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冯修然两条粗壮的眉毛拧成一条。
对冯修然这个亲哥, 冯修杰向来老实, 他扁了扁嘴:“没什么, 今晚他们好像有事, 我改日再去。”
冯修然想了想,道:“择日不如撞日, 就现在吧。我们去和爷爷说一下。”
“什、什么?”
冯修然雷厉风行, 说干就干,当即就拉着冯修杰进了船舱同冯威说了说。
冯威头发已然花白, 却没有一点颓唐的样子,仍旧是神采奕奕,听了冯修然的话连道三声好:“上次容王离京,我有要事在身, 无法前去相送,这次容王世子离京,就由你们代我去好了。”
两条船缓缓靠近,冯修然向甲板上的两人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要上船。
“他们来做什么?”两人停止扭打,王明达率先停手,栗鸿宝趁机再给了王明达一下。
王明达忍痛,对着冯修然微笑:“……不知道。”
冯修然见他们迟迟不表示,只当是同意了,抓起冯修杰就飞了过去。
栗鸿宝瞪圆眼睛, 哇了一下,赞道:“少侠好身手。”
冯修然矜持一笑:“哪里哪里, 和容王世子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那是。”栗鸿宝与有荣焉,毫不客气地应了下来,好似是他自己受到了冯修然的恭维一样。
冯修然爽朗地笑了笑,原本就黑壮的他在黑夜里就像隐形了一样,只有嘴巴那里露出的一片白牙。
王明达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栗鸿宝自以为容玦在定京和他是第一好,凡是对容玦的夸赞都能不要脸的接下来。
殊不知,这样的情况很快就要变了。
王明达握拳,内心给齐澜鼓劲助威:拿下那个容王世子,看栗鸿宝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冯修然按住不安分到处瞄的冯修杰,规规矩矩的说了缘由,末了还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栗鸿宝被他的客气吓到,连连点头:“你等着,阿玦就在里面,我去和他说。”
“等等!”王明达一惊,拉住栗鸿宝,“我去就行,你呆在这儿。”
“你走开,老子才不听你的呢。”栗鸿宝根本就不想听王明达的,绕开他径直往里面走。
“阿玦!阿玦!”栗鸿宝一边大喊一边往里走。
王明达汗更多了,眼下齐澜正和容玦好着,他们贸然闯进去肯定会被他迁怒的。抓了抓脑袋,他急中生智:“总共就这么点地方,也没几号人,也不需讲究了,就这样进来吧。”
法不责众,还来了不相干的两个路人,相信齐澜也会理解他原谅他的。
王明达心虚的把人往里面请,特意提高了声音,热情的和两人说起话来。
冯修杰还从来没有被王明达这么对待过,恶寒的打了个寒颤,倒是冯修然,和王明达一问一答,有来有往,很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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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鸿宝的声音唤醒了呆愣的容玦。好似突然打开了门,外界的声音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的耳根滚烫,耳廓边还有身旁人湿热的气息。
“你……”容玦连话都不会说了,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连自己也听不见。
齐澜还是没有发现容玦的异样,连外面的动静也没注意到。只觉得怀里的人什么都好,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很想就这样天长地久的下去。
“阿玦——阿玦——”栗鸿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容玦的心脏咚咚直跳,双手握紧,他能感受到齐澜的热情,这样的齐澜……他很喜欢。
再、再等一会好了。
容玦咬着牙根:“齐澜……”
齐澜毫无所觉,含含糊糊地问道:“什么事?”
容玦突然暴起,猛地将齐澜按在壁上,踮起脚尖咬了咬他的嘴唇,而后快速分开。
这个时候——
“阿玦——!”紧闭的帘子被拉起,栗鸿宝的大嗓门后就是他的身影。
容玦放下齐澜,咳了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齐澜整个人都呆住了!
栗鸿宝没怎么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动作神情,对于船舱内部仍旧维持着的混乱也没看见,巴拉巴拉的倒豆子一样把事情都说了。
容玦根本无心听讲,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齐澜身上,对于栗鸿宝的话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回答。
跟在栗鸿宝后面进来的王明达见此情景抽了抽眼角。
船舱内的桌椅东倒西歪,一直呆在里面的两人却是神情异样不敢看向对方,也不收拾收拾。
王明达眼睛扫了扫,对着齐澜投以意味深长的目光。
冯修杰来得不情不愿,看到船舱不仅内部紧张,还是乱七八糟的,下意识的嘴一张就想嘲讽:“容王世子这是怎么了?我们来给你送别你不欢迎也不至于这样吧?”
“闭嘴!阿玦生病了你没看到吗?”栗鸿宝担忧不已,他终于发现了容玦的不对劲,“阿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热吗?你哪里不舒服?”
刚收拾好桌椅,王明达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就差点把茶水喷了出来。
冯修然也皱起眉头:“世子要是不舒服,不如再休息几天,漠北苦寒,还是谨慎为好。”
“没……没事。”容玦深吸一口气,淡定道,“这里有点闷。”
冯修然放下心来,同容玦说了几句,又带了冯威叮嘱过来:“家祖对王爷很是敬佩,之前王爷回漠北,不能相送很是愧疚,这一次,世子离京,吩咐我们一定要过来送别……不知道世子是什么时候离京?”
除了齐澜,众人都将目光转到容玦身上。
“不知道……”容玦勉强一笑,“看看吧。应、应该很快了。”
冯修然又说了几句话,基本都是王明达回应。栗鸿宝是不会说话,冯修杰是要忍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说话。至于剩下的两个,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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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游人上岸归家,舞姬停下舞步谢礼,琴女收了琴不再弹奏。明月盈盈,倒映在水面的倒影终于不会再被打散。
船靠岸,几人从上面下来。
冯家兄弟拜别,另一边早有家仆在那边等着,栗鸿宝也发困了,打了个哈欠挥手就上了自家的马车。
王明达左看看右看看,摸了摸鼻子,拍拍齐澜的肩,也回去了。
容玦没安排人来接,齐澜顿了顿,上前一步拉住他:“不如和我一道走如何?”
瞥了一下远处不断向这边张望的元德,容玦道:“我是走路回去的。”
“那我也走路。”
“哦。”容玦点头,“那行,我保护你吧。”
“保护我?”
“……跟着你。”
齐澜低头一笑:“算了,这样也好。”
容玦点了点头,二人默默地向西区容王府走去。
喧闹的人群慢慢散去,偶有几家婴孩夜醒的啼哭传来,妇人轻声细语的哄着轻轻哼歌。
今夜过后,定京才会实行宵禁,故而街上还有零散的行人。
“刚刚在船上……”齐澜低声道,“你是愿意的对吧?”
虽然一开始是齐澜先动嘴的,但是后来容玦出其不意,又扳回了一城。只要齐澜承认他有这个意思,容玦就敢坦然承认:“有什么对不对的,老子做的事什么时候否认过?”
“真……真的?”齐澜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了,一把抱住容玦,“真好……真好……”
“咻——嘣!”黑色的夜空蓦然被照亮了。小小的火种在空中散开,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光芒照耀,地上人的影子被拉长。两人原本站在一处角落,如今也被照亮了。
齐澜握紧容玦的手:“阿玦,你……你去了漠北,要记得给我写信,就用小白,它很快,一点都不费工夫的。”
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喊出这个称呼了!也可以让容玦一定要给他写信了!
齐澜激动不已,恨不得将容玦挂在身上,到哪里都带着。
容玦眼睫毛颤了颤,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烟花下的齐澜也红了脸:“好。”
烟花的爆裂声惊醒了沉睡的婴孩,一时间各种声音交杂。
“还挺热闹的。”容玦眼睛弯成月牙。
齐澜附和:“定京真的很好,你不要讨厌它。我就在这里,它以后也会更好的。”
他就差没有说你一定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