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许久,一周后他便在门口贴了张大大的纸,上面写了“惟三治”:
惟心情好时治,惟急症者治,惟他处医馆不医者治。
这个他处医馆不收之说,当然同时包括了疑难杂症,和,付不起诊金的人。
这样的话,他专接难活和不赚钱的活,依然可以达到他真正救人于急难的目的,然后还不用日日操劳,也不会无意间抢了同行的工作。
初时这告示只能让识字的人退却,剩下的一些附近来凑热闹的不识字老百姓在他不断解释了两天之后终于也陆陆续续请走了。
大梁朝安定了有一段时间了,能在扬州城内安居的百姓虽说不上富庶,至少多半能小有积蓄,不至于普通医馆的诊金都交不起,因此他的第三条里“他处医馆不收者”还包括了那些实在穷的进不去别的医馆这层意思,竟无一人看了出来。
前后忙活了半个月,直到最近几天医馆的事才终于清静下来,颜子钰也过上了理想中的生活。
一天中若无上门的患者,倒是有大半时间可以看书,不拘医术药方或是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然后花一两个时辰,在大药臼旁用生活技能做点可能会用到的药品,清闲的很。
而这天上午,他借着温煦的日光刚要读几页地方志时,小巷的平静却被一阵凌乱的车驾声和马蹄嘶鸣声打破了。
第3章
颜子钰预感的没错。
车驾到了医馆门口便停下了,随后车上下来一人,着一身暗紫色锦缎直袍,轻轻掸了掸衣角灰尘,径直地向堂内走去。
来人只见颜子钰斜倚在竹椅上只顾看书,也不起身招呼,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颜子钰见他行动间颇为傲慢,又穿了一身明晃晃的基佬紫,心中暗自好笑,自打他周游返回之后这是多久没遇到恶客了,不想今儿来了个棒槌。
这人冲他胡乱抱团一揖,便道:“我家大人问你这里有没有‘鬼见七’的解药,若有的话请速速配来,价钱一切好说。”
颜子钰顿了一顿,鬼见七,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将左手茶盏和右手书本掉了个个,盯着书本,一边慢悠悠地回道:“解药没有,解毒倒是会一点,若是你家大人中了什么毒的话——让他自己来。”废话,这技能释放又不能横跨几里地,当然得当面解毒。
言罢,端起茶盏轻吹了雾气,浅酌一饮。
来人听到竟可以解毒之言,不觉一惊,随后便道:“那自是好的很,还请大夫随我走一趟吧,事毕必有重谢。”
“随我走一趟”?
颜子钰今天的好心情终于随着这一句的无礼落了下去,冷哼一声:“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家大人,亲、自、来。耳朵是聋的吗?”
来人似是被触怒,脸涨红了些,怒道:“你这是要敬酒不吃罚酒了?”
颜子钰失笑,怎么哪个电视剧里都是这句话?
却没想到他下一句居然是开口命令:“廿七,你还不出手?打不死就行,直接擒回去!”
话音刚落,屋檐上竟落下一道黑影,轻踩地面略一停顿,随机飞身而上,向颜子钰直扑而来。半空中五指变爪,似是一路擒拿招式,凌厉之极。
颜子钰一怔,他自来到这大梁朝之后极少真正与人动武,不是说行走江湖的时候没碰到过找茬的,而是他仗着没有了原本进入战斗后不能用大轻功的设定,大轻功又飞得高,基本每次都是先飞起来然后再一招芙蓉并蒂的定身技能扔去,保证对方不会继续缠斗,随即便懒得多废话,直接轻功飞走了。
反正他只身一人行走江湖,走便走了。
他在江湖道上遇到这种毛贼时,动武过后根本不报名号,而行医途中又从来没出过手,倒是大轻功赶路实在方便,没有在人前掩饰过,因此世人所传关于他的名声,只有医术高绝轻功高绝,至于武功如何,竟无一人所知。
颜子钰却没想到有一日因为这点,竟会有人起了用武力逼迫他行医的心思。
眼见黑衣人即将扑到桌前,颜子钰一个凌霄揽胜小轻功,轻轻巧巧翻过了桌子,同时心念一动,画叶石从袖中滑落手心,随即转身便是一招厥阴指打出。
厥阴指若打在正在运功的人身上,不仅可以打断内力运行,还有着持续阻断内力之效。
笔尖墨意化形,内力随笔激荡飞流,直射而出冲向对面。
厥阴指的劲气甫一入体,那黑衣人的眼中便是一阵无助地绝望——内力居然能外放数丈之远,并且如此精准地进入经脉,断掉内力运行,其内功深厚精妙的程度已是闻所未闻,十个自己恐怕也并非敌手。
颜子钰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暗自思忖,内力既已被封,该停手了吧?
却没想到这黑衣人眼神一暗,将之前绝望的情绪飞速收敛,翻手摸出一柄短匕,隐约闪着寒光,一个回身再度扑上。他已无法用内功掌法,竟是要以兵刃贴身肉搏。
颜子钰暗自惊讶,与自己动武之人中,他从未见过居然有这么拼命的,一时居然起了点试探戏弄的心思,想知道这人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
于是脚下侧转了半个扇形,一招门派小轻功太阴指向后急退避开正面交锋,同时再度提起画叶石,这次打出的是少阳指——内舍于降,外在于肌,其气主为弱。移动速度降低60%。
黑衣人脚下一个踉跄,身形明显迟缓。此时他已同时被封了内劲,减了速度,竟仍未有停手之意,找到颜子钰的方向所在,反手扣匕,又向他冲来。
颜子钰继续连用蹑云逐月,迎风回浪等这几个小轻功和门派小轻功在医馆的厅堂内辗转腾挪,不断避开黑衣人的每一次试图贴身,对方虽身形已勉强得很,却依然一次一次找机会扑上来肉搏。于是颜子钰便暗中开始读条阳明指技能,读条将毕时,瞄准对方的右手,将内力打出。
那人右手冷不丁地吃痛,短匕呛啷一声,应声而落。
颜子钰见他失了兵刃,便不再秀轻功身法,站定堂前,顺手将画叶石笔杆一转,别回腰中。
却哪知变故陡生,那黑衣人依然没有放弃,短匕失落的顷刻,直接三颗暗器射出,分瞄颜子钰三路而去。
颜子钰一惊,剑三的所有技能里都没有“如何接暗器”这一说,一时间不及细想,足尖下意识地一点便是大轻功使出,转瞬便上了房梁,避开了三枚幽光冷闪的暗器。
然而原先颜子钰所站之位背对着堂中桌椅,他腾空而起了,其中一枚暗器便打在了身后的茶盏上——暗器藏锋带锐,茶盏自然瞬间碎了个彻底。
这茶盏是颜子钰行医途中他人所赠,是他所有收下的财物里颇为心爱的一个,回扬州安定后,便取出来用作日常饮茶,却没想到尚没欣赏够一个月,就毁于自己的一时玩笑,存心逗弄了。
念及至此,胸中对一言不合就掏暗器的那位起了些微怒意,尚还站在房梁上,反手便抽了腰间画叶石,直接一道芙蓉并蒂的定身技能打在那人身上,然后补了一道带持续伤害效果的商阳指。
黑衣人被商阳指内力侵入经脉,一时经脉中微微的酸、麻、痛感齐聚,气息一个不稳便倒在了地上,又被芙蓉并蒂的定身效果所限,站不起身。
颜子钰后跳加踏云翻身下梁,也不管蜷在地上的黑衣人,冷着脸对穿紫袍之人撂了话:“自己睁大眼睛看看门口第一条是什么。惹怒了我,耽误了你家大人解毒只怕你是担待不起的。若你家大人还想活命,回去老老实实传话——万花颜子钰让他亲自来。”
那华服下人见同行的暗卫几招就栽了,生怕怒火转到他身上,看到那暗卫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竟也顾不上他死活,连滚带爬地驾了车马就走。
终于打发了这紫棒槌,颜子钰默念三息平复了心气。绕过缩在堂下的黑衣人,慢悠悠的转回桌后,将碎瓷片一片一片捡起,脸上慢慢浮出一丝心痛。
“‘冰雪为容玉作胎’,你打碎的这黑釉盏,乃是唐末建窑所出,至今已有五六百年了罢。虽然胎质不精,未必价值千金,然修胎草率有力,刀法自然,挑出来配我这黑星紫砂壶正般配。这便碎了,一时竟找不出可替之的。唉……你说你,手欠用什么暗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