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合适了?”神宗在为了让自己能顺理成章吃喝玩乐方面也是拼了,理由找了一箩筐,还难得的很有条理,“这个时候不办,什么时候办?我女兄,就是你娘,刚刚打赢了胜仗,北京大名府那边又出个了知名不具的少年英雄,蛮人节节败退,大启举国欢庆,我作为皇帝自然也要与民同乐嘛。”
神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幅样子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只是想要陪着百姓乐。
“那钱呢?钱从哪里来?”举办宴会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但……“不管是用左藏库(国库)的钱,还是用内藏库里的好用,肯定都会被群臣反对。”
“好用”是个大启独有的专属名词,意思就是皇帝的俸禄。
是的,皇帝也有工资,自己给自己开工资,还是从太祖时期就定下来的死工资。每月一千两百缗(min,约等于一百二十万人民币)好用,用不完不会减,用超了也不会增。
由左藏库开给内藏库,这听起来就像是皇帝把左口袋的钱放在了右口袋,但皇帝用内藏库的钱不太会被骂,大开销的用左藏库就要被群臣苦劝了。而在战时,皇帝连好用也不会动。
神宗目前就属于这个倒霉阶段。
当了皇帝这么久,神宗连好用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神宗也是惨,一登基,国家就在和蛮人打,后来是提防北夏和契国,再然后又是和蛮人打。一点喘息的时机都没给神宗留下。
一提起这事,神宗就气不打一处来,和谢介跑题的抱怨:“都怪你大舅,他高风亮节,把自己豁出去了,但我不想豁啊!”
战时好用自动划入左藏库,这是谢介的大舅仁帝起的头,仁帝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也是个特别、特别好的皇帝。
神宗也不否认他哥的高尚伟大,但他并不是一个高尚伟大的人啊!
“要照这么说,那根源还是在太爷和我外祖身上。”谢介对这段历史以前其实是一无所知的,他没事干关心皇上的钱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惦记他不该惦记的东西呢。但架不住房朝辞和天石的轮番轰炸科普。
谢介不仅知道了他大舅除了给他和他娘钱以外,几乎就没把好用用在自己身上,还知道了太祖当年为什么要建立好用这个神奇的存在。
按道理来说,全天下都是皇帝的,太祖完全没必要搞这种私房钱。但太祖不仅搞了,还搞的轰轰烈烈。他其实也没用好用,而是都悄悄封存了起来,还给藏钱的地方起了个名字叫“封桩”。干什么呢?他想把前朝割地赔偿割给契国的幽云十六州给赎回来。
太祖是个极有意思的人,继承了闻家一脉相承的脑子有洞,总爱异想天开。
幽云十六州是前朝拱手送出去的,太祖也知道他伸手和契国直接要是不现实的,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要么他自己攒钱攒到四五百万缗,去和契国谈判;要么他用这笔钱对全天下进行悬赏,一颗契国士兵的头二十缗,契国也不过十万精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说不定就成了呢。
可惜,最终太祖的理想也只是太祖的理想,他还没攒够钱就死了。
太宗接过了这个攒钱的接力棒,却也没能实现他爹的遗愿,只是把封桩库改成了内藏库,成为了皇帝彻底的私库,虽然大部分时间皇帝私库里的东西也都用在了国家大事和天下苍生上面。
总之,大启的皇帝是祖传的清贫,国家很有钱,但皇帝自己反而没什么钱。但就这样了,皇帝还是要被士大夫骂,哪怕多吃一口羊肉,都能成为骄奢淫逸的前兆。
更不用说神宗这种单纯满足个人娱乐的情况了。
“我自己有钱啊。”神宗在家当闲王的时候坐拥不少金银,他自己的封地甚至还有矿产。比起谢介做啥赔啥,神宗可以说是被财神爷深深宠爱着的幸运儿,生意蒸蒸日上,就没有不赚钱的产业。据说真正导致这一切的,不是财神爷的偏爱,而是皇后苏大丫的商业天赋。
不管如何吧,总之,神宗当皇帝的这段日子以来,他和皇后、嫔妃的一应吃穿用度,花的其实还是他自己的钱。
谢介:“……”怪不得他小舅不愿意当皇帝呢,换他他也不乐意啊,当皇帝不仅没有钱,还要往进搭自己的钱,说出去谁信啊?!
“你舅妈让我贿赂孙参政,我悄悄留下了一部分就把事情给办成了。所以,我想把这些剩下的钱用来办个让我开心的宫宴。找你来呢,就是希望你能对外说,这钱是你的。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有钱嘛。怎么样?大不了、大不了我分一点给你,一九,恩?一给你,九用来办宫宴。”
谢介听的都傻了,不是钱的事情,而是为啥他小舅要贿赂副相?有谁听过当皇帝的贿赂副相的?这是要干什么?再想尽早退位也不能这么干啊!
“好了,好了,二八,三七,三七行了吧?不能再让了!”
……结束……
回忆到这里,谢介终于停下,问了房朝辞一句:“你说我小舅贿赂那个姓孙的干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让姓孙的推动他退位的事情?这姓孙的也是厉害啊,连皇帝的贿赂都敢接,真不怕扎手吗?”
谢介本来针对的只有孙参政的泰山,后来因为孙参政背后说他的事情,就连孙参政一起不喜上了。
房朝辞摇摇头,说不上来是他也不知道,还是他不能说。
课程结束了,先生再一次送学生回家,如今两家已经打通了一部分,谢介终于可以划小船来往了。
但只玩了几回,谢介就腻了。小船很慢,上下船来回折腾也很浪费时间,最重要的是,曲水是在两家后院,而谢介和房朝辞的大部分活动都在前院。比起从前院到后院,坐船,再从另外一家的后院到前院这个过程,明显是直接从前院到大门再到另一家的前院更加省脚程。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谢介一回头就看见房朝辞正在看着他笑,如和煦的秋日,有着不冷不热的恰到好处。
“怎么会。”房朝辞这话假的根本没打算掩饰。
谢介很生气,反倒是一门心思又非要坐船回去了,还强烈要求房朝辞送他,要房朝辞陪着他一起折腾。
房朝辞好脾气的点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谢介自己回去:“我哪日没有送你?”
谢介还真没办法反驳。
飞练却很抗拒上船,死活不愿意靠近曲水,来回折腾了半天,还是只能留它在房家,二爷就也跟着不走了。
“这里是你家?!”谢介很生气,和二爷吵架。
“反正不是你家!不是你家!”二爷这话是和房家的六郎学的。六郎和谢小四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在没有了强制的交好任务之后,六郎不用忍耐谢小四的毒舌了,两人就成了今天好了明天坏了的状态,反反复复,让四生子中的另外三个都明确的表示再不想管他弟。
房朝辞赶在谢介和二爷说起车轱辘话之前,拐着谢介上了船,回到了谢府。
此时的谢府一片灯火通明,秋色正浓。所有人都在等着谢介,等着看谢介开心的样子,因为他们把谢介之前念叨的“千叶木樨”、“霞川秋菊”以及“社日糕会”都搬到了他的眼前。
这些都是八月可以玩、可以出门去赏的东西,但谢介因为他的“病”,只能遗憾错过,天天在家里长吁短叹,结果只是上了一堂课的功夫,他想要的东西就都被送到了他的眼前。
……
“如果你能变成人的话,那是不是我所有的愿望也都会得到实现?”
“娘说,她小时候生病了,本来答应和朋友去山上采花的,结果没能成行,让她很是难过。外祖特意连夜上山去给她采花,装点了一院子的春景。”
“一睁眼,仿佛整个世界的都在为她而绚烂。”
“娘说只有血亲才能为彼此做到这一步,可她也是我的血亲,却总是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
“我也想有个能让我想做什么做什么的血亲。”
……
谢介猛地回头看房朝辞:“你准备的?”
“你喜欢吗?”房朝辞问他。
谢介重重的点了点头,说不上来的情绪涌动。何止是喜欢。他也有了能够实现他所有不切实际的梦想的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