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日子还是得这么过。
就算再害怕,他也不舍得离开姜赦。
林枷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情,等到这个月过去,春天就要来了。他每天看着姜赦的手觉得挺心疼的,姜赦手心的疤一直没好,林枷虽然有点怀疑,却也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姜赦可能是因为捡破烂的时候碰到那些瓶瓶罐罐的时候被割到手了。
他好几次路过街上的店铺都想给姜赦买一对手套。
结果掏了掏口袋,没钱。
这天他还是没忍住,问老痣哥借了点钱。数目很少,老痣哥一听,同情的眼神就立即投了过来:“你们这日子过得是有多惨啊,这么点钱都得借?”
林枷笑着摇摇头,“过得还挺好的,就是没钱,我们每个月中发工资,我现在还不能领,等到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我还给你。”
老痣哥塞给他几张十块钱,摆摆手,“行行行。”
工头正好路过,看了他们一眼,“干嘛呢,还不快点工作,我要扣钱了!”
另一边的猴子翻了个白眼,“扣扣扣,就知道扣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欠债百万呢!”
每个地方不同,但他们这打工的人,要是被扣了钱,被扣的那部分一般都会落到工头的手中。正常情况下工头是不会扣钱的,他再怎么贪心,上面还是有人监管着,因此一直以来倒也没出什么事。工头听到猴子的声音,脚步一顿,阴测测地回过头对猴子说:“少说废话!”
猴子耸耸肩没再吭声。
这天结束,林枷捏着老痣哥借给他的那点钱,终于买了一副手套。
他悄悄将手套给藏在了被褥下面,期待着姜赦看见之后的反应。
姜赦洗了头发,一边搓着头发一边走出来,见林枷定定地坐在床边,不由笑了起来,“你干什么呢?”
林枷接过他的毛巾给他擦头发,“等你回来睡觉。”
“这话说的,可奇怪了。”姜赦弯着唇角,温顺地低着头让他给自己擦头发,手指却调皮地戳了戳林枷的腰,“林枷,你还记得你出来的样子不?”
林枷脸一红,拉开住他作恶的手,故作镇定地说:“怎么了,有什么特别吗?”
“当然特别了。”姜赦不听话,又将手掌探过去坏心眼地撩开林枷睡衣的下摆,用薄薄的茧子摩挲林枷腰腹的地方,“你出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一层皮,现在居然长了一点肌肉,嗯,挺好看的。”
林枷动作一顿,热汗立即出来了。
语气生硬地说了一句:“别闹。”
两人以前这么玩得多了,姜赦还是头一回听见他这样的语气,不由抬头瞥了一眼,却发现林枷脸色不正常的涨红,他怔了怔,忽然觉得空气有点热,眨了眨眼,也不知哪里来了奇怪的羞耻感,不好意思地将手掌缩了回来。
林枷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星辰的眼睛,差点没忍住,吓得他立即用毛巾盖住他的脸,丢下一句话落荒而逃。
“我突然想上个厕所,你自己擦,要擦干头发才准上床啊!”
姜赦被他突如其来的粗鲁弄得思维一停,茫然地将毛巾取下来,“他这是怎么了?”
林枷好久没出来。
姜赦索性先整理床铺,他拽着被子一抖,里面就有一个袋子掉了出来,他打开一看,袋子里装着一副手套,柔软温暖的布料,林枷在里头放了一张小纸条,姜赦仔仔细细地读了上面的字,抿了抿唇,放下手套一步步走到公共厕所前面。
林枷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站起来,厕所门哗啦一下就被拉开了。
姜赦神情严肃地站在前面,定定地看着他。
林枷一见到他就觉得紧张,“怎、怎么了?”
“我看到你送我的手套了。”
林枷点了点头,“觉得怎么样?”
“不觉得怎么样。”姜赦皱着眉说。“太花钱了。”
“这样啊。”林枷有点失望,本以为姜赦会很高兴的。
然而下一瞬,姜赦忽然几步走过来捧起他的脸,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表情霎那间像是冰川融雪,春暖花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但是,我现在特别想亲你。”
林枷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都懵了,还来不及反应,姜赦的脸便蓦地放大,紧接着他听见“啵”的一声又大又响,脸颊湿湿热热的,姜赦居然真的亲了他!
在脸上!
“林枷!你知道我刚才拿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那手套又暖又热,像你一样!”姜赦高兴得整个人都快飞起来,抱着林枷不停地摇晃,“感觉以后就跟戴着你似的。”
“啪”地一声——
什么叫跟戴着你似的。
林枷的理智彻底断裂,他哇地一声反抱住姜赦的脑袋使劲揉,“你说什么呢!你这坏蛋,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你居然亲我的脸,我这辈子还没被人亲过,不行,你也要让我亲回来!”
说着他抬起姜赦的脸,心怦怦直跳,不怀好意地、别有用心地——
亲在了姜赦唇角的地方。
差一点就亲到他的嘴唇了。
林枷暗暗窃喜,姜赦果然没有察觉到,觉得一下不够,又亲了林枷好几下,林枷也不甘示弱,直到两个人的脸都糊满了口水才一起笑着回屋去。
待他们走后,李信田从他家里走出来,看着林枷和姜赦的房门,表情阴郁。
这天夜里林枷和姜赦一直持续着一个高度兴奋的状态,姜赦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女孩,加上现在为了生活,脑子里根本没有半点关于谈恋爱的事情,他只是单纯地高兴自己有这样的一个伙伴。而林枷则是因为自己亲了姜赦,自己被姜赦亲了,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直到很久都没能睡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真的进入梦乡。
林枷觉得自己太过兴奋了,前半夜一直都是半梦半醒的。
也因此,在后半夜的时候,他终于被枕边人痛苦的颤抖给惊醒了。
他猛地一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姜赦蜷缩着身躯,捂着肚子冷汗涔涔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016
林枷立即就清醒了,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跪到姜赦旁边。
“阿赦?阿赦?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姜赦紧皱着眉头,没有回应他。
没有得到回应的林枷立即就进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慌张之中。
眼前一阵阵发黑,姜赦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生生塞进自己嘴巴里,牙齿咬得手心手背都是牙印,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他根本听不见林枷在说些什么,汗水早就浸湿了睡衣,胃部传来的疼痛简直像是有一只手重重地拧住他的胃部,而后揪着他的胃一时向左转一时向右转,令他眼前阵阵发黑,胃里一股股酸水往上涌。
他甚至不知道林枷已经醒了过来,整个人痛得半昏半醒,只知道有个东西在搅拌他的五脏六腑,无情地折磨着他,令他痛不欲生。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只要像过去一样忍耐过去就好了,即使想翻腾打滚,四肢和喉咙也接受了大脑强硬的指令,他不能动,不能出声,不想让同伴知道自己经历的这一切。
林枷会担心,不能让他发现。
林枷脸色发白,手指发抖地扶着姜赦,声音里不自觉带了颤音:“怎么办,阿赦,你怎么了,我该怎么办?你哪里痛?你到底哪里痛?我怎么帮你,我该怎么帮你?别咬了、别咬了,你的手全都是血了。”
他不停地喃喃,手足无措地抱着姜赦,思维被搅成一团,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姜赦的这副模样,姜赦怎么看起来这么痛?怎么样才能为他止痛?
可他什么都不懂,他能懂什么?
偏偏姜赦什么也说不出来,林枷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
姜赦手上的血液刺得他眼睛发疼,林枷哆嗦着握住他的手,咬着牙试图将他的手从他的嘴里抽出来,才碰到姜赦的手臂,他就感觉到姜赦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更可怕的是姜赦几乎咬掉他手背的一块皮,林枷看得简直要疯了。
他抱住姜赦握着他的手试图将这双冰冷的手搓热,然而姜赦浑身散发出来的凉意几乎渗透到他心里去,林枷不知道姜赦这是怎么回事,姜赦分明睁着眼,眼神却涣散着似乎什么也看不见,痛苦的低吟声时轻时重,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仍在压抑着不敢大声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