交到赵四娘手里,“记住,务必找好的匠人,切勿偷工减料。这可是姑娘头一回考验你跟你男人。”
赵四娘攥着两锭银子忙不迭地点头,请景兰放心,说自己跟丘六一定不会让沈婉失望的。
景兰笑一笑,转身出了厨房,回绣楼去。
她知道找人办事,虽然许给人好的前程可以让人为你出力,但要是再适当给点儿好处,那么,帮你办事的人才会完全相信,你许下的不是空承诺,他才会更加卖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发晚了,GN们见谅
第60章
沈婉坐在绣楼正厅中间的一把官帽椅子上, 隔着四扇花鸟屏风, 接受刘庄头和齐庄头的拜见。
景兰和翠竹两个人,站在屏风两侧,负责传话或者递东西。
严老管事站在刘庄头和齐庄头稍前一些的地方, 正看着两人向着屏风后面的沈婉行礼。
“小人刘世明, 拜见姑娘。”
“小人齐云平, 拜见姑娘。”
两个人手里都抱着几本厚厚的账册,面对屏风微微躬身道。
“起罢。”沈婉在屏风后面淡淡道。
虽然沈婉已经不是在室的女子,而是和离的妇人, 但她不想随便见外男, 所以让跟着严老管事同来的沈家小厮把找出来的那四扇花鸟屏风摆出来,作为遮挡之用。
景兰觉得这个举动很恰当,主要是她认为沈婉貌美,让外男看到了,未免会被人垂涎觊觎,这种感觉简直太讨厌。自从和沈婉昨晚吻过了之后, 她莫名觉得, 沈婉的美貌越少给外人看到越好,仿佛外人看了,就是沈婉被占便宜了。
“是,大姑娘。”刘世明和齐云平答应了,直起了身来。
这时在屏风左侧站着的景兰看清楚了这两个庄头的样子。
刘世明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穿着一身玄色暗纹团花的绸缎袍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乡间的土财主。
齐云平年纪稍长些, 约莫五十出头的样子,是个瘦子,蓄了山羊胡子,穿着一袭蓝色布衫,看起来像是镇子上开杂货铺,做小买卖的商贩。
景兰记得沈婉跟自己说过的,沈家在苏州有二百亩学田,一百亩义田,分别委托两位庄头管理。
看眼前这两个人,景兰猜那个管理两百亩学田的应该是像个土财主一样的刘世明,因为这十五年来,他管的田地多,贪墨的银子也多。
而那个像个小商贩的齐云平管理的义田只有一百亩,贪墨的银子少些,自然也就不能跟刘世明相比。按照她之前估算的两人这十五年至少贪墨了两千五百两银子算,齐云平应该到手八百多两,刘世明则有一千七八百两。
果然随后严老管事隔着屏风向沈婉介绍说刘世明是替沈家管理二百亩学田的,齐云平则是替沈家管理那一百亩义田的,两人把沈婉要求带来的最近三年学田和义田收租的账本都拿来了。
“阿兰,你去把账册拿来我瞧瞧。”沈婉听完吩咐道。
“是,姑娘。”景兰应了,随即走过去,从刘世明和齐云平手里接过了厚厚的账册,然后走回屏风后面递给沈婉。
沈婉接过来,放到面前的小几上,略微翻了翻,就阖上了账册。
景兰知道这看账册不过就是走过场,刘世明和齐云平怎么会让外人在账册上看出什么猫腻来。
她能想到的,沈婉当然也能想到,所以她略微翻了翻就不看了。
接下来……
沈婉望着景兰笑了笑,景兰知道好戏要上演了。
“姑娘啊,你叫我家丘六去买两石米,人家卖米的人已经把米送来了,这银子……”赵四娘忽然在厅外大声道。
“阿兰,你去拿银子给卖米的农户。”沈婉随即对景兰道。
景兰答应了,走出去,走到厅门口,问那个卖米的农人,这两石米多少钱。
站在厅门口的农人道:“回这位姐姐的话,我卖的米乃自家田地所出,两石米只需一两银子。”
景兰接着又大声问:“但不知你家有几亩田,去岁收了多少粮食?”
农人答:“小人家中有四亩田,去岁风调雨顺,收了约莫十三石粮食。”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挺大,站在厅内的两个庄头,还有严老管事,甚至坐在屏风后面的沈婉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世明和齐云平听到那农人说去岁四亩田收了十三石粮时,眼角都跳了跳。
两人接到严老管事的通知今天到沈家老宅来见从金陵来的沈家嫡出大小姐时,都预感到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毕竟自从他们受沈家委托管理沈家在苏州的学田和义田时,沈家从来没有派人来过问过这三百亩田的收成的事情。
整整十五年了,沈婉算是头一个沈家来过问三百亩田地产出的人。
严老管事还对他们说了,沈婉是受沈家郦老太太委派,来过问三百亩田地产出的事情的。
于是两人都郑重地拿出来早就精心“准备”好的账册来见沈婉了。
他们还想着沈婉不过是个十八岁的沈家大小姐,就算成了亲几年也都多了点儿见识,可她又有什么本事可以查出他们精心准备的账册上的纰漏,那些被他们贪了的粮食换成的银子,还不是稳稳当当地在自家箱子里,沈婉将会毫无办法。
哪想到,此刻站在厅外的那个卖粮的农人却揭了他们的短。
两人想要阻止那农人再说话,要赶他走,但此时他们两人面前不但有沈婉,还有严老管事,他们找不到理由那么做,而且要是做了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所以两个人的脸色忽青忽白的,看起来相当尴尬。
沈婉坐在屏风后面看不到,但严老管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忍不住在心里暗夸大小姐聪明,居然想到这种法子来揭两个庄头的短。
不过,景兰的问话还没完,她继续笑着对农人说:“看你的年纪也有四十了,种田一定不少年了?”
农人答:“姐姐好眼光,小人今年四十有二,种田已超过三十年了。”
景兰:“但不知你家的田在何处?可是良田?”
农人:“就在沈家学田旁边,算是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