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问袁朗,那眼神,活像狐狸欠了谁钱一样。
老虎也懂得以退为进了,可狐狸就是不表态,高城假装谦让地等了等,转身拉着三多走了。
看高城那得瑟样,吴哲心里早开始打鼓:狐狸从不做亏本生意,这回怕是不会让老虎白白占了上风,可成才和那受伤学员,都没有入选前三,难道就白白送给高城,真不知道狐狸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这么想的锄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队长,你那小本子,好象忘带了。
袁朗摸出半截烟咬着,迷着眼瞥了一眼吴哲,反问:谁说我要把那两个名字写本子上了?
吴哲心里一凛,马上知道,乖乖不得了,原来成才和沈一星早已经是狐狸的囊中之物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狐狸那反应原来早就是草蛇灰线,伏埋千里呀。
沈一星此时躺在临时野战医疗车上的病床上,睡得极不安稳,眉头总是微微皱着,白涔涔的脸上,却有种纯净的无邪。
成才看着这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心里在涌动着,他不知道这种涌动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只知道在陆航基地,他拼命地吸引着守军的注意,红着眼睛盯着每一个目标,扣动扳机,目标倒下,再射击,有人冒了白烟,翻了白牌………
战斗还在继续,这就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现在,战友的命就在他们手里,他必须超越自己,把全部敌人吸引到自己这边来,至于能不能抢到那驾回程的飞机,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沈一星怎么摸到直升机上的,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当他爬进那驾武直的机舱时,沈一星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拉起了操纵杆。
螺旋桨的巨大轰鸣声就在耳边,机舱里一个陆航的兵躺在那里。
成才摸到副驾驶座上,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升机已经歪着脑袋起飞了,就在这几秒的时间,另一个战斗小组的两个人艰难地爬了上来,成才拉完他们,已经累得倒坐在一边。
一群已经累得天昏地暗的兵,浑浑噩噩地上了一驾极端危险的直升机,直到回航着陆,也没有人说话。
其实就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几个人已经昏睡了过去。螺旋桨的轰鸣渐渐消失后,舱门呼啦一声开了,几个人才突然惊醒。
等其他人都下去了,成才才动了一下,轻轻喊了一声:一星,听到回答我?
没有回应,成才在重新积蓄力量,他在努力让自己站起来,他又喊了一声:沈一星,听到回答。
成才依着枪,终于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抓住了驾驶座,推了推驾驶者的肩膀,对方仍然没有回应。
成才这才看清驾驶座上鲜红的血迹,他急了,摇动着沈一星,叫道:一星,醒醒,快醒一下,我们到了,到终点了,醒一下好吗?
成才使尽最后的力气把沈一星挪出驾驶座,无意中发现这家伙手腕上的血窟窿,是被什么东西扎的。
可为了完成回航,这学员兵就这样一声不吭地任鲜血直流,因为没时间包扎,也没有可包扎的东西。
☆、(八十二)付出
(八十二)付出
成才完全明白了,一股酸涩的滋味直往心里涌上来,刺激得他一把拉起失血过多的沈一星就往机舱外拖,什么都不管了。
成才觉得自己快疯狂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死也要拖着沈一星到终点!
他一点一点把沈一星拖到机舱门口时,这孩子突然醒了。
成……才……你听我说,我……是……真的……走不动了……你快……走吧,别,别跟我说不抛弃不放弃了,我信,可现在,我只想找个医生,你,你帮帮我。
我帮你,可前提是你必须到终点,必须,就差一步,一星,不抛弃,不放弃,好吗?
是,可……可……你再这么拖着我,我的血都要流干了,我拜托你,帮帮我,帮我……沈一星摸出了他的信号弹。
接下来的事,成才再不愿去想。
然后发生了死老A们都看到的一幕,他发了疯地和沈一星抢那个信号弹,他抢到了,扔了那东西,包括他自己的。
然后,他在完成自己通往终点的艰难旅程,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终点就在那里,仅仅是距离几米远的地方,可感觉比任何路都要漫长。
他拖着沈一星,不,拖着他的枝枝蔓蔓,他的梦想,在艰难前行,终点就在前方,可怎么就是走不到尽头?
他怕沈一星拉响信号弹,所以,他索性先下手为强,扔了那玩意,他永远不要再看到伍六一那悲壮的一幕,永远不要,已经够了,他已经伤得够深了,不要再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了,不要,永远不要………
他终于明白,其实,成全别人,才是成全自己;善待别人,才是善待自己。
这个道理袁朗跟他说过,善待别人,做好普通一兵,可真正要领会其中的深意,必须要经历铭心刻骨的煎熬,袁朗没说,可成才知道了,他也体会到了。
在五班的时候,他告诉三多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枝枝蔓蔓,可真的找到了吗?他不知道。
也许他只是知道该怎样去找,可真的要是找到了,成才知道,当高连长说推荐自己去老A时,他不会神色失措,他是茫然的,畏缩的,甚至是害怕的,可也是兴奋的。
但现在,静静地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这个萍水相逢的年轻士兵,成才真正地知道了,他放下了,真正地放下了,今后的路,他知道该怎样走了?
他会平静地走下去,无论未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感谢上天,让自己遇到了沈一星,这个可爱的孩子。
成才伸手替一星掖好被子,发现他的拳头钻得紧紧地,这样不好,输液的针头在跟血管做着抗争,点滴走得很慢,摸了摸额头,烧得更厉害了。
成才隐约有个感觉,这孩子心里,说不定也藏着什么无法回头的悔恨,是什么事这么折磨他?成才认识他不到三天,可却觉得已经和他认识了三年。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成才也说不上来,袁朗没把他打回去之前,对三多,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认识了那么多年,自己没有付出过全部的真心去牵肠挂肚。
可现在,对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朋友,成才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这是怎么了?
回头想想,这家伙不会是袁朗的人吧?
成才不禁怀疑,随即又笑了。
真是好笑,他又开始胡思乱想,想那么多干嘛?无论这孩子是谁,都不重要,这一趟选拔,自己切身领悟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远比任何骗局重要得多。
他知道自己学会了什么,是的,是关心和关爱,对别人,即是对自己。
付出最重要,结局左右不了我们。
成才想到这里,突然明白了,袁狐狸这是干什么。
这个烂人,哪里是在带兵啊,根本就是在教他怎么做人。
他也突然明白了,恶的善良人,老A的那群人努力的方向,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们付出的远比别人想象的多。
对他成才,他们也付出了真心,他们是真心关怀自己的,可从前的自己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只是觉得别人永远都亏欠自己的,从来没有想过回报。
☆、(八十三)结局
(八十三)结局
上天,经过了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煎熬,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个道理吗?成才质问着自己,内心在翻滚着,封闭许久的感情喷涌而出。
成才,你不单要找回你的枝枝蔓蔓,你还要开花结果,对每一个人,你要付出的远不只感情这么简单,应该是爱,最无私的爱。
这样,以后的路,你才会坚持着走下去,永远不会再抛弃和放弃。
为了这个目标,你也要变得更强大,因为,你不能让你的战友受伤。
成才在沉思着,不知道高城和许三多已经掀帘子进来,看他脸上复杂的悲伤表情,眼眶里时隐时现的泪光,高老七忍不住又开骂了———
你,你看你,这么点小伤就悲悲切切地,还,还像个军人吗?
成才猛地抬头,看到了熟悉的两个人,最敬重的老连长,和最不离不弃的好朋友,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成才觉得两个人站在他面前都那么高大神圣,但都那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