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光朝着花落春的手指打过去。花落春不挡不避,手指一痛,立时松开了。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计青岩:“他不说走,我自然不会对他如何。”
计青岩的脸色冰冷:“他什么地方也不去,但花家主再敢束缚他,灵道就算断了腿也不会管你那画。”
“师父!” 他不能什么地方都不去。任关翎出了事,他不能待在这里无所事事,应该去归墟神宗救他才是。
计青岩走到关灵道的面前。
四片叶子翻飞,手指发白地握着黑色短刃,咬着牙,心里有恨,却就是不忍心伤了近在咫尺的计青岩。关灵道嘴唇微抖,心灰意冷地把四片叶子收敛了,四周的魂气也随之淡下来。
“师父。” 他轻声叫。
计青岩把视线移开,不肯对视他心酸痛苦又苦苦哀求的目光,对花落春道:“我看着他。”
花落春缓缓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非你我所愿,可惜大家都有难处。我不能让关灵道送命,想必计宫主也是一般心思。”
计青岩在众目睽睽中拉着关灵道前行。
“师父。” 关灵道的心底越来越凉,轻抓他的手腕,“师父你放我走。”
计青岩这时候却是看也不敢看他,一声不语,只是领头引着他走到内院。那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走进房间里,转过身便把他扔在床上。他欺身上来吻他,关灵道气急败坏地把他推开,计青岩钳着他的手将舌头深深顶进去。关灵道迫不得已闭上眼,正在有些迷乱之时,左手的手腕却是微紧发痛,一时间挣扎不得,竟然被一道灵锁铐住钉在了墙上。
“师父!” 关?3 当前是第: 45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榈腊阉蘸尥瓶耍巫潘础?br /> “你哥的事,我让青衣去查查究竟。” 计青岩低着头,在火阳纸上不知写下什么烧了,“现在到处都在杀魂修,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你在这里待着,什么地方也不许去。”
关灵道心急火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越发恐惧心慌脸色惨白。计青岩的心思他明白,他不想让他死,自己也难以插手,生死关头顾及不得任关翎的性命。要救任关翎,计青岩就要牺牲不知多少上清宫弟子的性命,为了一个人尽可杀的魂修,他如何能让散尘做这种事?
任关翎的死活,本来就只有他才理会。可是他现在却逃也逃不出!
“师父——” 关灵道跪在床上,低低道,“师父,你待我的好,我这辈子都难以报答。但你不让我去救我哥,他要是真出了事,我到死怕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他心里乱成一锅粥,耳边嗡嗡作响,任关翎真要死了,他该怎么办?以前想到这事就下意识地避开,如今紧迫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不敢去想那时的情景。
计青岩背对着他,静了许久没有说话:“我让青衣查探虚实,你在这里等着。”
“师父!” 关灵道见他要出门,急道,“要是岑木衣出了事,我不让你去救她,你会怎么办?你会不会恨我?”
计青岩停在门口许久不语,只是低着头,关灵道看不出他听进去了还是没有,紧张地粗声喘息。末了,那冷淡的声音道了一句“你休息吧”,没有转身看他,还是出去了。
关灵道心思烦乱地倒在床上,使劲地摇晃着手腕上的灵锁,蹙着眉闭上眼。花落春管着他,计青岩不让他走,他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窗外的天越来越黑,越来越暗。
可恶。
任关翎的生与死,他想过,也忧心过,可是从没像今天这么害怕、紧迫逼人。
~
“三宫主,照你的吩咐,我把他带来了。” 宋顾追把一路抱过来的莫仲贤放在椅子上,声音略带了点忧心,“关灵道还好?”
计青岩默然片刻,目光落在瘦弱少年的脸上:“把他送去花落春处。”
“是。” 宋顾追心中明了,心头禁不住压上一块石头,颔首道,“他眼不能视,我得陪着他才行。”
莫仲贤是个魂修,自然也能修习魂修之术。关灵道的心思不在古画上面,花落春又不是省油的灯,势必要逼迫他继续修炼。现在唯有另外找个魂修暂时顶替着,免得两人起了冲突,关灵道的情况更加不妙。
“去吧。” 计青岩沉吟着走到窗边,望着夜色静了片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传信给青衣,让石敲声带着君墨来。”
宋顾追的眼皮一颤:“三宫主的意思是?”
“嗯,明夜我要跟灵道一起走,你把一切悄悄打点好了,带着青衣敲声躲到岑家。我已经告诉了老宫主,大宫主会亲自来接应你们回上清宫。”
宋顾追的声音有些哑了:“去归墟神宗救任关翎,于理不合,上清宫无法插手。三宫主此去——”
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此事不能牵连上清宫,回去之后,你让老宫主称我反了上清宫,投奔了魂修。”
“三宫主——” 宋顾追怔怔看着他,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声音哽咽,“三宫主,三宫主请三思——”
多少年的心血,多少年的名声,就这么毁于一旦,什么都不要了?就为了这么个关灵道,怎么就——
计青岩垂首,缓声道:“他一个人被人追杀,被人误会欺侮,我一直帮不了什么,从今以后却也不想再让他独自担着。他想尽办法也没办法让道修接受他,所以我想,今后我去他那边,守在他的身边。”
不能护他周全,至少能与他共生死。
宋顾追只觉得眼眶有些泛酸,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许久才沉稳下来:“三宫主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也愿意陪他……我也不好再说,三宫主一切保重。”
两人相处十多年,不需多说什么,早已经有了默契。计青岩默然点头,说道:“我知道。”
宋顾追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般,脚步虚浮,头重脚轻,转身把莫仲贤打横抱起来,却不敢再回头看计青岩,一声不响地走出了房间。此一别,生死难说,怕是今后相见也难,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并肩而处。他却不敢再回屋,垂头站在门口,人像是雕塑一般不能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得怀里的人抖得厉害。他回了神低下头,却见莫仲贤被初冬的冷意冻得鼻尖发红,正忍不住缩着身体瑟瑟。他一阵过意不去的歉疚,连忙用外衫把他的身体裹了:“我们去找花家主。”
莫仲贤点头。宋顾追刚才跟计青岩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但一看就是要紧事。宋顾追神魂不定有心事,他不想打搅他想事情,这才冻得发僵也不出声。
“你不必害怕,花家主不论要你做什么,你只管答应着便是。那魂术你用不着太上心,到时候只说已经尽力,却无能为力。”
“嗯。”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明天晚上我们就离开这里。”
“明晚?” 莫仲贤怔了怔,“关灵道也跟我们一起走?”
宋顾追边走着便留意周围的动静:“未必跟我们同行,他的事你用不着多想。”
一阵寂静。少年安静得有些古怪,宋顾追低头看过去,见他像是有心事似的不言不语,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莫仲贤倏然回神,小声道:“没什么,我以为要在这里待好几天。”
“早离开早好。”
“嗯。”
每天失去意识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难控制,宋顾追醒着的时候时不时看着树木天空,一草一木都很是珍稀,像是留恋得很。对他尤其温柔体贴,吃穿作息,照顾得无微不至。
宋顾追什么也不说,可他知道他不舍得。他也不舍得,因此有些事他必定要做。
~
关灵道昏昏沉沉地睡着。夜已经很深,他着急地等了一天也没人来理,只得闭上眼躺在床上。
他平时极少做梦,大都一觉睡到天明,今夜头里面却像是走马灯似的乱转,一团团黑影交缠嘶吼,混乱成团,忽得又突然变成任关翎的身影。
一身淡素的男子远远地转过身来,回首时,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是挡不住的风华绝代,潇潇雨落,连天地也朦胧起来。
“关影,你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