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不论您去哪儿,思退都跟您一起!”思退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生怕完颜绰把他一个人抛下,为了能留下完颜绰身边,思退这段时间可没少在完颜绰面前刷存在感,小到伺候完颜绰的衣食住行,大到留意完颜绰接下来的动向,事无巨细,思退都尽心尽力地在完颜绰面前挣表现,如果这样还不能得到完颜绰的全心信赖,思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谁知道思退反应竟然这么大,完颜绰表示自己亚历山大!他帮思退不过是物伤其类,由此及彼联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心下不忍,才会忍不住多管闲事一把,本就是举手之劳,他并非携恩求报的主,放任思退留在自己身边也是顾念着思退暂时无处可去,先留在自己身边,等以后有了好的去处,再给思退安排更好的出路,至于把思退留在身边做一个负责打扫伺候的下人,完颜绰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而现在的思退这么愚忠,唯完颜绰的命令是从,反倒让完颜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让完颜绰忍不住反思,他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叹了口气,完颜绰毫不隐瞒,将自己的现状一股脑告诉了思退,道“思退,你得知道,皇长孙殿下重任在肩,是领了皇命去筹款赈灾的,我们可不是去游山玩水,这一路上,劳劳车马,风餐露宿,其中艰苦自不必说,我不想你平白跟着受罪……”
思退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请命道:“思退心意已决,求世子爷成全!”
看样子,思退是打定主意要跟随完颜绰随伺左右了,这小尾巴也不是甩不掉,但是看到思退一副态度坚决的模样,完颜绰也不好意思不近人情地回绝他的好意,只能妥协。
“那好吧,我准许你跟随,不过……”
“世子爷但请吩咐。”还以为完颜绰会提出什么特别要求的思退二话不说地叩头表忠心,道:“思退定当竭力,全心以报。”
“没那么夸张啦。”完颜绰此时也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毛头小孩,爱玩爱闹,面对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思退,实在摆不出什么主子爷的架子来。“思退,你若是真想继续呆在我身边,先得学着收收你身上的客套,我拿你当自己人,你也不用跟我太见外。”
听了这话,思退傻乎乎地跪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吗?”完颜绰还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对思退来说有多么的激动人心,思退是完完全全的苦出身,家境不好,兄弟姐妹又多,他既不是老大,也不是老幺,爹不疼,娘不爱,再加上嘴笨,性子木讷,就更不讨父母亲的喜欢了,出生到现在,思退从来没受过什么重视,就连在父母亲那里也是一样可有可无的存在,不然也不会单单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挑了他一个人来卖子求荣了,本来,得知自己被卖掉之后,思退都已经死心了,想着生也好,死也好,烂命一条,干脆破罐子破摔,浑浑噩噩过完这辈子算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被人重视的一天。念及此,思退忍不住红了眼,他感激完颜绰,不仅仅是因为完颜绰仗义出手,救了他脱离苦海,更是完颜绰让思退明白了自己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应该好好活下去,赌上这条命为完颜绰效力。
自己人?思退从来没有想过,世子爷会这么重视自己,甚至愿意把身份卑微的自己当成自己人,单凭这一点,思退就感动得无以加复,当即,思退下定了决心,为了报答世子爷的知遇之恩,不惜肝脑涂地,赴火趟刀,万死不辞。
思退仿佛被人点穴了一样,呆呆傻傻的,好半天没有反应,搞得完颜绰哭笑不得,忍不住打趣道:“好了,夜里凉,别跪着了,我这人可经不得这么跪的。”
“世子爷……”这话说得思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挠挠头,听命从地上起身,脸上还带着一丝不知所措的窘迫。
完颜绰抬头看了看繁星密布的夜空,笑道:“时候不早了,思退,你也下去休息吧,赶明儿还得早起呢。”
“世子爷也请早点休寝。”感动于完颜绰不经意间表露的关心,也是担心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会耽误完颜绰安寝,思退躬身行礼,从善如流地告辞离开。
当天晚上,完颜绰检查完思退帮忙收拾好的随身行李之后,临睡之前,特意跑去见了完颜绪一面,只为商量后续的计划。
很意外,这么晚了完颜绪还未就寝,正在书房里跟完颜承晖商议赈灾筹款的事宜,看他们两人的脸色,显然对目前面临的窘境很是头疼。
“忽鲁,想要赈灾,筹款为先,关于筹款,你可有初步计划?”
完颜绪摇头叹息,一提起筹款他就一头两个大,这么大一个窟窿,可不好补啊!
要说关于捞钱的旁门左道,完颜绰知道的可就多了去了,见完颜承晖因为赈灾款差了一大截而头痛不已,忍不住提议道:“忽鲁,我给你支个招吧,在你动身前去赈灾之前,先派手下亲信去灾区深入调查一下当地为官者们的风评,主要以盐道,铜铁两矿的采收为主,当然,那些官商私下里的勾连也别漏下,全部调查清楚,以后有大用处。”
完颜承晖不是初入官场,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一听就明白了,奇怪道:“不是去赈灾的吗?干嘛要浪费时间去查贪腐?”
“这你就不懂了吧!”完颜绰挑眉一笑,卖弄道:“想当初,北周开国皇帝曾向当世名臣苏绰讨教治国之道,苏绰给出的答案就是六个字,用贪官,治贪官。”
完颜绪皱眉,若有所思。
完颜绰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办事也只看结果,为了达到最终目的,他也不太在乎用什么手段,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说难听点儿,放眼我们大金朝,恐怕少有不贪之官。”
完颜绰看问题眼光独到,直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让完颜承晖心里好不痛快,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完颜绰说得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古人常云,财帛动人心,君子爱财,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指摘的。皇爷爷治下,海晏河清,盛世太平,这些官员不过是贪点儿小钱,只要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无伤大雅,相反,这些贪赃枉法之官,自知坏了朝廷法度,必然心虚气短,唯恐朝廷降旨责罚,到时候别说是守其财物,恐怕连一家老小的性命都难以保全,握着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只要忽鲁你稍加恐吓,那些贪墨者自然愿意散尽家财,以保平安!一边是身家性命,一边是金银财务,该如何抉择,忽鲁,这些人又不傻,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话虽如此,但是完颜绰是不是忘了一点,如果这些形同地头蛇一般存在的地方官们不配合怎么办:“如果他们抵死不认罪呢?”
“所以说要以证据来说话!”完颜绰相信,有胆子贪墨的官员都是极聪明的,不可能看不清形势:“死鸭子嘴硬,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其实,忽鲁,根本不用你替他们操心,这些人聪明着呢,知道怎么才能保全自己,你只要表明态度,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赈灾筹款的,求财而已,不会打打杀杀,想方设法搞得别人家破人亡……记住四个字,以和为贵。”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官,抄其家,没其财,还能顺应民心,何乐而不为呢?”完颜承晖到底是正人君子,实在看不惯完颜绰这么卑鄙阴暗的做法,以暴制暴,手段如此下作不入流,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完颜绰默默叹气,确实,跟完颜承晖比起来,他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真小人,不过,真小人有真小人的行事作风,完颜承晖这种,完颜绰还看不上。
“要彻查贪腐,说起来容易,其实很耗费时间和精力,而且费力不讨好,想要通过抄贪官的家,没收他们的财产来填补赈灾筹款的窟窿,谈何容易?”完颜承晖在朝堂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想法还是这般天真,完颜绰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十年寒窗苦读,能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都是极为聪明的人,长袖善舞,懂得变通,他们当然知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就算真有一两个刚直不阿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久而久之也被影响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是一丘之貉,自然会官官相护,朝中各派势力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真没必要浪费时间跟他们纠缠不清,我们必须要搞清楚重点,要赈灾,当务之急是筹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