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中央,一道比人略高的屏风挡住了后面的景象,秦杦悄步上前,见这屏风绘的是五个美人,上边还题了诗,一个美人一首。屏风后传来好几个人的谈话声,其中就有皇上的声音,秦杦不好贸然打搅,闲着便稍加辨认了一番这五美人。
西施,虞姬,明妃,绿珠,红拂,秦杦在心里一一念出她们的名字,最后加上了一个——瑶卿。六美人多好啊,他美滋滋想着,必须得为自己也题首诗。
才想出第一句,秦杦的头绪便被屏风那边的谈话声打断了。
“……吏部谁安排的新进士?”
“回皇上,臣等多是听丞相之意决定,您说谁安排的,臣不好说啊……”说话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朕看看。”听到皇上冷峻的音色,秦杦莫名觉得很舒服,“这个探花,叫薛定的,你们有没安排到?”
“皇上放心,丞相早和臣打好招呼了,正好杭城那个通判要调任,就让这次的探花补上了。”
“嗯,那就这样。”
“臣告退。”
“其他人,还有什么事……”
薛定当成了杭城通判?认识的人突然做了家乡的官员,这种感觉实在是玄幻。秦杦继续听着皇上说话,没听见屏风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哎哟这、哪儿来的小孩!”一头灰发的老大臣被屏风前的秦杦吓得连连退后几步,门前的守卫听到动静,纷纷冲了进来,里面的几个大臣也顿住了话,神色紧张。
秦杦对着守卫们眨了眨眼:“你们好。”
几个年轻的守卫面面相觑,脸一下红了。
“这可是皇上的宫室,由不得胡来啊!”老大臣直瞪着秦杦,灰白的胡子随着嘴一张一合飞起,秦杦看了他飞来飞去的胡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外面什么情况?”岑熠也听到了动静,放下笔起身,几个大臣连忙让出路。
“皇上,这人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处,居心叵测啊!您要小心!”见皇上出来,老大臣转身苦着脸道。
“瑶卿?”岑熠没想到秦杦会主动来找自己,在外人面前绷着的一张脸立刻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你这里挺热闹的。”秦杦皮笑肉不笑道。
岑熠一怔,很快便明白了,挥手让守卫们退出去,又赶几个臣子走。
“皇上!这人……”老大臣十分之关心皇上的安危,岑熠不耐烦道:“你老花眼严重,看不出这是朕封的太傅吗?”
“……”老大臣听到自己有老花眼,瞬间不吭气了。
闲杂人等走完后,岑熠把秦杦往里面领,叫人呈上淡淡的甜酒放在秦杦面前。秦杦很不客气地喝起酒来,岑熠高兴地看着他喝。
“怎么今天突然过来,也不提前和我说。”
“突然过来,就是突然决定的嘛,我也不确定。提前和你说顶什么用?”秦杦边喝酒边打量着这殿室,这里与上回来相比更乱了。
“你提前说了,我好让人准备你爱吃的。”岑熠看他的目光特别温柔。
秦杦低头避开这目光,选择开门见山:“我有事要说。”
“什么事?”他的动作岑熠看得一清二楚,岑熠微微蹙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我要回杭城办点事,这几天就走。”秦杦盯着皇上温柔无比的目光,狠下心道,“我不怎么来京城,你要不把我的官位收回去吧,占着茅坑不拉屎多不好。”
“你什么意思?”
“我在宫里待了两个多月了,是时候走了,这里又不是我家,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秦杦头更低了,不敢把话说大声。他清楚皇上喜欢他,但帝王心难测,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且又能喜欢多久。再说了,两个男的能有什么结果,皇上可是肩负着繁衍后代的重任的,将来一定会纳妃,秦杦是绝不可能作为男宠存在的。虽然有点不舍,但秦杦仍是把该说的说了。
岑熠努力消化了一点秦杦的话,明白他在说什么了:“不行,你别想走。”
“可我……”
“我在任命你为太傅前给过你一年的俸禄,你活儿都没干完就想跑?”岑熠知道留他不容易,只能剑走偏锋搬出这套说辞。
“……”秦杦愣了,老子什么时候收过俸禄!
岑熠见他无言以对,便知这办法成功了。“我给你的俸禄是别人的十几倍,衣服美酒金银珠宝……你自己数数,什么时候还得上来就可以走。”
“……”
秦杦傻眼了,皇上这样的人竟然利用这种理由不放他走?那些金银珠宝没有皇家标识,是可以变卖的,秦杦还需要用它们换钱赎晓禾,不可能还给他。
“怎样?还不上就继续工作,今天你还没去南书房吧?”
“……”
秦杦愤愤走出了大殿。
要等还完俸禄再走是来不及了,而且秦杦也不打算还。回到偏殿,他思考了一下午,决定使偏招离开。
想想便知道,皇上怎么可能是为俸禄不放他走?一定是舍不得集美貌与才华一体的他啦!这样就简单啦,只要让皇上舍得放人就好了。
秦杦躺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想出了一套自毁形象的计划。自毁了形象,皇上就不喜欢自己了吧?成,明天正式开始实施!
秦杦把软绵绵的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脑袋陷入了美妙的午睡中。
皇上这边把身边的几个暗卫都叫了出来。
“这段时间把人盯紧了,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注意别让他跑了……”
秦杦计划的第一步是,不仅要喝醉了在皇上面前使劲发酒疯,还得把酒库里剩下的酒给终结了。
这计划难度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完全可以忽略掉。
于是第二天一早。
“烟草!”
“哎!”烟草收拾着衣橱,听到秦杦突然叫她,以为有什么事,匆匆往屋里赶,“什么事?”
秦杦坐在床榻上,笑眯眯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小宫女,烟草莫名感受到了这笑容里的不怀好意。
“丫头啊,你记得你说过要带哥哥我去酒库转一转吗?”
“……”烟草一脸懵逼。
“说过吧?”秦杦继续微笑。
“好像……说过。”烟草也勉强笑了下,其实她对这话完全没印象,但是……喜欢的诗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秦杦满意地点头:“那好,现在就带我去酒库。”
到了酒库,烟草眼睁睁地看着他凭空掏出一只酒杯,随手抓过身边的酒坛开喝。
酒库里的存货本就不算太多,因为无论是皇上还是几位王爷长公主都不怎么喝酒,即使偶尔遇上宴请群臣的时候也用不着多少酒,这样的数量倒是刚刚好,酒吏便也很少酿酒了,久久才酿一次。
然而自秦杦被拐到宫后,酒库酒的数量就开始极速减少。秦杦三天两头便打发下人来取酒,皇上又在某天特豪气地送出了大部分酒,于是此刻,酒库显得空荡荡、可怜巴巴的。
计划实施得非常顺利,秦杦每天都跑去酒库喝上几坛,不出十日,酒库彻底空了。这几日秦杦来喝酒,管事的酒吏是知道的,也在边上看过,但这位可是皇上喜爱的诗人,他怎么会制止呢!爱喝就喝吧。可当酒库空了的那天,他怀着不好的预感一清点,竟然点不到一坛酒,这才慌了起来。
岑熠正在垂拱殿批奏折。这些天粟青都请假在家,不知是生病还是因为什么,他不得已,只好憋屈地一个人批。
批着批着,他不禁就想到了秦杦。几个暗卫传回的消息大致相同,无非就是秦杦又去哪里玩了,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可值得注意的是,秦杦每天都往酒库跑,不知道在干什么,暗卫守在外面看了数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差不多十天没见秦杦了,岑熠难受得很。他又不敢主动找人家,生怕秦杦一个不高兴直接跑了。
“皇上,酒吏求见。”门外陈公公道。
“宣。”岑熠放下笔暗自疑惑,酒吏来做什么?
“臣参见皇上……”
“有什么要紧事就快说。”
“是。”酒吏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因为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紧张地手抖,说话也结巴,“那个……酒库……秦大人每天都来喝酒……”
岑熠一听关于秦杦,立刻抬头仔细听了起来,酒吏更紧张了。
“每天都去喝酒,然后呢?”岑熠问。
“今早臣去到酒库时,发现……酒没了,全没了……”小酒吏哭丧着脸道。他之所以顶着巨大压力求见皇上,无非就是要证明酒都是那诗人喝的,他可没贪一点。
有意思,他竟然喝完了……岑熠用手轻轻敲着案面,唇角勾了起来。
酒吏见皇上笑得开心,愈发紧张害怕了,偏偏这时,陈公公又在外面通报:“皇上,秦太傅求见。”
“宣!”岑熠立时兴奋起来,同时把酒吏赶走,酒吏听那诗人来了,吓得跑了出去。
秦杦起了个大早去到酒库,剩下那些多是花酒,没有几坛喝不醉。刚好就剩几坛了,他稍微努力了一上午,带着一身酒香晕乎乎地直奔垂拱殿,烟草心惊胆战地一路扶着他。
“瑶卿!”看见几天没见的心上人,岑熠发现他好像醉了一样,连忙上前帮着烟草扶人。
“唔……臭皇帝!”秦杦傻笑着指着他。
岑熠:“……”
烟草尴尬道:“他喝多了,你别计较……”
“我知道。”岑熠无奈极了,干脆伸出双臂把秦杦横抱起来,走到大殿后面用屏风隔开的房间里,将秦杦稳稳地放在床榻上。
“你个臭不要脸的混蛋!竟敢扣留你老子!你老子我多的是办法……”秦杦嚷嚷着起劲,边嚷边笑,岑熠哭笑不得,拿被子给他盖上:“别说话了10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你睡下先。”
“大爷我刚起床你就把我扔床上,几个意思!居心何在!”
“……”
秦杦觉得计划该成功了,他自认为这形象似乎毁得挺不错。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皇上面对他自毁形象时的内心独白是:好可爱!比平时可爱多了!朕要娶了他!
计划一以失败告终。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计划·二
计划一虽然失败了,但秦杦又不只有这一个计划,酒一醒便马不停蹄地准备计划二了。同时他悄悄给下人塞荷包叫他们打探岑炽有没离京,听说人还在京便心安了。
某天他积极主动地到南书房给学生上课。
“今天我们的上课内容和平时不大相同。”秦杦颇有深意地笑着道。他记得皇宫的溪流池塘里养的多是草鱼或是也能食用的小野鱼,只有寥寥可数的小荷塘内才养着传统的金鱼。
皇室宗亲,他们带来的伴读,还有贵族官宦子弟,一群少年站在离南书房最近的一条溪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太傅挽起裤脚和袖子跳下去捉鱼,反应过来后,也跟着跳下去了。
十几人捉了半天,把这条溪里的大部分鱼捉了,然后在草坪上烤鱼吃。
小王爷兴奋地往秦杦身上粘:“秦哥哥,你这教的什么啊?”
“野外生存技能。”秦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以及即兴吟咏草鱼的美味。”
接下来几天,他们在宫里搜寻着鱼多的溪流池子,一点一点地终结那些鱼,秦杦还号召学生们回去拉拢多些小伙伴来帮忙解决鱼。这群少年平常没多少玩的机会,整天被逼着悬梁刺股,一碰到秦杦领头搞事情,个个来了兴致一起搞事。
很快,参与的人越来越多,队伍愈发壮大,除了金鱼这种娇弱的观赏鱼,宫里的鱼基本灭绝了。
管园子的太监想管也管不着,这群爷都不能惹啊!那太监想哭哭不出来,找上了皇上。跟酒吏一样,他也是为了把自己摘出来才迫不得已去告状。
“皇上啊!秦太傅他们……他们……”太监痛哭流涕地讲诉了这一事件发生的始末。
岑熠饶有兴致地听完了太监的哭诉,思考一番便道:“秦太傅领头干的,朕不追究。你再去多进购些鱼,他们吃完了你就再进购。”
鱼不像酒,没了不好再酿。鱼没了,再买就行了。
太监立刻不哭了,转身就去买鱼。
岑熠莫名心情很好,放下奏折走出垂拱殿,陈公公跟了上前。
“叫辆步辇。”岑熠见今天天气不错,转头吩咐。
乘着辇车沿溪流走了没多久,他便看到秦杦和很多人坐在草坪上,一起烤着鱼,他的小弟似乎粘到秦杦身上,抱着不撒手,还娇气地张嘴要秦杦喂鱼吃。岑熠登时火大,气冲冲地下了辇车。
“你下来!趴人家身上像什么话!”岑熠单手把小弟拎到一边,只觉得怒火攻心。
小王爷嘴一撇,委屈极了,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对,皇嫂是不能随便碰的:“皇兄我错了,我再也不趴皇嫂身上了。”
岑熠一听“皇嫂”,瞬间不气了,挥手便放小弟去玩,自己走到秦杦身边坐下。
“他还是小孩子。”秦杦觉得小王爷那么小个娃娃蹲在一旁等着被人投喂的样子很好玩,不舍得他去别人那儿玩。
“不行,我的人怎么能被别人随便碰?”
“他是别人?他是你弟弟哎。而且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
“咳咳……”岑熠尴尬地转移话题,“听说你们这些天吃了不少鱼?”
“是啊!”秦杦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计划二,埋头张大嘴咬了块鱼肉,弄得满脸油光和调料。岑熠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吃这么急……”
“笑什么?这样吃才爽。你来干什么?”秦杦哼哼着撇过头继续吃鱼。
“为什么要吃鱼?”岑熠笑着问。
“你不放我走,我当然要吃光你的鱼。”
“好吧,我已经命人进购新一批的鱼了,慢慢吃,别噎着。”
“嗯……嗯?”秦杦迅速转回去瞪着皇上,“你敢进新的鱼,我就还有其他办法!”
岑熠笑得更灿烂了:“你怎么折腾都行,我很期待。”
“……哼!”秦杦伸出满是油料的爪子往皇上精贵的袍子上抹。
计划二也以失败告终。
计划三。
秦杦原本没想到前两个计划会失败,所以想都没想过这个计划具体要如何实施,只有个模糊的概念,简单来说就是——爬床。
既然皇上说了,他怎么折腾都行,那么就冲着这话,秦杦决定什么都不顾,胡乱折腾给他看,管他的出不出宫了!
当天夜里,秦杦很晚才去沐浴了,还特地叫烟草往浴池丢了不少花瓣。烟草不知他有什么打算,莫名其妙地到后院摘花。这个季节哪来什么花瓣,院子里清一色的丹桂,她懒得再找其他的了,摘了些桂花丢浴池中就当完成任务。
“您这是要干嘛?用澡豆不就行了?”出于好奇,烟草在屏风外多问了一句。
“不行,澡豆味道没有花瓣香。”秦杦惬意地闻着桂花香,身体浸泡在热水中,脸渐渐变得粉红。
认真地洗净头发和身子后,他才懒洋洋地爬出池子穿上内衫。他算好了时间,这个点应该是皇上走出垂拱殿的时候。
“你去一趟酒库,看看有没剩酒。”他故意支开烟草道。烟草不疑有他,没多想便离开了。小瑞子还在外面候着,秦杦便没有出去,而是披上件深紫色外袍从浴池边上的窗子翻了出去。
时值仲秋,风凉了许多,他一翻出去,迎面一阵风就吹乱了湿淋淋的头发。秦杦无奈地抚好头发,跳到平地上朝皇上的寝殿走。周围一片寂静,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宫灯亮着,他这是第一次到皇上的寝殿,路还不熟,想尽办法避开路过巡查的守卫后,他终于绕到了一扇后窗下。
窗户里有着隐隐的火光,依稀传出了宫女的说话声,秦杦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听没有人说话了,便小心地拉开窗户翻了进去,稳稳落在龙床前的地砖上。
地砖泛着浅浅的亮光,看上去十分光滑,秦杦好奇地蹭了蹭地砖,然后打量起这个殿室。这里空间很大,梁上挂着比外边好看许多的宫灯,照得室内亮堂堂的,他的面前便是他此行的目标——龙床。
明黄色的纱帐被放下来,遮住了整张床,只隐约透出里面奢华的风景。秦杦伸手掀起纱帐,毫不犹豫地蹬掉鞋子脱去外袍,拖着一头湿发躺了进去。他身上只留了件白内衫,俊俏的身材一览无遗,他又反复思考了下,觉得先隐蔽起来好,等到皇上躺下时,他就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开始引诱……不对!为什么要引诱!秦杦呆滞了几秒,随即恢复正常,管他呢,随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