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若是……自己先葬身蛇腹的话,主人即使是伤心几天,却是不是就不必受那人威胁了?主人平日里行事是那么随意,他曾说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便是受制于人……
“君行!”
他恍惚间渐生死意,一愣神的时候,却突然见到主人向他比划了一个有些眼熟的手势?
什么……意思?
“所以啊,医仙您还是屈尊随在下……这是什么东西!”
那青衣人话音刚落,颜君行只觉头上忽然盖过来一大片阴影,心下一惊,忙抬眼去看,却被一阵劲风扫得脸颊生疼。
伴随着难听之极的嚎叫长鸣,那阴影巨物从天空俯冲而下,双翅展开,一阵横扫,扑棱着降落到了地上。
通体姜黄,呆头呆脑,却不是那金翅苍宇雕是什么。
巨雕是蛇类天敌,甫一降落,两人四周的蛇群便纷纷退避三舍,颜子钰趁机抓了目瞪口呆的那人,直接扔上了雕背的鞍座。
青衣人目光微闪,忙吹了短笛,唤那蛇群上前攻击,然而打头的几个却被苍宇雕的巨喙一口一个,直接剖开了蛇身取了蛇胆出来,当作零食啪叽吃了。
而颜子钰又哪里会给那些蛇群再围上来的机会,一拉缰绳,苍宇雕载着两人,摇摇晃晃地振翅而飞。青衣人见状知道不好,迅速运起轻功,踏着树枝接连借力,追赶而来。
颜子钰心想我这会儿没了顾忌正好收拾你,你还敢追过来,自己不长眼那就别怪我咯。伸手拍了拍那巨雕的脑袋,然后一指扬州城的方向:
“傻鸟!往那边飞!”
见苍羽雕明白了意思调转方向,颜子钰便从鞍座上腾空而起,居高临下,半空中直接挥了墨笔,不带丝毫犹豫地向着林间那人打去。
乱洒清荷,水月无间,玉石俱焚。
一弹指的时间都不到,只听得一阵细密的喀嚓声,那青衣人已然全身骨骼经脉俱碎。尸体从树顶直直地落下去的时候,脸上神情尚自是一脸狠厉,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可谓瞬息毙命。
颜子钰恼他伤了君行,又以君行相挟,心中早就不存丝毫宽容之意,下手便毫不留情。
他再有怜悯心,怜悯的对象也不会包括这种人。混江湖道的,技不如人又不长眼色,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无非早一点晚一点的区别。
只不过要让君行来说的话,这人一瞬间死的无知无觉,还倒是便宜他了。
一个翻身,颜子钰站定了树顶,面无表情地看着蛇群因饲主身亡而体内饲蛊失控,一拥而上将那人尸体吃了个干干净净,而后又开始了互相攻击残杀。
很好,本来还怕这么多外来的蛇散入树林会导致生态系统崩溃呢,这下倒不用我处理蛇群了。
颜子钰一直默默忍着恶心,直等到这场种群自相残杀过去,最后终于胜出了几条凶猛之极的蛇王,便出手解决了它们,这才飞身向城内而去。
一边赶路,一边暗自思忖着。
他对幕后主使之人是谁、有什么目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知道或者是不知道,对面到时候都会来找,反正都是虐菜,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来来回回全是颜君行替他挡伤而中毒时那惨白的脸色和僵硬无力的身躯。即使明知道他不会有事,然而那一幕却似刻入了他的心间,只要稍稍想起,便是一阵疼得紧缩。
一路神思恍惚地回了城,翻墙进园,正看到了歪着脑袋冲他卖萌的傻鸟,和在屋门口老老实实跪着的颜君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炮灰反派没有名字,因为死人是不需要名字的(深沉脸.jpg)
第37章 怒火
颜子钰回了院子,给金翅苍宇雕喂了一把包里的蛇胆饲料算作奖励之后,便无视了那傻鸟凄厉的惨嚎,直接把它收回了坐骑栏。
今日两个人好好的野外郊游被那么个烦人的家伙给搅了,颜子钰本来就心中窝火。故而回屋的时候,看也不看跪在门口的那人一眼,只在经过他身旁时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果不其然看到那人的身躯抖了一下。
嗯,亏你还知道做错了。颜子钰见他知惧,这才稍微熄了点怒火。
自顾自地回屋沐浴,还故意在浴池里磨蹭了好久,换了身常服,方悠哉悠哉地出了屋门。
颜君行以为主人终于要说什么了,却未想到主人依然没搭理他,而是在石桌上摆弄起今日沿途随手采的那些药材了。
他自然不敢出声询问,只得低了头继续恭敬跪着,心中愈发慌乱,不由得念头丛生,胡思乱想起来。
主人是真的生气了,自己这么没用连累了主人,主人会怎么罚我……
想来想去,然而心底最深处终究知道这其实是自己存了侥幸了。主人若是愿意罚自己还算好的,抗命不遵,一个不听话的属下……主人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其实颜君行在受罚之前先跪上许久的经历并不少,且哪次都比现在的时辰长。只不过那只是因为主人家忘了,或是还没腾出空来定责罚,却并不是什么人气他、要故意晾着他了,毕竟没有人会将一个暗卫犯的错如此特意记着的。
然而这样等待的感觉,他这次却觉得竟是从未有过的煎熬难耐。
以前只当是自己应受的罚,默默忍过去罢了,现在却是惶惧、担忧、自责在心中不停地兜兜转转,他眼角余光默默看着主人晒药的动作,心脏似也随着那衣袖每一下的轻甩而阵阵紧缩着。
颜子钰把手头的那丁点药材慢条斯理地摆弄来摆弄去,等他终于想不出什么摆弄的法子之后,像是才想起来有他这么个人一样,回屋时淡淡说了一句:
“进来吧。”
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淡然声音,却没了往日里的温润。
颜君行心中一沉,明明怕得要命,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地随主人进了屋,还不忘带上了门。然后见主人斜倚在榻上,忙忙又跪了下去,服侍主人脱了鞋袜。
随手翻开一本医书,颜子钰其实连翻的是哪一页都不知道,佯装研读的样子,一边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自己说说吧,什么错。”
颜君行这辈子做了不记得多少次这样的事——跪在地上自陈罪名,却都是在厉喝和鞭子之下请罪的,这般温柔的场景从未有过。然而主人越是云淡风轻,他反倒越是慌。
他不是惧怕接下来的惩罚,毕竟这么久了,主人还一次没有罚过他。无论是轻是重都是自己合该受的,他怕的是,他不知道他决定说的话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无法预知的后果……
“属下,属下实力低微,不该拖累主人。”
沉默。
颜子钰以为他害怕,便十分有耐心地等他一点点地说。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下一句话出口,才不可置信地问道:
“没了?”
还是沉默。
轻轻把书翻了一页,颜子钰面色不动,心中却蹭地烧起了一团烈得发烫的怒火,直冲上了脑门——
只说自己拖累我,却丝毫不提你抗命的事,咋,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你既身为我心爱之人,别人拿你做威胁本就是情理之中,且我根本不惧威胁,又如何会在意这个。我不信你不知道这点,你明知我气的是你去而复返。
勉强把那快要破体的怒气压了压,懒得再跟那人兜圈子,直接冷笑一声:
“那你抗命不遵之罪呢?”
颜君行把脑袋重重往地上一撞:
“请主人责罚!”
好,好,好。只管请罚,觉得罚完了就过去了?认罚不认错,那我罚你有什么用?
颜子钰终于抑不住胸中那灼得他发疼的火气,只觉得自己胸口闷成一团,快要被那怒火烧得连呼吸都困难。眼前一红,直接把那人拎着领子拽起来,让自己那盛满怒气的眼睛直视了过去。
“如此说来,你竟是不认错的了?”
颜君行从未见过主人如此模样,这样真实的怒意裹挟着凌厉的威压扑面而来,下意识地在主人手中瑟缩了一下,然后慢慢又坚定了起来,垂下了眸子。
“属下不敢。”
不敢,然而还是不承认。
“你!”
颜子钰怒极,直接把他的身体往地上一掼,摔了出去,而后那人又膝行着回来跪好。眼底的恐惧快要抑不住,却依然没有服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