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飞被郭擎峰灌了几杯,在室内晕晕乎乎的,出来之后被风一吹,酒气散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了。他没着急离开,就在门口找了个地方坐着,门口的服务人员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摇摇头,就说坐会儿。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身体被酒精麻痹一点神经,反倒不觉得疲惫。入夏了,夜里清凉,也不至于难过。
快到后半夜的时候,一辆轿车行驶到了酒店门口,陆鹤飞精神震了一下,他知道那是王寅的车。
果然停了一会儿,就见王寅不急不忙的走了出来。他的衣服穿着不像进去时那么工整,松松垮垮的,带着些慵懒与玩世不恭,可精神状态却很好。
陆鹤飞站了起来。
此时门口没什么人,夜晚又过于幽静,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非常明显,以至于王寅一眼就看见了陆鹤飞。
他的脸上没有惊讶的表情,甚至没有任何过渡情绪,只是歪了一下头,笑着朝陆鹤飞招招手。
陆鹤飞往前走了一步,腿都麻了,可还是走到了王寅面前,鼻间萦绕着王寅身上淡淡的,性感的香味。
“这么晚了不回家?”王寅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是要回家么?”陆鹤飞说,“我以为你会在这里睡。”
王寅稀松平常地说:“外面的床睡不习惯。”一句话,轻飘飘地就把陆鹤飞的挑衅给盖过去了,反而叫陆鹤飞说不出别的。他低头看了看时间,对陆鹤飞说:“我送你回去吧。”
陆鹤飞下意识想拒绝,可是他拒绝什么呢?王寅都不介意,他有什么好介意的,于是二话不说上了王寅的车。
王寅跟司机说了陆鹤飞的住处,要先送陆鹤飞。
车子四平八稳的行驶在北京的夜色中,两人在后座上,谁也不说话。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冷若冰霜,好像谁先张口了,谁就丢了多么大的面子一样。
王寅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倏地,手背上传来了皮肤的温热。他顺着看向了手的主人,对方眉头微蹙地看着他,眉宇间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怎么了?”王寅问道。
陆鹤飞抿着嘴,低声说:“今天真巧。”
王寅的目光收了回来,轻轻缓缓的放在手上,然后他反过来握住了陆鹤飞的手,手指与陆鹤飞的手指暧昧的缠在一起,说:“对呀,没想到出来看见你在外面看星星,挺巧的。”
陆鹤飞说:“我在等你。”
“等我?”王寅抬眼,“等我什么?”
“……”
王寅又说:“小飞,你现在不是无名小卒,过段时间你的作品陆陆续续也都该上了,不要总是半夜在外面晃荡,被认出来不好,不要给你身边儿的工作人员惹麻烦,知道么?”
“那你呢?”陆鹤飞反问,“你就可以半夜在外面晃荡,就可以……”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因为王寅看着他的目光变了,不是一贯的温柔宠爱,而是换上了威胁和警告的笑意。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小飞。”王寅的手握的紧了一些,“有自知之明的人才能走的更长远一些,而我……”他一顿,“确实也比你想象中的更加胡作非为一些,要我带你见见世面么?”
陆鹤飞把手猛的抽了回来,用行为给了王寅回答。
他心里怒骂王寅不要脸,怒意退却之后就变得无力,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发泄的借口。王寅不是不要脸,他是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到可以对任何人坦然,不在乎到可以轻松的邀请他一起纸醉金迷。
所以王寅在酒店里见到陆鹤飞不会惊讶也不会尴尬,因为他习惯了,可以做出最为自然的,平常的举动与反应。
陆鹤飞在消减了心中最早对于王寅光华外表的幻想之后,也清楚的认识到,王寅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年龄,阅历,身份,生活环境……种种一切都是两个极端的人,是永远不会理解对方的世界的。
“我不可以么?”陆鹤飞问道。
王寅思考着这句话要怎么回陆鹤飞。他觉得这孩子特别逗,有时候特别大胆,什么事儿都敢做,可是有的时候,他却意外的容易陷入不安与羞涩。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情绪,在陆鹤飞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王寅有时也看不懂陆鹤飞,投怀送抱他见多了,但是没见过陆鹤飞这样小心谨慎的拿着这个事儿当事儿一样的人。
陆鹤飞表现的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王寅暂时只能总结出这个词语,也许还不够准确。但是至少,王寅清楚,陆鹤飞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应该不是一回事儿。
他是成年人了,或者说,他已经有些年纪了,怎样的人情世故没见过呢?他觉得像陆鹤飞这么大点的男孩儿很容易把对于权力的崇拜跟对于一个人崇拜混为一谈。男人是慕强的,而在他们之中一些人的眼里,性是权力与地位的某种畸形变体,于是乎在这样的逻辑体系之下,陆鹤飞的心路历程也就不那么难以揣测了。
王寅是这样认为的,因此他就不那么着急了,他知道陆鹤飞需要他身体力行的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可是他偏不。
由此看来,王寅的性格是非常的不好,非常的恶劣的。
“王先生,到了。”司机适时地提醒。他跟在王寅身边儿许多年了,对于王寅的脾气性格拿捏的非常精准,恨不能王寅出口气儿他都能知道王寅这是要干嘛。他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王寅的表情,就明白了他应该“打断”二人的对话了。
“啊,是么。”王寅把话接了过来,拍拍陆鹤飞,“到家了,回去睡觉吧。”
陆鹤飞只能说:“再见。”
“对了。”王寅叫了他一声儿,“你们是不是拍完了?后面有安排么?”
陆鹤飞摇头:“暂时没有。”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王寅说。
陆鹤飞以为王寅有什么打算,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句“暂时没有”就真的让自己在家里闲了一个多月。
天气越来越热,陆鹤飞没事情做,连黄海楼和卫诗都很少见,没有任何工作,本来黄海楼给他安排的接着视频热度上的综艺和访谈也没了后文,只能天天在家里打游戏,也打的自己心烦意乱。
事情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说话的人,而且他也不喜欢说,很多事情都在自己内心发酵。而他对于王寅的情绪也渐渐的变得负面。
似乎“陆鹤飞”这个名字就是王寅风流史里的一颗匆匆流星,跟其他那些野花野草没什么区别。他前一秒还有着王寅扔给他的风光资源,看起来马上就要起飞了,可后一秒,就突然没人理他了。
有时难受不是告知你游戏结束,而是卡在那里不上不下,连个结果都没有。
日复一日,就在陆鹤飞觉得自己差不多要收拾包袱滚蛋的时候,高司玮联系到了他。
而那时候,夏天都要结束。
高司玮穿的工工整整的坐在陆鹤飞家里,陆鹤飞给他倒了一杯水。外面天气炎热,但是陆鹤飞觉得靠近高司玮都能感受到与天气不符的,冷冰冰的气息。
“有事儿?”陆鹤飞问道。
“来送东西。”高司玮答道。
陆鹤飞看他两手空空,问:“送什么?”
高司玮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摆在茶几上的时候陆鹤飞才看清楚,是一张门票。只听高司玮说:“这张票是王董给你留的,周末晚上把时间空出来。”
陆鹤飞平平淡淡地问:“他去么?”
“当然。”高司玮说,“王董最近很忙,可能没时间顾得上你,所以特意请你去看演唱会。”
“忙?”陆鹤飞说,“忙着跟女明星传绯闻?”
高司玮四平八稳地说:“看来你很关心王董。”
“是啊。”陆鹤飞面对高司玮的时候非常坦然,“我当然得关心我的金主靠山的一举一动啊。”
“为什么?”显然,高司玮不是问他为什么要关注,而是在问他,被冷落了将近三个月,他自认为还有什么可挽回的余地。
“因为……”陆鹤飞一笑,指着自己的脸说,“我觉得我还没到色衰爱弛的阶段。”
高司玮这才面露了一丝丝笑意:“小飞,你很聪明,但是我奉劝你,不要对王董耍聪明。”他站了起来,似乎不打算就坐,“我可以非常私人的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仍旧不知进退的话,那么可能就是三个月的事情了。王董从来不在乎一点点计划上的更改而带来的金钱损失,我希望你能明白,也希望你不要错过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