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血只需要划破手指就可以取,心口那么重要的地方,这样划伤,实在太过鲁莽!
“炼制傀儡,当然是心口的骨血最好。”喻臻疼得脸色苍白,却神情坚持,低头用功德把混着骨头粉末的心口血用功德包裹,说道:“她生我一场,如今母子缘断,这点骨血,就当是还给她的吧。”
结界内的汪舒似是听到了他的这句话,突然停下歇斯底里的吼叫,愣愣朝他看过来,良久,悲戚一笑,垂头矮身,慢慢朝着他跪了下去,低声喃喃:“宝宝……主人,请为我赐名。”
一声主人,母子缘断。
喻臻眼圈一红,深吸口气,取出一粒种子,混入骨血后,用功德灵气包裹,朝着她眉心弹去。
轰——
血红色的种子落入汪舒眉心的瞬间,林间光线陡然变暗,一股飓风凭空出现,卷走了汪舒身周的煞气,也吹裂了殷炎的结界。
灵气和功德在汪舒身周翻卷浮动,抹掉了她身上的污血,也去除了她身上属于旁人的罪孽。几点金光从山庄的方向飘来,融入汪舒眉间,和种子化为了一体。
汪舒在风中对着喻臻笑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天际隐有闷雷响起,喻臻丹田内的小苗晃了晃,突然泛起一道金光,又很快恢复平静。
煞气和罪孽已去,汪舒被剥夺的记忆和感情随着亲缘骨血的融入,从灵魂深处重现。
啪,似有什么东西在这场功德灵气风暴中断裂,灵风卷过,最后一丝不属于汪舒的煞气也随风飘远了。
风熄,雷停,长发红裙的女子站在草木之间,脸色红润,眉间一点朱红,仿似活人。她朝着喻臻柔柔一笑,恭谨低拜:“请主人为我赐名。”
喻臻侧身避开了她这一礼,任由殷炎帮自己包扎胸口的伤口,稳了稳声音才开口回道:“你想叫什么?如果想叫回原名的话……”
“不用。”汪舒打断他的话,抬头看着他,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懵懂,深深的,像是含着万千情绪,却始终温柔,视线轻轻扫过他的脸,又低下了头,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主人可以唤我一声麻姑。”
麻,和妈字发音相近,姑姑,比母亲远一点,却又比陌生人亲一些。
这是一位失职母亲的私心,是她最后的微小期盼。
喻臻听出了她的小心思,停了停,唤道:“麻姑……你不用喊我主人,叫我喻臻就好。”
“喻臻?”
她满眼喜悦地抬头,看着他的脸,开心说道:“这个名字很衬你,很好听。”
“谢谢。”喻臻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她,正准备再说什么,身体突然被殷炎抱住,四周一顿天旋地转,再落地时他已经回到了院子里,改名为麻姑的汪舒也在。
“怎么了?”喻臻疑惑。
“有人去了山上,我们弄出的动静太大了。”殷炎解释,看向旁边正眼神幽幽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麻姑,淡淡说道:“记住自己的本分。”
麻姑被他看得浑身一冷,却仍是没收回视线,看着他抱着喻臻的手,眼神满含探究和打量。
喻臻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稍微挣脱了一下殷炎的怀抱,介绍道:“麻姑,这位是我爱人,殷炎,他很好的,对我也很好。”
听到他的话,汪舒稍微收敛了一点视线,又低下了头,说道:“宝宝……主人喜欢就好。”
“你喊我喻臻就好。”喻臻再次强调。
汪舒抬头看他一眼,眉眼软化下来,唤道:“小臻。”
喻臻稍显局促地应了一声,还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她。
好在他没机会尴尬太久,丰老等人发现了山上的动静,急匆匆找了过来,说山上出现了煞气,怀疑有邪修窥探,问他要不要随大家一起去山上看看。
喻臻把汪舒收进安置鬼侍的玉珏里,用药丸养了养苍白的脸色,换了身与之前一样的衣服后应了丰老的要求,带着殷炎一起随丰老上了山。
有殷炎在,现场当然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一群修士浩浩荡荡上山去看,什么都没看出来,又浩浩荡荡地下了山,借此机会,喻臻倒是把B市这群修士给认了个七七八八。
下山的时候,喻臻与丰老一行一起,碰到了来晚一步的释清元。喻臻想起殷炎之前的嘱咐,怕释清元真的看出殷炎是借尸还魂的,便借口要和殷炎看风景,从另一条小道下山了。
待他们离开后,丰老脸上的笑容淡了,皱眉问道:“清元可有查出什么?”
“众位修士的住处没有问题。”释清元摇头,想到什么,又说道:“但有一个人,虽然参加了这次的聚会,却一直称病呆在院子里不出来,刚刚大家都响应招呼上了山,只有他依然没动静。”
丰老严肃了表情,问道:“是谁?”
之前山上传来的煞气太过浓郁,还隐隐往山庄飘来,山庄主人,也就是释清元的师父怀疑庄里混入了邪修,或者有修士入了魔,就想出了这个招呼大家一起上山查探的法子,想借此探一探大家的底。
如今大部分人都露面跟着上山,排除了嫌疑,这一直闭门不出的人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释清元皱了皱眉,说道:“是……王老。”
王老?
博修和丰林对视一眼,看一眼丰原,都不说话了。
这圈子里,姓王,还能让释清元称一声X老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丰老曾经的师兄,王达义。
说是师兄,但其实丰老和王达义并不熟悉,当初丰老师父收丰老入门时,这王达义已经判出师门好多年了,一直在外活动,回京都是丰老师父仙逝之后的事情了。
那王达义似乎有些运道,回京时刚好碰到国内动荡,不知道怎么入了某个大人物的眼,当了个小官,后来一步一步往上爬,官越做越大,差点成了影响国运的关键人物。
当时修真界对此多有诟病,修士不入朝堂,不影响国运的规矩自古有之,虽然到了现在已经不那么讲究,小修士里考公务员混饭吃的人也大有人在,但这堂而皇之的当大官,影响国运,还是太出格了。
圈子里大家就算和上面有点关系,那也是家族里的人有关系,自己本身是不会直接沾这些的。
修士影响国运,迟早会被天道降罚,当时丰老念着大家曾是同门,虽然没有真正相处过,但多少有点面子情,就上门好言相劝了一番,结果那王达义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还说要认回丰老这个师弟,却回头就坑了丰老的同族一把。
丰老气得不行,索性不再管他。
如此又是几年,国内开始频发大灾,丰老又坐不住了,最后狠狠心,联合修真界几位领头人,动用各自族里的关系,把王达义给拽了下来,还废了王达义的一半修为。
王达义狼狈退走,直到几年后才又回京,自此洗心革面,安心修炼,顶着个书画大家的名头,修身养性做善事,看着倒是变好了,修为也进阶了,遇到当年废他修为的人,还诚恳道歉加道谢,姿态做得足足的。
看在他知错就改的份上,大家也就揭过了当年那些事情不再提起。
如今又是二十多年过去,王达义一直坚持做好事,还大方资助培养了不少年轻修士,在圈子里口碑渐渐好了。
现在异象突现,问题对象居然又隐隐指向了他,对于知道当年旧事的他们这群人来说,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那王达义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前一阵听说还大病了一场,一只眼睛看不见了,眼看着时日无多,他们实在不愿意怀疑这样一个人有问题。
丰原表情复杂,回头又看一眼出异象的山上,沉吟几秒说道:“异象出现,可能是旁的邪修窥探,也可能是天道给的警示,不一定是咱们内部人出了问题。先下山,我一会去师兄那拜访一下,看看他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这是准备先去探探王达义的虚实了。
众人领悟,点了点头,随他一起下山,再不提这个话题。
喻臻对丰老等人的盘算和怀疑全然不知,此时正和麻姑隔着茶几相对而坐,听她讲述当年的故事。
“我是被喻锦成杀死的,用小刀,一刀一刀剥下皮肉,只留骨架……我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还有那样一手好刀工。”麻姑冷冷一笑,见喻臻听得皱眉,又忙敛了情绪,说道:“总之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能见到你,陪在你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