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两个家常菜在家头碰头地吃,那是同居情侣或者密友间的亲密。现在这样摆大餐宴客,这才是他们之间应该有的距离。
说到底也就是一顿饭,但怎么吃是态度问题。
暮色落定,夜风徐徐。
裴挚开始大快朵颐,间隙夸几句味道不错。
白砚细嚼慢咽,一直很沉默。
一大桌子菜……问题来了。
这根本就不是两个人的量啊,事实是,白砚每样菜试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他筷子好半天没动,裴少爷闪亮登场的时候到了。
裴挚嚼完嘴里的东西,认真看着他,“这就饱了?”
白砚疏离而有礼地说:“你慢慢吃。”
话音刚落,裴挚倾身伸出胳膊把他面前还没喝完的小半盅汤一下够过去。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白砚:“……!!”
裴挚把汤盅顺手摆一边,美滋滋地说:“你吃饭还跟喂猫似的,放心,有我这最佳饭搭子在,以后你喜欢吃几样就点几样,剩下的我都能给你收了,就跟以前一样。”撩袖子重新拿起筷子,重新大吃起来。
白砚:“……!!”
这就是他们的一段典故了。
为了良好体态,白砚他妈一直让他控制食量精吃,可能习惯限制了天赋,他有个吃货的心,馋的东西特别多,偏又没有那么大容量的胃。实在是个悲剧。
他小时候日程太满规矩太多,没太多心思关注口腹之欲。变化发生在他高三那年。
那是拿到电影学院的专业合格证以后、高考之前,他妈允许他停了所有的才艺课程专心备考。
别人家孩子都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白砚那是真闲啊,他从来就没那么闲过。老师允许他在家晚自习,每天下午放学他想的全是去哪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包括吃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因为职业问题,他妈是个空中飞人,白砚没什么朋友,大部分情况是自己吃饭,那问题来了,他点好几样自己想吃的,可吃不完浪费,很气人。
直到他某天在餐厅楼下遇到从健身房出来的裴挚,问题解决了。
那年裴挚才十六,实打实的中二少年,每天做的梦是怎么让自己强壮,用别人办不到的姿势作死。
裴挚从背后拍他的肩,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哥。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裴挚说是运动量太大,不停叫饿,硬拉着他去吃饭。
裴挚真是个顶级饭搭子,不挑食,什么都吃,食量还特大。
从那天开始,白砚时不时请裴挚吃饭。发展到后来,他大学时期,裴挚缠着他去看自己打球,成年后又哄他跟自己那帮伙伴一起飙车泡吧喝酒……
再后来,他们搞成了那回事……
说起来可笑,他们的关系居然是从饭搭子开始的,童年时期,他们见面大都是在俩妈闺蜜聚会或者旅行时。
最初的热恋期,裴挚很爱黏他,饭搭子当得还算称职。
在意一个人才会记住他的习惯和需要,他是什么习惯,裴挚开始记得,后来几乎忘了全部。
从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忘记,跟他想的一点不差,只是热情褪去后忽视了。
孩子而已,能有多大的长性?
不是,他当时究竟哪根筋不对,非要跟个孩子搅在一起?
白砚不怕失败,但是也厌恶反复回忆失败。
他今晚安排这顿大餐是什么意思,裴挚真没看出来?
别闹,真富二代,即使是纨绔,那也是从小在人精堆里长大的。裴挚智商低?笑话,智商低的人能把极限登山玩得有模有样?
朝大吃大嚼的青年凝望许久,他突然开口,“别吃了!”
他声音冷得彻底,裴挚像是没回过神,“怎么了?”
白砚说:“很晚了,你回去吧。”
这一桌子菜实在太多,抓着前任虐身太没格调。但赶客是他的权力,裴挚要纠缠他,不表示他一定要好言相向。
可能是他脸色太难看,裴挚擦嘴,起身,高大的身子蜷在他面前蹲下。
而后把胳膊伏在他膝盖,抬头,一瞬不瞬的朝他望着。
裴挚眼神也真是绝了,期待,渴求,关切,哀怜,忠诚,全部放送一点折扣都不打。
活像只,被主人扔出去,就只能浪迹山野的赤贫柴犬。
“那好,听你的。”裴挚说。
白砚准备起身送客,可膝盖被用力按住了。
裴挚居然还提旧事,“我小时候听你话,你都会摸我头说你乖。”
……
干脆揍死你得了!
也得亏白砚是个演员,只要愿意,称职的演员就能控制激烈情绪带来的表情变化……事实是,白砚冻成了一座冰雕,一言不发。
裴挚也算是见好就收,没再多缠说走就走。
只是在门口时,突然转身交待,“哦,对了,我现在就住你隔壁,有事记得叫我。”
……
“嘭——”
这晚白砚睡得不好,深夜,电影频道播起了根据某名著改编的那部经典的爱情电影。
再次听到那段经典台词,白砚觉得套在自己身上可以改编成这样:我的前任是个混蛋,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脚踩滚滚乌云,扛起四十米大刀,回来让我寝食难安!
次日周一,翔悦在家艺人例会。
别问艺人为什么还要开例会,别对草台班子有误解。
最大的两位没到场,几个十八线扎堆聊天,说到公司新人小花要跟白砚搭戏,全都艳羡不已。
仇安平正巧凑过去听到自然不痛快,哼笑一声,“你们以为你们白砚老师是怎么拿到戏的?”
十八线甲:“你说人坏话。”
十八线乙:“你背后说人坏话。”
十八线丙:“你背后说同事坏话。”
纷纷作鸟兽散,把公司另一个可以给他们带来资源的大咖丢在原地。
草台班子帮众的心性,也不要有误解。
白砚进屋正好看见这一幕,用眼神把新人小花叫到旁边,“他说什么?”
小花忙摇头,“没什么。”
白砚道:“直说。”
小花说:“说《国色》选角的事儿,不过根本没有人想听。”
这才是乖孩子。
又过几分钟,小老板来了,又把白砚拉到一边说了件正事,还是跟新人小花有关。
小老板说:“吴导的那部都市剧,她的戏明天开始,虽然只是个小配角吧,你能不能跟孟姝打个招呼,不求别的,只求别压她的戏就成。”
孟姝是那部戏的女主角,也是吴导的太太,影后,跟白砚合作过两次,挺愉快,关系还算不错。
因为草台班子投拍的戏扑得太多,别家老板嫌他们晦气,这两年都不太爱带他们玩。没出钱,当然也没提要求捧自己艺人的底气。所以小老板想照顾自家小艺人,还得托白砚说项。
不算多大的事儿,白砚准了:“可以。”
小老板由衷地说:“谢主隆恩。”
不用谢,太客气。
对肯乖乖拜到自己门下的孩子,白砚一向是愿意照顾的。
别跟他提裴挚,那就是条披着忠犬皮的疯狗。
白砚在公司待了一个上午,大概是因为没想起他的新邻居,这几个小时他还算愉快,连看小老板陈小废物都顺眼了不少。
但现实还是要面对的,家也是要回的。
中午,白砚到家没几分钟,突然听见门铃响。
开门,门外果然是他不想看到的人。
裴挚一手撑着墙,一手揣裤兜,两条浓眉皱着,特别认真地说:“有件事我昨儿忘了提……”
白砚说:“忘了就忘了,别在意。”
裴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是,挺重要。我受伤之后,以前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大夫建议我跟相处亲密的人合住一段时间……”
看看,看看!说什么来着?
裴挚本挚,料准了没有?
第4章 标签
白砚气得够呛,冷冷地说:“你还可以说你是从七年前魂穿来的。”
裴挚做惊讶状:“你看出来了?”
白砚懒得跟戏精戏精,果断关门。
裴挚立刻伸手用力抵住门页,“行吧,是这样,我那屋子有几个地方刷过,还没晾多久,味儿特别重,我想到你这儿来避几天。”
笑话,就算大半个城的人都流离失所,你裴少爷也不会没地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