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少女脚下蹭着的树皮略有松动,楚淮青心里一紧,连忙加快了脚步。
少女显然没有发现危机的即将来临,还在竭力地伸着手,走近的楚淮青也终于看清了少女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只被布包裹的稚鸟。
把稚鸟安全地送回了家,少女松了一口气,恰是这一口气刚刚松出,树皮再承担不起负荷,成片成片地朝下脱落,少女脚下一打滑,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
危机时刻,楚淮青想都没想地向前一扑,及时将少女抱在了怀中,落地之前猛地一拐身,背部直撞在地。
感受到身下不同与地面的柔软,少女紧闭的眼猛地睁开,翻到一旁看着双眼发黑的楚淮青,着急地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
楚淮青费力地撑起身子,略带无奈的话脱口而出:“你总是喜欢做这些危险的事。”
少女呆愣地眨了眨眼,看起来颇显无辜,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楚淮青忙作势轻咳了几声,少女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将楚淮青扶起之后担忧道:“你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的,不用担心。”楚淮青摇了摇头,笑道,“男人的身体还不至于这么虚。”
少女迟疑地盯了楚淮青一会,说出了心里的话:“可你看上去比我还瘦弱。”
楚淮青:“……”
看着楚淮青仿佛吃瘪的样子,少女失声一笑,负着手跳开一步:“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楚淮青:“公主身边的侍女呢?”
少女示意楚淮青看自己穿着的宫女服,理直气壮地道:“我偷跑出来的,当然不能让她跟着。”
“公主金枝玉叶,还是不要做这些冒险的事好,如果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我盛乾的招待不周。”楚淮青道。
少女吐了吐舌头:“我就是好奇嘛。”想了想又道,“我对这里不熟,也没有看到其他人,不然你送我回去?”
楚淮青顿了一下,道:“是。”
走在道路上,如楚淮青所料的那样,少女并不像她所表现的那番乖巧听话,摘花折草倒还其次,只是时不时的消失让楚淮青根本找不到人,在少女第六次重新出现在楚淮青眼前时,楚淮青终是忍不住揉着额头,加重了语气喊道:“公、主、殿、下!”
少女像是没看见楚淮青眼中的怒火,笑着将一朵花放进他的怀中:“送你了。”
“….谢公主。”
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少女蹦蹦跳跳地转了个圈,粉色的裙摆随风起舞,衬着少女如阳光一样明媚的笑颜。
楚淮青愣在了原地。
“盛乾真的很好,有那么多没有见过的好吃的,有这么多树,这么多花,这么多房子。宫中也是,屋顶是金灿灿的,房子比我们放牧的羊圈都大。”
“但我看宫里的人似乎都不是很开心,他们在笑,但笑得强硬,看上去真的很假。”少女仰起头,张着手臂比划,“这里的墙太高,我们草原上能够看到的天空,在这里却看不到一半,是不是因为这样,那些人才没有了飞出去的念头?”
少女转过头来,看着楚淮青:“你说,我会不会也变得和他们一样?”
楚淮青的嘴唇轻轻蠕动,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聪慧而坚强的小姑娘。
“阿瓦娑丽莎!”
突然的暴喝声让两人为之一震,看着气势汹汹到来的某人,少女吓得蹿到了楚淮青的身后,怯生生地道:“大,大哥…..”
面前的男子虎背熊腰,高了楚淮青整整一个头,他看了一眼楚淮青后面的少女,用一种压迫性的目光注视着楚淮青:“你是谁?”
“大哥,他是…..”
“你闭嘴!”
楚淮青敛了眸中神情,嘴角一扬,笑道:“楚国公世子楚淮青,见过可达世子。”
紧盯之下也未见楚淮青流出一丝异样,可达冷哼一声,朝少女招手:“你过来。”
少女一点一点地蹭了过去,不忘为楚淮青辩解:“大哥,他刚才救过我,不是坏人。”
可达瞪了少女一眼,拉着她便要朝外走,就在这时,楚淮青突然扬声道:“听闻可达世子打算在接尘宴上提出比试?”
可达脚步一停:“是又怎么样?盛乾人不会连这都输不起?”
“那倒不,只是比武弄枪,难免出现什么意外,还望可达世子好生珍重。”
阴鹜的眼直迫楚淮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淮青笑而不答,拱了拱手:“话已带到,该怎么理解全是可达世子自己的意思,淮青还有事,先行告退。”
可达没想到楚淮青真的说走就走,毫不停留,待楚淮青真的走了以后,心思敏锐的少女凑了上来:“大哥,是不是有人要对你不利?”她还是挺相信楚淮青的。
男人狠狠一皱眉,喝道:“你以为我像你?到处惹是生非,还不快回去!”虽然有些不以为意,但异样的种子却悄然种下。
楚淮青将身上沾染的灰尘仔细拍去。
可达天性高傲,只看重强者,对弯弯绕绕的诡计最为反感,若他不是与阿尔娑丽莎走到一起,引起了可达的注意,怕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可达能不能听进去。
即使现在,他也无法凭三言两语来获得可达的信任,要想这个高傲的汉子低下头,还得等他被逼入死角才行。
楚淮青仰头看了看被这片宫墙圈住的天。
还剩两天么……
第二天的接尘宴很快到来,不比皇贵妃那次的生日宴,这次是友结邦交,场面更加宏大,但又和以往不同的是,直至宴会开场,皇上也未曾指定与突厥公主的和亲人选,据说是为了尽地主之谊,让公主在此次宴会选择自己中意的夫婿。
这明显是不合祖制的,但那帮文臣却又出奇一致地保持了缄默,原因无他,如今大皇子年满二十,却迟迟未曾接受分封,眼看着二皇子将近弱冠,皇上总该给天下做一个了断。所以这次和亲是虚,选太子之位是实,公主和亲选的到底是谁,恐怕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一切还得看殿上坐的那人。
“先生早知道这次会邀请众大臣参加,所以才拒绝了策上次的提议?”
明明秦策说话的口气毫无波澜,楚淮青却硬是感觉到话里在直落冰渣,强装镇定地道:“我也是昨日才得知。”衡武帝要请天下人做个见证,自然也会邀请众大臣,他算是蹭了他爹的光。
“真的?”
楚淮青默默地扭过头去。
宴会开场,以歌舞助兴,可达果不其然地提出与盛乾人比试的请求,一场武斗,一场骑射,衡武帝应允,不过现在又有一个问题摆在大家的面前——盛乾公认的第一高手是开国时立下汗马功劳的廉威老将军,而如今,老将军已七十又四,拿不拿得动铁戟还是个问题,如何与可达进行比试?
要说这可达世子也是个猛人,七岁提刀杀马贼,十二岁斩获百人头颅,十五岁时在突厥人中已经罕见敌手,这友谊比试,说的是比试友谊,可暗地里又忍不住各自较劲,要是一般的小将派上去,再输得惨烈地下来,盛乾人也拉不下脸。
大臣们为这个话题小声讨论得热烈,反观和亲随侍的人一个个胸有成竹,楚淮青秉着‘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也怡然不动’的至理名言,淡定地抿了口茶水。
到底还是那两位的表现机会。
大皇子对着宴上的一人使了个眼色,抢先向衡武帝请命:“儿臣认为,江小太尉可与可达世子一战。”
二皇子被抢了先,不甘示弱:“江小太尉领兵打仗可以,但与人肉搏未必算是一流,儿臣推荐车骑大将军许一涛,必能与可达世子一战。”
“车骑大将军正值壮年,征战无数,可达世子虽是勇猛,但时逢年纪轻轻,二皇子举荐许将军,就不怕他人耻笑吗?”
“难不成大皇兄想看着盛乾在比试中一败涂地?”
“好了。”一句话制止两人的口舌之争,衡武帝转头看向可达,“依世子之见?”
“我们草原人,天生就敢斗恶狼,越是凶猛的恶狼,越是兴奋!打斗,自然也要跟最强的那个人比,若是输了,可达也心服口服!”
“好——!”衡武帝一击掌,“那便请车骑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