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寿重新又慢吞吞的回到池塘里后,谢介这才回想起了自己抓耳挠腮的好奇,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人多势众的当下,为了以防万一,哪怕是谢介,也没有办法从房朝辞或者其他人口中知道邵老国公暗中耍了什么把戏。谢介只能和所有人一样,按部就班的在所有参观的百姓离开后,留下参加邵老国公的晚宴,在觥筹交错间,强颜欢笑。
而就在谢介和其他人都觉得跌宕起伏的传奇一天应该就是这样的时候,生活总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惊喜”。
邵老国公养在池岸的临水醉芙蓉,恰在当天盛开。
花影倒影在粼粼波光之中,相映生辉,还有红色的枫叶为伴,更显妙趣横生。
九月正是赏芙蓉的大好时节,荼蘼的芙蓉在一片秋黄中绽放出不一样的色彩。这本没什么值得新鲜的,但今天作为一个肯定会被载入史册的大日子,所有的存在都不可能甘于平凡。所以,明明应该是在一日不同时刻换三种颜色的醉芙蓉,却用洁白、粉红及深红在同一时间开始了争艳盛开,引人惊呼。
谢介是不懂花的,也不怎么有耐心伺候那些精贵玩意,但是从别人的赞叹里,他足以明白了这样在同时见到醉芙蓉的三种颜色形态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连邵老相公都有些失态,他本来正在自斟自酌,当下就站了起来,连杯中之物被洒出了一些也没有察觉。
谢介却在想着,啧,又是一个戏精。
在有了长寿这个例子之后,谢介根本不信这些神奇的东西是自然而生的,虽然他不知道原理,但他坚信那肯定是邵老国公在搞鬼。
但这回谢介是真的冤枉邵老国公了,长寿是他安排的,可醉芙蓉不是。
朝华易逝,霎那永恒。邵老国公深谙“有花堪折直须折”的精髓,在确认画师已经速记下了那样的盛景后,就亲自去把三朵醉芙蓉用鸳鸯剪剪了下来。
一朵自留,一朵递给陈老,一朵送给了李老。
大启的男人一直都有簪花的奇怪风气,并且不限老幼,也不管美丑。这花摘下来的意思,自然是要戴的。不过,陈老却表示他年纪大了,不爱俏,想要借花送佛给了后辈。
邵老国公一口答应了下来,因为他以为陈老是转送给谢介的。
谁曾想,陈老很清楚谢介不爱戴花的性格,他想都没想过要送给谢介,而是径直让人托着红木盘子,把那朵露染胭脂似的深红色芙蓉送到了房朝辞眼前。
房朝辞还没戴上,谢介在旁边已经笑疯了。陈老也有些促狭的看着,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谢介开心,他就开心。
“能博豚儿一笑,已经值了。”房朝辞倒是回应的很得体,落落大方的将花戴在了耳间,人面芙蓉相映红,连美都美的和别人不一样。
李老多年来和陈老都在暗中较量,见陈老给了与他无甚关系的房朝辞,他也不甘落后,故作大方的表示他这么大年纪了,戴了也是浪费,东施效颦,惹人笑话。不如当个彩头,送给能破了他一个绝对的年轻人。
宴会气氛随着绝对的说出而一路高涨。
最终,那朵粉色的芙蓉被一个叫“彦升”的监察御史给得了去。御史并不算年轻,但也只是刚过而立,未来说不定也会有大好的前程。他在先谢过李老和邵老之后,就戴上了芙蓉花,还遥遥与房朝辞举杯示意,并一饮而尽。虽其貌不扬,却自有一番丘壑风度。
大家这才一起看向邱老国公,想看他能想出什么送花的新招数。
老国公作为一个曾能在边关军中行骗多年的资深神棍,依靠的是什么?胆量?智慧?统统不是,而是“厚脸皮”三个字而已。
他当着众人的面,笑眯眯的拿过冰明玉润的白芙蓉,给自己戴了上上去,还非要命人拿来镜子,揽镜自照,大言不惭的表示:“我可不觉得我老了,怎么看都是我簪花更好看些。”
谢介:“……”
谢介本以为大家和他一样无语,却发现竟没有一个人不说邵老国公风流俊逸的,搭配此花再合适不过。简直吹的简直违反自然规律。
本来谢介是有当那个指出国王新衣的小孩的意思的,可惜,没等他说,天石就进行了介绍:
=口=这么劲爆?
谢介对于邵老国公和房朝辞是毫不意外的,只是对那个之前完全没有名声的彦升好奇不已。这货到底是怎么当上宰相的?
谢介表达好奇的方式总是十分直白,那就是一个劲儿的瞅着对方看。
看的纵使气度如彦升也有点招架不住,开始坐立不安,想要提前离席。他实在是不知道这公主子为何一直在看他,是他哪里得罪他了吗?
房朝辞对此没说什么,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情绪。
他挡住了谢介的视线。
“让让,让让。”谢介还尤不自知,以为这是房朝辞的无意行为,上前想要把自己的好友扒拉开。
展豁然在一边默默的喝酒吃菜,顺便深深的同情了谢世子一把。
美人总有任性的权利。
也因此,一直到快回家了,某小美人都没能知道邵老国公到底是怎么让长寿选择的泰字。把他憋了个够呛。
房朝辞等差不多够了,这才解了谢介的好奇:“自然是靠作弊。”
总不能是邵相真的会算卦,又或者他养的龟真的能识数。
“我知道他肯定不老实,但重点是怎么做的?”谢介急不可耐,心想着这房朝辞今日怎么这么不开窍!
“那龟在前朝被视作祥瑞,由地方献上,很得前朝昏君的喜欢,因为它总能选出他今晚最心仪的后妃,”房朝辞对谢介没什么可隐瞒的,毫不犹豫的卖了邵老国公,“但显而易见,长寿并不能猜透昏君的心,也没有美丑的辨别能力。它只是在送入皇宫之前,就被秘密训练了多年,它的嗅觉是人类的两到三倍,能和猎犬不分上下。”
“也就是说,它能闻到旁人闻不到的特殊气味?”谢介有点懂了,他在这些旁门左道方面总能开窍的很快,“而有个人在暗中掌握着这个味道,把它涂抹在宣纸上。”
也就是说,考验的其实不是海龟的脑子,而是暗中掌握某种味道的人的脑子。
只要那人能把香味准确无误的涂抹到对应的宣纸上,而不让别的宣纸也沾染上那个正常人闻不到的气味。受过多年训练的长寿,就会本能的去把宣纸叼回来,展现“神通”。与旁人出的到底是什么题,又或者是那宣纸上写了什么字毫无关系。
谢介这才想起,当年太祖起事时,好像也发生了一些天命所归的异相。
“……不会吧?”谢介是真的以为他太祖是受老天眷顾的。
房朝辞点点头,不忍彻底打击谢介:“有些也是真的发生了,被邵老国公给想办法和太祖扯在了一起。”
就好像这一日的醉芙蓉花开,只是凑巧,更加全了名声而已。
谢介一直看着房朝辞,看到的仿佛要地老天荒,然后见房朝辞真的没话了,这才道:“……就这样?”
谢介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醒什么。
房朝辞用正常的声音击碎了谢介全部的幻想:“就这样。很多真相在说破了之后,就是这般没有意思。”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谢介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花相:这个是根据《梦溪笔谈》里真实的历史典故改编的。真实的参与者是王安石大大、韩琦、王珪和陈升之,韩琦家的花园里开了个四色芍药(这个在现代并不稀奇,古代很稀奇),韩琦就邀请了以王安石等三人来欣赏,并剪花而簪。很巧的是这四位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间都先后拜相。王安石大大当宰相的时候,陈升之还因为和他发生矛盾,而选择卧病不朝。也算是古代版的塑料情了
第50章 第五十份产业:
“因为我喜欢你啊。”
到这里谢介的梦就醒了。
谢介掀开被子,猛然坐起,看了眼隔着一层纸窗外的天,昏昏暗暗的应该还没有亮,整个江左城还在沉睡之中,但谢介的心却已经醒了,并且久久无法平息,带来滚烫又炽热的感觉,一拥而上的冲到他的脑子里,挤得快要爆炸。
等女使们鱼贯而入,谢介只能压下躁动的心,揉着眼睛下床,站起,任由莺娘开始给他穿上绯色圆领的朝服。等梳洗打扮完毕,喝了粥垫胃之后,谢介这才在出门前戴上了黑色的乌纱长翅帽,戴上这玩意行动起来真的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