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赵世杰的话,楚淮青的眉峰越皱越紧,像是陷入了某种疑虑,秦策问道:“这伙人有什么问题?”
“殿下,属下最担心的事可能要发生了。”楚淮青面向秦策,声线沉实,“盯着平州的势力不止是我们这一方,而且赶巧不巧,对方也决定在今天下手。”
“那些人是士兵伪装的?”赵世杰一惊。
仔细琢磨之后落实了这个猜测,楚淮青回道:“听你的描述有五成可能,加上炮火有七成,一般贼寇没有那个财力。这些人应该也是来试探口风,真正的兵马还在之后,平州附近的州县有四处,排除青州、襄阳,还剩下洛阳和扬州,但如今这个情况,无法确定是哪一方的人马。”也无法确定他们的兵马是否足够抵挡对方的人。
秦策突然笑了一声:“无论是哪一方,只要他们名义上还没入城,便算是后来者。”
虽然局势危急,但秦策的语气依旧是不疾不徐,这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众人隐隐不安的情绪,楚淮青冷静下来,答道:“所以不能再这么继续拖下去了,我们得尽快进城,找到季砚。”
即使在平洲活了小半辈子,但对这些大人物也只是一知半解,赵世杰好奇问:“季砚是谁?”
“季升的表叔,季升之后,他是季家最有地位的一个。”楚淮青道,“兵符一定在他那。”
赵世杰忍不住又问:“可那是足足一万兵马,就算我们找到了季砚,难道他会甘心乖乖交出来?况且我们现在连他是不是还在平州都不知道。”
楚淮青反而摇了摇头:“季砚没胆子使用那些兵马,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兵符拿在手里也是鸡肋,但他也不会轻易丢弃,因为对现下的平州来说,一万兵马相当于一块有力的免死金牌,只要他还舍不得季升带给季家的荣华富贵,就会在平州县内继续呆下去。”
赵世杰愣了愣,理不清是该钦佩楚淮青还是询问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
秦策很快反应过来,任命十队小前锋,让曾平和赵世杰各带领其中三队去搜寻季砚的下落。
“若遇到那些人在惹是生非,不必留手。”秦策吩咐道,“尽量注意百姓的动静,勿要让他们受惊。”
为秦策后一句话呆了几息时间,赵世杰两人攥紧了拳,真心实意地应下:“属下领命。”
临走之际,赵世杰突然转过头看了眼秦策俩人,意味不明地瞄向吴七。
秦策略有所思,似是明白了赵世杰心中所想:“我知道了,这点你做得不错。”
得到夸奖的赵世杰脸上一红,驾了一声,领着兵马与曾平一道向城门口驶去。
托那帮‘贼寇’的福,城门早已形同虚设。
人走了之后,秦策看着炸开了全身尖刺的吴七,颇感头大,示以楚淮青求助的视线,楚淮青了然,不禁一笑,来到吴七二人的身前,缓声道:“你和你妹妹是否一直呆在平洲?”
吴七闭紧嘴唇。
楚淮青微想片刻,看了秦策一眼,对方心领神会,让士兵拿来了一袋干粮。为了方便携带,军中干粮一律准备的是粟米饼和肉干,虽然简陋,但对吴七和小女孩而言绝对称得上是美味。
小女孩喉咙一咕噜,将脸迅速埋进吴七的怀里。
楚淮青没有忽略小女孩嘴角的点末晶莹,朝着警惕的吴七抖了两下干粮袋:“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便将这些粮食给你,纯粹的交易。”
吴七还是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
楚怀青没有杂质的瞳孔里染着温和:“或许你还不是很需要这些粮食,但你的妹妹需要,她生病了,你没发现吗?”
吴七抱着小女孩的手一紧,眼中有明显的慌张,小女孩仰起脸,对着吴七拼命摇了摇头。
“你妹妹最近是不是时常昏睡,身上还生起了许多奇怪的斑迹?”见吴七瞳孔一紧,楚淮青平缓了语气,“这种病虽然好治,但她毕竟年纪尚幼,如果放任不管,很可能会因此丧命。”
“怎、么、办。”吴七前倾一步,急切道,“救、救、她!”
“我会救她。”楚淮青道,“但你得先帮我们做一件事。”
“何、事?”
楚淮青没说话,只是将干粮袋递给了小女孩,小女孩看看吴七,垂头没接,吴七咬了咬下唇,将干粮袋接过,拿出肉干交给小女孩,这次小女孩没迟疑,张口便咬。
楚淮青这才直视吴七的双眼:“带我们去守卫最多的地方。”
纵横的火光连绵一片,硝烟与火弥漫了整个天空,‘贼寇们’急功近利,没等难民们掏出那一点粮食便是手起刀落,尖利的惨叫声划破夜幕,铺天盖地是绝望的哭喊,世上仿佛只剩下了浓重得令人窒息的黑,与越发鲜丽的红。
横尸遍布的情况活生生刺痛了赵世杰与曾平的眼,曾平冲冠眦裂,士兵们一声厉啸,喊杀之中,一骑兵马气势汹汹地挥刃而来,宛如离弦利箭,势可破竹,狠狠刺破‘贼寇们’凶恶的嘴脸。
砍再多人也无法平静心神,曾平如鲠在喉,直感喘不过气,他如同发狂一般挥动手里的尖刀,一边杀一边满脸戾气地喝道:“同样都是士兵,为何这些人能够这么狠毒!?”
赵世杰同是气红了眼,他们自贫民出身,最能理解难民们的恐惧,一向缩于人后的他此刻竟是忍不住举起了剑刃,在斩杀了就近一个‘贼寇’之后,他奇迹般地发现自己潜藏于心中的胆怯居然消失了。
被救下的难民在角落缩成一团,又是小心又是谨慎地注视着这帮士兵,眼里还带着惊惧,赵世杰攥紧缰绳,深吸口气,缓缓道:“大概是因为,引领我们的,是三皇子殿下罢。”
曾平挥动的刀停滞了一瞬,望向残破的街道:“我现在开始庆幸,自己是三皇子旗下一员。”
转念想到当初被楚淮青招降时的不情愿,赵世杰同是感叹道:“我也是。”
百姓对士兵都有一种天生的敬畏,不掺杂坏的一面。眼见救下他们的士兵并没有对他们做出什么伤害,反而将行囊里的食物分给他们,难民们终是消了怀疑,即是感激又是好奇,上前询问赵世杰他们的身份。
一双双灰暗的眼睛在月色下勃然生辉,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直击而上,赵世杰生平第一次体味到何为心潮澎湃,让他腾升出一股就连当初执号起义时都没有过的冲动。
“我们是三皇子麾下士兵,专为支援平州而来。”声音虽小,却掷地有声,实实在在地传入难民们的耳里,赵世杰道,“请诸位放心,有三皇子在,今日以后,大家再不必忍受饥劳之苦。”
要一个饿了许久的人相信他明日便会丰衣足食是一件困难的事,有百姓当即就问:“真的吗?”
谁也无法料定今后会发生什么,但面对这样的质疑,赵世杰不知为何就笃定了,笃定秦策能够带来世人想要的安宁。
他字字铿锵道:“必定为真。”
平州很大,但为了寻找粮食,吴七几乎徒步跑遍了整个平州,官兵最多的地方就是他们平日里最不能涉及的险处,自然对它的位置一清二楚。
与楚淮青所预想的一致,季升身死一事之后,季家人没敢再呆在州牧府邸,同样他们也没亏待自己,找了个较偏的地方重新建了一个更宏伟更辉煌的府邸,其规模足可与皇子宫殿看齐。
看到这座府邸时,这位季表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楚淮青大抵是估摸清楚了。
士兵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人数与训练有素的优势上,平州的官兵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大多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闯入者是谁就被强制镇压,凡是有不服从趋向的,也被毫无情面地暴揍一顿后用以杀鸡儆猴。
当那些被揍得哭爹喊娘的人被丢到人群中最显眼的位置时,整个场面出现了一时的沉寂。
士兵清出一条道路,恭敬待在两旁,秦策信步而来,目光沉然,令人生畏,不紧不慢地扫视着那些躁动不已的官兵,与这双眼睛对视着,官兵们竟是本能地消除了反抗的念头,安静了下来。
秦策再没看他们一眼,与楚淮青步入府邸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鼓励(づ ̄ ? ̄)づ多多少少理清楚了,暂时应该不会再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