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尤梓沂看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两人转个弯,走廊尽头就是摆桌饮酒的康司祺和柏清源。走廊之外,是一片泳池,有身着比基尼的年轻女孩子在水里仰面游泳。
见着他们来了,柏清源远远站起身,眺望他们,笑嘻嘻地喊:“庄老师,大美人儿!”
这话听得康司祺一身鸡皮疙瘩,扭头一看,目光落在庄泽身上,心道,确实是大美人儿。
等人近些了,柏清源更是亲自跑去迎他的大美人。嘴里抹了蜜一样,张口就拿泳池里的小姑娘和尤梓沂比,夸尤梓沂比她们青春,比她们妩媚。一路迎到了桌前,又亲手倒了一杯粉红起泡凑过去,要敬她。
康司祺身边留了空椅子,庄泽就势坐下,康司祺也给倒了一杯粉红起泡,递过来。
庄泽:“……”
康司祺看着他的表情,自知调戏目的达到,哈哈大笑,自己先喝了一半,又塞过去:“给个面子。”
庄泽面无表情地接过杯子,另一只手掏出刚拿来的U盘。康司祺随即朝身后招了招手,过来一个随时候命的柏氏员工,康司祺拿过U盘,交给他,道:“麻烦打印一下A1文件夹里的东西,彩印。”
庄泽有些吃惊:“你不是没怎么看?”
康司祺:“那也是看了,什么东西是什么时候合适用的,我知道。”说完,又接过庄泽手里的空杯子,轻声问,“玉晴走了吗?”
庄泽:“走了。”
康司祺轻叹一声,不知道是对庄泽说,还是对自己说:“这下,还得预备应付你亲爹找上门来了,多事之秋。”
庄泽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那边,柏清源和尤梓沂调完一轮情,拉拉衣服,拉出一副正经人的样子,和尤梓沂一前一后坐下,像是要开始谈生意了。
第二十三章
庄泽有些心不在焉。康司祺和柏清源交谈的声音都在耳边,他却听不进去,相比之下,尤梓沂都比他上心些。他们三个讨论着大玫瑰的前景、包装、定位,讨论大量种植的事宜,柏清源又想从康司祺手里拿三分种植的股份,康司祺谈笑间轻飘飘拒绝了。
庄泽看着他,忽然想起十五岁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次。
不过萍水相逢,年代又太久远,现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忆当初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占据回忆的是他当时的气焰。那个看上去大自己一些的男生,家境似乎不错,脚踩一双解放鞋,身后跟着一群人,正是那种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的。
这种人,老师会说不是正经人,但也有人持不同看法。
“你要是能这样,我省事儿多少啊,哪里要担心你捱打遭欺负?”后来,庄泽回家把那次的事情跟母亲说,母亲不仅没有义愤填膺背后批评康司祺,反而这样对自己的孩子说道,这话给庄泽的印象太深。
要做一个强大的、不被欺负的人。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他下定了这个决心。其实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常常想起当时那个人,只是记忆终究会褪色,刻在心上的都能忘记,何况一个路人甲。
但他也比康司祺早太多想起来了。
康露洁太像父亲,在学校里嚣张起来的时候,没少流露她爸的影子。他是见过她对人发飙甩脸子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康露洁的父亲是谁,单单觉得那架势眼熟。之后认识了康司祺,一来二去,记忆便被勾起来了。
从十五岁开始,至今,他自认为已经算是活成了一个强大、不被欺负的人。虽然不是当年心中那根标杆那样招摇跋扈的强大,但时至今日,他许能保护这根标杆一二,也未可知。
“庄老师,您觉得怎么样?”柏清源笑盈盈地看过来,问道。
庄泽缓缓看了他一眼,表情平淡,脸上甚至没有平时那种随时随地携带的温和笑容,显出几分说不上来的冷。这冷跟康司祺板起脸的冷还不一样,要更为绵长、难测,让人有些无措。他看到柏清源愣了一下,随后给自己打圆场,油腔滑调地说:“看来庄老师的心思都在有情人身上。”
尽管没有认真听,话还是入了耳的。
庄泽稍回想一下,就想起柏清源先前的话了,说的是下一季秋天活动,就以“无尽绚烂”为主题,届时把游乐场弄成一个大花海,众星拱月捧厄瓜多尔大玫瑰,让庄泽这个培育人给想花想个本土化、有寓意、易于宣传的名字。
庄泽扬唇一笑,把走神的痕迹都抹去了:“好啊,我想到了告知你们。”
“那就妥了!”柏清源打了个响指,冲待命的员工道,“拿笔。”等笔的间隙,他又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一份彩印资料,正是康司祺先前让人打印的。
不一会儿,笔送来了,合同也摆在了他们面前。三人各自签字,交换合同。第一期玫瑰花的合作算是在书面上尘埃落定,今天的生意也就此谈定了。
接下来,就是“休闲”时间。柏清源对康司祺留了声“随意玩”,就拥着尤梓沂去“自由活动”。女人扭头,一面跟他们挥手,一面和康司祺交换了一个不明显的眼神。
等人离去,康司祺默然坐回椅子里,面露沉思。
良久,他有些慨叹地叹了口气:“还是尤梓沂厉害,永远懂得用最快的速度强强联合,早年总有人说她是老夏养的花瓶,帮老夏经营生意,讲实在话,说是老夏在帮她经营还差不多。”话至此,他抬了抬下巴,看着庄泽,“她比哪一个都狠,没有弱点。”
庄泽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望了望:“怎么会有人没弱点,你看不见罢了。”
康司祺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将目光移会庄泽脸上:“我看不见吗?”
庄泽轻轻摇头:“暂时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点——回家吗?现在露露一天没见你就会担心了。”他看看表,拉拉衣服作势要起身,忽然被康司祺拉住了手。
康司祺道:“急什么?现在风景那么好。”
风景是挺好的。夕阳西下时分,豪庭后花园,泳池里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怕是也没入了柏清源房里。如今,这晚霞夕照、幽雅庭院、清风佳酿,全部都是他们两个的,真是再美也没有了。
康司祺按住庄泽,旋了个身,便跨坐在庄泽腿上。今天是冲着谈生意来的,穿得都人模狗样,他仍是熨帖齐整的衬衣,忽然这么跨上来,胸前最上的一颗扣子正适合庄泽平视。
“不干什么,我们在这里呆一会儿。”他双手捧着庄泽的脸,拇指轻轻摸了摸那脸颊,垂首和他相视,唇边噙着点笑,道,“没比我小多少,怎么看着比我年轻这么多?”
既然是这么好的景致,庄泽也就不辜负了,再不急着走,双手扶上他的腰,贴着衬衫的布料不轻不重地往上捋,嗓子里轻轻“嗯”了一声,尾音颇长:“大概是,烦恼比你少吧。”
康司祺挑了挑他的头发,轻叹:“头发也是真黑的……庄泽。”
“嗯?”庄泽的手搂住他的腰,抬手专注地望着他。
他说:“我有点怕啊,你这么年轻……唉,我跟你商量件事儿,如果以后我进去了,你没事儿不要来看我,里面染头发可能不方便,万一你来看到我老了,不想要我了,我会受打击的。”
庄泽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你现在就先老给我看吧,我适应一下。”
说完,微微仰起脸,是一个索吻的姿态。康司祺便俯首亲下去,格外有耐心,嘴唇分分合合好几次才稍稍用舌尖推了推对方的唇缝,两人接了个缓慢而缠绵的吻。因为温和,空气始终充足,这个吻异常漫长,彼此都很投入,很动情,沉浸在这份单纯里面,倒是真的什么也没做。
夕阳无限美,他们没有彻底享受,缱绻少许光阴,还是抽身而去了。
夏志成那边的事情,自从发了一波新闻之后,再没有公开的消息放出,康司祺那些结交多年的官场人脉也没能给什么有用信息。
这怪不得他的关系不得力,事情牵涉厅级人物,保密程度高,检察院里任是谁也不敢随便往外透露消息。以往所有和夏志成过从甚密的人,头上都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