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青抿了抿唇,他接了那碗米饭。那盆羊肠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满满一盆,看着估计有三四斤,吃下去,非得将肚子塞破了不可。
“卑职,叩谢皇上圣恩。”
“这可是皇上从他心爱的猎犬牙缝里省下来的,顾大人能明白皇上的一番心意就好。可千万不能浪费了,毕竟…”那宫人看了顾长青一眼,笑道,”皇恩浩荡,可不是谁人都能承受地起。”
顾长青连声答道“是。”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伸出筷子,看了看面前满盆的羊肠,面色如常地夹起一块羊肠,吃了下去。
吃一口米饭,再夹一口羊肠,再吃一口再夹,如此反复,他竟没露出半点恶心的感觉。
看着他把那臭哄哄的羊肠往嘴里送,一旁宫人看得都不好了。
直看着他将那一大盆的羊肠,全部吃尽后,宫人才离开了。
走时,顾长青还万分优雅地擦了擦下嘴角,宛如方才享用了一顿无比美味的佳肴,他略带笑意地说道:“多谢皇上赏赐,臣少时便爱吃这羊肠,皇上真是体恤部下。”
当贴身的太监,将这一消息口传给李乐时,李乐不由嘴角抽了抽。
然而,没等李乐佩服他多久,当夜就有宫人前来通报。
顾长青夜里上吐下泻,还发起了高热,后背上的伤本来快好了,却因食了过多的发性的东西,竟又崩裂开来,还有感染之状。
“皇上,要不要….”那宫人作势往自己的脖子上一举。
李乐冷冷扫了他一眼。
那宫人立即战战兢兢地退下了,后来忙去请了最好的御医给顾长青看病。
这个宫人算是明白了,之前那么着折磨顾长青,他也从未受过什么太大的伤,更别说每次受了伤之后,各种灵丹妙药都往大把大把地往里送,明明是皇上折磨地他,他真正受了伤,皇上却还是皱着眉头,并不见有多开心。
以前是皇上如此,这次巡游回来之后就更是明显了。
宫人感叹一声,圣上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
以后他可在不敢对顾长青有啥心思了,虽说皇帝在处处给他使小绊子,却也从未想着杀了他。
若非后宫佳丽三千,宫人还当真以为这二人有啥不正当的关系。
李乐可再没敢去折腾顾长青,系统也再没响起什么提示音。
期间,有人查出来了,当初那帮行刺的人乃是民间的一个叛乱组织,当时留下的兵器都并不是十分的精良,有的地方工艺类似,军官去查这些兵器的出处,发现那些兵器都是出自一个叫“枫”的民间叛乱组织。
这个民间叛乱组织很早就有了,只是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大胆的,只敢使些小绊子,这次竟然敢在他眼皮底下行刺。
禀报的暗卫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次的行动显然和这个组织之前的行动宗旨不符,恐是有诈。
李乐想了一会儿,也就将他们秉退了。
这是有人要把锅扔给那个叫“枫”的组织。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却也没在在意了。
反正他这个皇帝迟早都是要下位的。
另一边,顾长青这次,躺了一个月才好起来能下床了。
他刚一好就要穿着官服去上任。
三品侍卫的官服就不同于那些小侍卫那般随意了,由于大梁红色为贵,由是三品侍卫的官服为绯色的,收腰而华美。越往上,二品侍卫官服为大红色,一品则是金色。
这种官服既是贴身而显肉。
身材好的人穿着觉得清瘦挺拔,身材不好的人,便会穿着更加臃肿。
而顾长青穿着这身衣服,则是更衬的他身姿修长且如标杆般笔直,宽肩窄腰,唇红齿白,清俊异常。
李乐想了想,顾长青好了,又到了他做妖的时候了。
“今夜,让云妃侍寝吧。”
小太监得了令,忙下去准备了。
当夜,轮到顾长青巡夜。
他路过寝殿时,只听得屋内一阵微弱的呜咽声。
那倒不像是欢愉的呻吟,反倒是带了些凄历和痛苦。
顾长青本来尚未在意,见门口挂了两盏红纱灯,便知是有嫔妃在此侍寝。
他刚刚准备离去,却忽而听见里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那一声虽小,但顾长青常年习武,将那女子那一声听的清清楚楚。
他的脚步骤然停住了。
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且微微颤抖着。
他猛的看向那寝殿,目眦尽裂。
那殿内的人轻笑了两声。
顾长青几乎瞬间想象处那人勾起唇角,嘲笑的模样。
接着那女子又传来一阵阵的呜咽抽噎声。
顾长青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
但指甲却都已掐进了肉里,掌心被他掐地血肉模糊,那疼痛的感觉让他觉得清醒了一些。
后面的人都在催着让他赶快走。
顾长青闭了闭眼,这才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寝殿离他们越来越远,那细弱地哭声也终于再也听不见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月亮,那么亮且圆。
他压下喉中泛起的酸涩。
脑海中却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个眼睛圆圆且那般明亮的少女。
他还记得两人同抢一块糖,一同去草地上放风筝,一起去树上掏鸟蛋。
在最枯燥的读书的日子,她那调皮的笑竟是他最深刻的记忆。
她哪里像个姑娘。
就算后来两家定了亲,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将她从妹妹这个角色转换过来。
在他眼中,她更像是知己,而不像是妻子。
但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且两家门当户对,少年时一起玩耍,长大了便定亲成婚好似也没有什么错的地方。
如顾家那般的大家族,婚姻又岂能如自己所愿。
顾长青对这桩亲事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哪知后来顾家一夜之间灭门,云姒本是他的未婚妻,也被萧陵给生生抢了去。云家巴不得把女儿嫁给皇帝,生怕顾家的事惹祸上身。
云姒小时候说,宫门深似海,死她都不去。
她就想要一把剑一匹马,仗剑走天涯!
他那时听了她这话,拿指头戳她额头,笑话她道:“你会用剑么?还仗剑走天涯。”
“你这个样子,就不要自作多情了,宫里是肯定不会要你的。”
云姒这时便会起来打他。
二人就会闹做一团,你挠我,我挠你,笑得打滚。
但他说的话,从来就没应验过。
他说,顾家会永远繁荣兴盛下去,他是长子,这顾家这代定会越来越好。
他还曾在祖父面前起誓,他会永远堂堂正正做人,心怀正义,肩担道义,不谄媚不妄言、日后尽心辅佐圣上,开启太平盛世。
顾长青看着那月亮,一抹脸,竟是手心湿润。
他要加快动作了。
*
李乐见那几个宫女也实在折腾云妃,折腾累了,又听着系统跟他说,顾长青已经走了,他这才将手中的书放下,吩咐几人不必再继续了。
一抬眼,见云妃哭的梨花带雨,她又衣衫不整,颇为让人怜惜。
李乐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别过了眼去。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这个反应是不太对的。
一般男人看见云妃这个模样都会惹不住起点色心
于是他又看了云妃几眼。
鹅蛋脸,杏仁眼,双颊微红,肌肤莹润,是个美人。
但他看来看去,就是毫无感觉。
他又起身,凑近了些,盯着她看了看,还伸手在她光洁的脸蛋上摸了几把。
触手细腻,可惜还不能到玉般毫无瑕疵且温润的感觉。
果然,只有妖才能有着那般的肌肤。
李乐不自觉回忆起青姚来。
他瞅了几眼云妃,摇了摇头。
云妃对他的动作瑟瑟发抖,只是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还以为皇帝又想起了什么玩法要在她身上玩一玩,撇到一旁散落的器具,她心中又羞又恼。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嫔妃都同她一般,萧帝从来没有临幸过她,侍寝也只是拿些东西过来叫旁人弄她。
她觉得万分屈辱,却也都忍了过来。
“抬走吧。”
那个冷酷的帝王没有再看他一眼,在她脸上摸了两把,就好似极为厌恶一般,让人过来给她收拾了,将她抬走。
云妃走后许久,李乐都处于放空状态。
李乐对系统严肃的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我还是直的。
系统:.....
第50章
云姒收到了人送来的一个小纸条, 那人约她在西角门见。
那熟悉的字迹, 让她一阵恍惚。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按着上面的时间, 掩示着去了西角门。
那地方靠近冷宫, 荒凉地很, 她除了身上的装饰,有人见她, 估计也只会以为是冷宫里的娘娘。
怪的是, 她一路走过去,这西角门竟无一人,像是有人故意遣散去了一般。
她一抬眼, 果然看见了在那墙角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绯色的官服, 衬的面容俊美,肌肤白皙。
他身姿修长,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的身子, 他整个人都显得阴郁而冷漠, 好似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入得他的心。
他的一双眼睛在望向她的时候,眼神微微动了,那时,他整个人才偶尔显现出几分她熟悉的模样。
云姒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顾长青,看着看着,就别过了眼去,眼睛却微微地红了。
她没有想到还能真的有见到顾长青的一天, 虽然来时她心中隐隐作好了心理准备,那纸上的字迹便是他的,真正见面时却还是不由感伤。
“云儿。”顾长青喊她,嘴角微不可见地弯起了,眼中的冰冷稍稍褪去了,显得宛如冰雪初消。
那一瞬间,只觉得这人好似雪中红梅,美得动人心魄。
他变了太多,当初那个开朗善良的世家公子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脸上有一抹苍白,眼中看似平静无波,好似是被现实打击得直不起身子。
但云姒和他那般熟悉,她看见在那平静水面下深埋的憎恨和扭曲的心,那憎恨已然将他的心啃食空了。
他在伪装着,脊背都紧张得弓着,如同潜伏在草丛的猛兽,只等最后给敌人致命饿一击。
他那不经意流露出的狠戾和暴虐,让云姒明白,这人经历了多少的苦难。
她忽而想起之前和她一起玩闹打笑的顾长青,他眼中永远是最纯净而透彻的天空,他笑起来时,总是显得那般阳光而耀眼。
他说,他以后要做一个为民请命,不说谎,不做坏事,正直勇敢的人,他要把顾家发扬光大,他会好好辅佐圣上,开辟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那时的他还有许许多多的理想,他觉得未来就是一片光明的坦荡大道,他有才学有武功,再找不到比他更优秀的青年才俊。
云姒那时也觉得这人之后定然会成为他说的那样,做一个了不起的人。
谁能料到,最后在这里等着她的,是如此一个苍白而狠戾的顾长青。
云姒没有跑过去如小时候那般抱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忽而觉得人生就是这么的充满了无奈。
他们谁也不是谁了,谁都再也回不去了。
云姒露出了一个微笑,那时之前的她从不会的优雅而含蓄地笑。
她的动作标准地丝毫不见当初那个哭闹调皮小女孩的身影。
顾长青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宫妃,她盘起的头发,服饰华丽,窈窕的身姿,似是一朵恰好开放的花。
她的眼神中甚至带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顾长青神色一变,却倒地没有说什么。
云姒却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开门见山,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顾长青看着她的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了,你先听听我的要求。”云姒又道。
顾长青眉头一皱看着她。
“事成之后,我要你…”云姒看了顾长青一眼,道,“娶我。”
“正室之礼,八抬大轿,迎我进门。”她眼中似是燃着一团火焰,那般的疯狂竟叫人微微吃惊。
顾长青一哑,他想起昨夜听到的声音,还有如今云姒眼中深深的疲惫,忽而觉得这是他欠她的。
他们顾家欠她的,若她不认识他,若她没有同他定亲,萧陵便不会为了报复他,抢了她进宫去。
她只事说道,事成之后如何,却并未说若是事不成又何如。
这一刻,顾长青又觉得她没变。
她早就想好了要帮他,方才那一个要求,不过是她伪装自己的一层保护膜。
半响,顾长青才道:“好,我答应你。”
云姒这时眼中才浮现出一丝单纯地喜色。
“你要我做什么?”
顾长青只说了两个字,“太后。”
*
如今的太后并非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圣上的生母乃是前朝的皇后,先皇后同当今太后乃是好姐妹,两人一同进宫,太后身份高贵不久就升了贵妃,先皇后身份虽远远不及太后,但皇帝极是宠爱,以至于后来这份宠爱还延续到了萧陵身上,恰好先皇后怀了萧陵的时候,先皇大悦由此将先皇后升做了皇后,太后那时仍是贵妃。
两人一向关系甚好,但后宫之中哪里有什么真的姐妹。
生下萧陵后没多久,先皇后就忽然暴病身亡,还在牙牙学语的萧陵那时就没了母亲。后宫无人问津,贵妃妃位最高,又念她同先皇后关系要好,皇帝当场就升了她做了皇后。
这其间的龌龊除了太后自己本该无人知晓的,但很可惜被顾长青知道了。
太后背后是宗室的势力,萧陵上位之后,宗室对他多有不满,他从不过问宗室的利益,反倒是大力发展科举制,让一些寒门子弟越来越多的进入官场。
尽管不满,但宗室也不会去随意推翻一个皇帝,若是有人威胁了萧陵的权利,恐怕宗室还是会第一个出来保护萧陵。
倒底要如何拉上宗室这条线,关键就是要看太后这颗棋了。
要控制好一个人,就要抓住她的弱点,人人都是怕死的,在性命面前,很多选择都变成了没有选择。
顾长青冷笑一声,萧陵这个皇位,倒底还能坐多久?
不会太久了。
*
李乐做皇帝也有些日子,这过的是十分的辛苦,
每天天还没亮就要上早朝了,下了早朝,吃过午饭便又有人来找他议政,口干舌燥谈了一下午,好容易将那些老东西摆平了,晚上又要彻夜地批阅奏折。
都说萧陵是个昏君,但系统告诉他,萧陵对这些平日的业务还是十分的上心,不过是贪恋美色了些,之前一年选了三次秀,再有他对血洗八王党,朝廷之上一度无人可用,这也给人留下了残暴的印象,又是才都说他是个昏君。
还有,李乐这些日子也发现了,一场夺嫡之争,这个国家被争抢得已然千疮百孔,有些制度的弊端不可抑制地表现了出来,萧陵才刚上位一年,自然不可能处处都处理地好,有些地方才刚刚起色,但那些前朝遗留下的弊端实在根深蒂固,很难彻底革除,若是没有萧陵在与之抗争,恐怕会越来越糟糕,例如他恢复了前朝行了一半的科举制,但时间太短成效未显,于是一年也毫无建树,有人拿他与前人去比,又挑出许多错来。
他的昏君之名,才由此坐实了。
但在李乐看来,这人做一个皇帝,还真的不算昏庸了。
若让他来做,简直想学着明朝设一个内阁,把事情全都丢给内阁去做,自己就从此君王不早朝,赏花赏美人,这才悠闲自在。
当然,这是不太可能的,系统告诉他,萧陵掌控欲十分强,不可能将政务交给旁人处理。
前几日议政时,李乐还见到了这个世界的主角。
那些前些日子新晋的新科状元,名唤刘殊。
刘殊是个心怀天下的人,有大才,最后闻名于世。
这个世界讲的就是刘殊如何由一个寒门子弟一步步成为当朝宰相的,在他的辅佐下,大梁越来越兴盛,真正地步入了太平盛世。
当然,如今的刘殊才刚刚步入官场,还是十分的稚嫩。
但再稚嫩,也是主角啊。
李乐由此对他很信任,将许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去做。
但李乐发现刘殊这个人有些太刚直了,他眼睛里容不得半点的沙子,见不得一丝污秽,这样的人,其实是很难在官场上混下去的,但这也可能是这个小子才刚刚进官场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