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琮见他文章作得好,心想让他去翰林学士院倒也对。
哪料到过了半年,易渔呈上了一样大发明,把赵琮给彻底震撼了。
没错,此发明正是赵琮找了很久的活字印刷术。
易渔脑子灵活,有文采,家中又有钱,家中有印厂。易渔从小好读书,更是喜爱书籍,常去印厂。难得的机遇,被他钻研出这等印刷方法。他立刻谁也没告诉,只带着贴身小厮,借读书之名,日日在别院中一遍遍地试。试到能印出书来了,他才去参加科举。
他的确有大志向,这技术,便是他这条道上的通天阶梯!
赵琮自然惊喜非常,立即派易渔负责此事。赵琮知道,古时,活字印刷术其实从未真正广泛使用过。因为不实用,古时的印刷匠识字到底少,根本无法普及这项技术。赵琮是真的想开发这技术,仔细思考几日,便将易渔派至扬州知宝应县。
淮南与两浙多文人,读书人也比北方多,在当地做实验,效果肯定比北方要好。
除此之外,他还将赵世晴的夫君司朗也派至扬州,在旁协助易渔。说是协助,其实也是监管。
赵琮不是傻子,他一眼就能看出易渔的功利心很强。这样的人用起来有好处,却也有坏处。他必须要派人盯着,司朗是最合适的,世家子弟,偏偏也是文采斐然,能与他一同研究此技术。
侯府世子,易渔不敢得罪,再要隐瞒,也总要将这技术示予几分给他知道。
再加之,自从小十一消失后,赵琮将魏郡王府贬成了尘埃,他们府上除了郡王爵位,如今几年当真是什么也没有。就连世子妃姜氏的兄长姜未,在外驻守河东,虽未被召回,赵琮也派了其他人去太原与他一同驻守,分了他的权。齐国公府姜家这几年也没捞着什么好处,赵琮对他们不闻不问。
可是触底总会反弹。
赵琮知道该掌握度,这个时候,他开始重用赵世晴的夫婿,到底令魏郡王府的人松了口气。且蔡雍与谢致远皆是魏郡王府的姻亲,他们到底还有盼头。此事也可见,魏郡王看起来糊涂,到底是当真得太祖教导过的,早就为他们府上铺下路。
易渔是三年前去的扬州,今年回京述职,前几日刚到京中,今日便来宫中求见。
赵琮坐在上头,下头分坐钱商、杜誉、蔡雍、萧棠、司朗与易渔,赵琮正听易渔上报印刷术之事。
恰在此时,吉利从走廊里溜了进来,掀开帘子便往里头瞧。
这是十分没有规矩的行为,但他是吉利,福宁殿里叫得上名号的太监,其他小太监也不敢拦他。福禄站在赵琮身后,见他竟这般,也傻眼了,回过神来,便示意他赶紧走。
可吉利压根不听他的话,只盯着陛下看。
赵琮正闭眼听易渔说话,心中也百般思量,没瞧见他。
福禄小心翼翼地便要出去,将吉利赶走。赵琮却又忽然睁开眼睛,这一下,便瞧见了吉利,吉利的眼睛亮得很。
福禄见陛下发现了,立即弯腰道:“小的这就赶他出去。”
赵琮立即拦住他:“将他叫进来。”
福禄只好去把他叫进来。
吉利一进来,就跪下道:“陛下,小的有事情要禀报。”
“你说就是。”
“小的要私下禀报。”
赵琮的精神一振,可是鸽子又出什么事了?!苍白的脸上都起了一些血色。
不知为何,他的手忽然便有些抖,他愣了愣,起身道:“你随朕来。”他撇下官员,带着吉利走到隔壁的内室中。
官员们面面相觑,福禄笑道:“诸?7 当前是第: 39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淮笕撕刃┎琛!?br /> 赵琮坐下后,便想伸手去拿茶盏,却发现有些抖。
他看向吉利。
吉利弯腰,将手中未拆开的纸条递给他,很激动地说道:“陛下!宫外有鸽子直往福宁殿飞来!小的立刻便用弹弓打了下来,上头果然有东西!”
赵琮看向吉利手中的小纸条,很想立刻拿来打开看,可他莫名又有些怕。
五年间,这样的时刻,突然飞来一只信鸽,上面会写些什么?
“陛下?”吉利见他不拿,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
赵琮深呼吸,微微颤抖着手从他手中取过纸条。
他再度深吸一口气,用微抖的手展开那张小小的纸条,上头就一个字:刀。
笔画简单,根本也看不出此人的字迹。
可赵琮却抖得愈发厉害。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抖什么,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什么。
偏偏此时,外头福禄又来报:“陛下,惠郡王求见!”
他微微回神,下意识道:“让他进来。”
惠郡王赵克律很快便走进来,一来他便道:“陛下!小女已醒!”
赵琮还有些恍惚,应道:“那很好。”
“陛下!小女醒来便道,那日,是,是魏郡王府的小十一郎君救了她……”
“……”
“小女道她昏睡间见到了救她之人的相貌!臣最初也不信,毕竟小郎君当初已是……更何况,五年已过,小郎君的相貌定是也有变化。但小女说她当初曾多次与他一处说话、玩耍,记得他的相貌。即便长大了,眼睛不会变,那双眼睛,她熟悉得很。她还道她瞧见了宝石的光芒,她说,公主告诉她,陛下曾送过一把刀给小郎君!”
其实赵克律最初也不是十分相信,毕竟小郎君消失了五年,谁也没找着。
可女儿一醒来,便坚持道是赵世碂救了她,非说她见到了他。尤其她又不知的确有一把刀掉在了马车里,却立刻提起那把刀。
他不该相信,可想一想,此事竟也合理,否则谁会这般救了他的女儿,还做好事不留名?不是他自吹,实在他的女儿太过美貌,见过之人,很难不起龌龊心思。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进宫来告予陛下知道。毕竟近日来,侍卫们都快将开封府给翻过来了。
“臣一想,那刀是——”赵克律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怪异的声音。
他惊诧之下抬头,吉利已经大声喊道:“陛下!”
赵琮蓦地吐出一口血,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吉利别大声叫。
可他即便按住了心口,还是忍不住吐出了第二口、第三口以及更多的血。
他真不是傻子。
五年来,清醒时的他,其实隐隐有过猜想,可是他每次都迅速推翻自己的猜想。
他根本舍不得去怀疑赵十一。
他明知吉祥出现的时机过分巧合,也明知小十一出现的时机同样巧合,可他舍不得去怀疑。
他不忍心去怀疑。
赵十一救过他,赵十一更是那样乖巧,那样可爱。
他更是将小十一当作真正的家人,小十一怎会骗他,小十一怎会与小太监联合起来骗他?
小十一人都不见了。
他不愿怀疑,不舍得怀疑。
可终究到了这一日,纸条上的字写得明明白白:刀。
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传信进宫来,只为一把刀?
又有几人知道这把刀的存在?
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确知道福宁殿侧殿的位置,从而再去训练信鸽?!
小十一为何不喜欢其他的动物,非要喜欢鸽子?
赵琮吐出越来越多的血,脑中也闪过无数场景,太多太多的不合常理,现在一一想起来,赵十一竟是从一开始就在布局,就在骗他。
为何要骗他?
他有什么值得别人去哄,去骗的?
还不是只有这个皇位。
小十一来于他的皇位最摇摇欲坠的时候,却也走于他的皇位最无法攻破的时候。
小十一真的只是傻,真的只是自闭症吗?
当初要用枸杞害他之人,到底是王姑姑,还是他赵十一?
他还能怎么骗自己?
汴河明明甚少有人溺死,汴河最为平和,为何偏偏死了他?
既死了,为何又要回来?!
他从前有多希望赵十一回来,此刻就有多么后悔与痛苦。
他宁愿他一辈子被骗。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根本再也按不住心口,他领口的白毛上沾满的均是斑斑点点的红色鲜血。
崇政殿内早已一团乱,吉利狂奔出去叫御医,福禄令人立刻去将崇政殿封起来,他怕有人给他们陛下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