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被萧执推开,转身回援的片刻,局势就被逆转,他死死盯着萧执颈间的薄刃,不敢妄动。
而萧执手下离得更远,完全来不及冲过来,一时只得挟制裴信,两方再次僵持。
“虞珂,到底是虞家的人,裴氏当真看走了眼!”裴南贤咬着牙道。
裴信也明白怎么回事,被萧执手下按着,指着期思怒道:“逆子!”
期思冷道:“裴家为什么会看走眼,心里图的是什么,自己没数么?”
裴南贤手上利刃紧贴萧执脉门,刀光一动,期思心里便一寒,回想起刚来昌煜时,萧执照顾他的情景,那时他极其喜欢萧执,总说将来要对他很好。思绪飞转,眼前场景让他不敢妄动。
期思努力镇定下来,注意到萧执指尖轻微的动作,随即会意,心中默数。
片刻后,萧执猛地闪身刺出一剑,裴南贤未料到他在中了药后还能有这样的爆发力,再出手时已晚,期思已瞬间冲上来,手中破离剑叮然冲击他的长链。
期思挡在萧执面前,将裴南贤逼退数步。
裴南贤的手下闻声又冲进来,一时间与萧执手下打得一片混乱。
他们手中有劲弩,暗色流箭频发,期思提着破离剑紧逼裴南贤,一边斩下飞向身后萧执方向的流箭。
萧执那一招爆发之后,药力便占了上风,手下人上前护着他后撤,院内顿时成了两方厮杀的修罗场。
裴家的防备实在出乎意料,李岑一出事,竟迅速备了这么多人手,期思与裴南贤缠斗不下,而萧执的人功夫强劲,多数人被派去围剿神影卫府,这里人数不占优势,一时局面僵持。
院内突然冲进数人,混入战阵之中,各个功夫诡谲莫测,顷刻间将局势扳平,元酀一身风尘仆仆,月色下提着承影剑冲入战局。
期思发现元酀赶至,心里松了口气,但裴南贤被逼到绝境,出招狠毒,期思全力应对,不敢分神。
裴南贤手中长链如蛇,几次险些缠住期思的剑,期思每每近身,便又只得以轻巧之力鞣身避开。
元酀并没有上前干涉期思和裴南贤的争斗,他知道这件事应当由期思去面对。
而当裴府的人被尽数制住时,期思手中破离剑一声金铁嗡鸣,将裴南贤的长链挑飞出去,下一刻抵在裴南贤喉间。
裴南贤苍白泛冷色的脸,神情阴冷,看着期思,仿佛要生吞活剥了他,但局势已定,他如蛇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期思:“处心积虑,当真处心积虑!”
期思手里稳稳握着破离剑,架在他颈项上,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萧执的人上前将裴南贤押走,府里一片狼藉,遍地血污和散乱的□□刀剑。
元酀收了承影剑,走到期思面前,抬手擦去期思脸颊边溅上的血迹,月色明朗,期思看着他:“你回来了。”
元酀在月色下专注地看着他,一身凛凛杀气犹在,目光却是温柔的:“回来了。”
这回元酀回来,身边带了钧天宗的几个人,皆是高手,及时助了他们一臂之力,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期思没有松懈下来,裴府内的机关和其中藏着的秘密完整保留了下来,其中不乏来日能够作为证据的重要物证,他匆匆赶往裴氏神影卫府,确认已控制了局面,才终于松了口气。
神影卫府内,亦是一片凌乱,裴氏神影卫这阵子回了昌煜后,大部分都在此,神影卫的人个个功夫以一当十,这里刚才的争斗也是极为惨烈,纩骑卫和萧执的一部分手下合力制住了府内的人,无一逃脱。
这里的东西,除却刑狱,很少能作为罪证,多数只是正常卷宗,因此期思他们将大部分精力集中裴家宅子内,如今两处都被控制清剿,大局便定了。
刑部接管了接下来的事情,因裴家特殊,萧执的人也协助督办,只待清查之后给出结果。
旁人告诉期思,萧执奉命进宫了,期思蹙眉:“他方才伤了。”
萧执的手下道:“这伤不算重,刀上淬毒也有现成解药,萧大人接了陛下谕令,伤口处理了一下便入宫去报情况了。”
元酀的身份不便再公然出面干涉此事,他安抚期思:“不要急,你须得入宫一趟,我回去等你。”
他陪期思到宫外,两人暂别,期思进了宫去见肃帝。
萧执已换下那身沾满血迹的衣袍,伤口在衣袖下也看不见,他面色有些苍白,但身姿挺拔,站在殿内向肃帝报了状况。
期思入殿,向肃帝一礼,有些担心地看看萧执,萧执冲他微笑,低声道:“无事。”
肃帝打量期思,见他衣袍沾了不少血,期思解释道:“都不是我的。”肃帝这才点点头。
“这事办得很利落,不枉准备了那么久。”肃帝说。
荣王和江荀衍也在一旁,江荀衍道:“时机恰好,李岑的事让裴家刚警觉起来,但还未来得及动作。”
荣王叹道:“没想到裴家竟备了那么多人手,悄无声息匿在昌煜城中。”
肃帝看看萧执,沉思片刻道:“裴氏神影卫的人,便由你处置吧,能留的留,收编不得的,也没办法了。”
萧执恭敬领命,神情平静:“是。”
“李岑和裴家那些人,也由你和左相一并审罢,改日孤去看一眼。”肃帝将事情交代与他。
萧执和江荀衍点头道:“遵命。”
荣王抬眼看了看他们,期思看了看肃帝。
这夜动荡不安的混乱平息下来,肃帝便遣散各人,出了大殿,萧执匆匆去办事,江荀衍回了相府,期思跟他打了招呼,去官驿找元酀。
期思一到元酀那里,就立刻奔去换掉一身沾满血的衣裳,从头到脚洗去血污,顿觉疲惫。
元酀看他一头趴在榻上,发梢还湿着,把他拎起来,拿过巾子给他擦头发。
期思眯着眼睛靠在元酀身上,身心松弛下来:“不知道会查出什么来,我总觉得还会有很多事情。”
“走一步看一步,裴家的水恐怕很深。”元酀将巾子放在一边,环着他。
“不知道裴南贤和裴信手里有多少不该杀的人命。”期思闭着眼,想到裴家做事的风格,一贯狠下杀手、斩草除根,这种事情几乎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罪孽越积越深。
元酀感觉到期思身上消瘦,只余习武练出来的肌肉,微微蹙眉:“别乱想了。”
期思叹了口气,坐起来回过身子,手臂环住元酀脖颈,主动靠近。元酀顿了一下,胳膊有力地将他揽在身前,安抚地回应他。
本来是这几天不见,期思想念他,今天又经历了一场恶战,便本能地想要亲近元酀,但没想到这一下就收不住了,元酀修长的手撩起迷乱,上一次开了头,这回便是食髓知味,期思不由自主地缠了上去。
这样天真本能的旖旎,一贯最为致命,元酀几乎没刹住,但毕竟没做准备,不忍对期思做什么,手探下去安抚他,看着期思微微仰起的下颌弧度,带着甘甜气息的汗水滑落,听他那声难抑的轻叹,细细亲了他眼角。
期思侧过身,感觉到他的炽热,犹豫了一下,贴过去问他:“我……”
元酀明白他的意思,低声轻笑:“懂事了?”
期思脸有些红,被元酀牵着手腕探过去,只觉得一股血涌上脑门,心里略惊叹,被他揽在怀里帮他。
元酀清理了一番,看期思坐起来,淡淡烛光下看着他,在想什么事情,便坐在榻边瞧他:“怎么?”
期思说:“元酀,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回晋国。”
元酀倒是有些意外,问道:“眼下能走么?”
期思想了想:“不确定,要看陛下的意思。”
元酀想了想,让他躺好:“回去是必然,你不是还要查瑞楚的罪名么,只是还需从长计议。”
裴氏的事情比李岑的事情要复杂得多,神影卫府和裴府众多案卷和私下的簿子册子,一一查过,用了好几天。
这天江荀衍把期思单独叫去书阁,交给他一叠书信簿子。
期思翻看后,发现是裴南贤的书信,信上未有署名,但谈的是晋国边军的事情。这些都是江荀衍审办裴氏案子途中发现的,便拿来给期思看。
他仔细读了读,抬头看江荀衍:“裴南贤帮晋国的人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