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玹晨悠悠问道,话语中多了一分笑意。摸不准魏玹晨的意思,公孙钤隐约察觉到丞相是见过此人了,只得一口道出今日所见。
“是,今夜回来的路上,我遇见一对孙氏兄弟,兄长名策,正是与我一般无二的面相。”公孙钤顿了顿,随即莞尔:“当时只觉得孙公子面善,未料到孙公子与我,竟有着这份缘分。”
“是呐——”魏玹晨应承道,语气中也多了分道不清的深度。“想来那位孙公子就是今日我遇到的那位公子了。”
“丞相也见到过他?”
魏玹晨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公孙钤的画像上:“见了,初见时,我还将他当做了你,由此闹出一场笑话。公孙,你认为此人怎么样?”
想了想公孙钤赞道。
“孙公子与在下相貌相同,即是缘分。但是若细看,一眼就可以分出我与孙公子的不同 。孙公子的气度,就像一柄出鞘的霸刀,英气杰济,猛锐冠世。放眼钧天,很难寻出比此人更勇锐之人。在下区区一介门生,不敢妄自与孙公子相比较。”
孙策将那贼寇燃的只余灰烬的模样历历在目,即便公孙钤不赞同他的决绝,却不得不认同他的功夫,孙策以力服人,也是一种另类的势。
魏玹晨一拢霜须,半是赞同地颔首,炯然有神的眼睛流露出欣赏。
“气正神清,风姿天成。倒是一名栋梁之才,既是在我天璇境内出现,定会是我吾国未来的砥柱。公孙,你去查查他的底细,如果真的是吾国子民,就尝试招揽,招揽不成交好也罢。若非吾国子民,就彻查他的来历,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你我尽量小心一些,可为天璇避去不必要的麻烦。”
“是。”
回到客栈,慕容黎冷着脸翻出医箱,将孙策按在木凳上,拉起他的手掌摊在桌上。
一直未睡候着两人回来的方煦,这才看到了孙策掌心几道多出的刀口,五指的关节处的口子有的更是露出了森森白骨,其余也都皮肉外翻着,甚是渗人。
只是奇怪那伤口纵然深可见骨,孙策的手掌心却并未流出多少鲜血。
方煦瞟一眼面色无恙的孙策,对方察觉似得抬眼对视了一刻,目子里的无奈一览无遗。再一瞧认真给孙策上药包扎伤口的少主,方煦闭紧嘴没有多话。
“阿黎,这些不过是皮肉伤,你莫气了。”
握了握被阿黎包成粽子的手掌,连伸展都受到了限制,疼痛也似乎在这一刻回神,连接着手掌上的经络窜向大脑,叫不小心勒到伤口的孙策呲了下嘴角。
“……”
慕容黎双手小心抚起孙策受伤的手,抬起头来,依旧是眸正目清,不过他眼尾确实染上了一抹正红,犹如点朱抹赤的媚色,一时叫孙策看痴了去。
“若是我强些,阿策就不会因我受伤,若是我再强些,瑶光便不会灭亡,阿策到这里也不会遭受这些磨难……”
听到这话,孙策顾不得再欣赏面前的美色,另一手直接覆上慕容黎的手掌,有着一层薄茧的手掌叫慕容黎直视孙策。
“听着,这些不是阿黎之过,瑶光亡国是时势所迫,阿黎没有能力阻止它的亡国,但阿黎有光复它的能力。”
孙策的语气缓慢而有力,双眼对视的真诚叫人直击心灵。慕容黎张口又被孙策截了话。
“阿黎也不要自责,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又不是要命的事儿。若是没有这点伤,只怕是阿黎现如今伤的只会更重。和阿黎相比,这点又算什么?”
手掌包裹的嫩手不如他们习武之人的糙,细皮嫩肉的触感让孙策暗中捏了捏。待慕容黎看过来时,登时恢复了常态,小动作也收敛了许多。
“阿策,这次是意外,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为我负伤了。”
明显没有注意孙策小动作的慕容黎,一本正经地立着誓,末了还用一幅坚定的面孔看着孙策,叫孙策喜爱的抑不住嘴角的勾勾。
“啊~我等着阿黎来护着。”
“在那之前,阿策不能离开。离开我之前……至少向我说一声。”
重重摇了摇头,孙策才忽然意识到慕容黎这两日和自己别扭的源头,拍拍人手掌,对慕容黎道:“阿黎莫非就是因为这个才和我冷战的吗?”
犹记得前两日,在小二抬热水进来后,慕容黎也一俱进来的画面,放冷的视线,嘴都不如往日和他一起的微翘,而是被耷拉成一条直线。
他问:“你要离开?”
孙策想了想,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好像是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他不知道阿黎在外面听了多久,只看到了听到这一句话后,阿黎离开的背影。
回神,孙策甩给自己一个苦笑,点开左腕上的siman,对慕容黎道:“阿黎,你看这个。这个叫siman,是我们那里传输信息的工具之一,当日和我谈话的人,是我的挚友,周瑜。消息突然,我也没有想到来到这里竟然还能被他联系上,一时躲着你和他通讯是我的错。不过,阿黎。你信我,我从没有想过独自离开这个时空的念头,你可是我认定的人呐,找不到带你回去的法子,我又怎么会离开?”
慕容黎攸而熏红了脸。倒不是被孙策的真心话给羞的,而是为自己的多想恼的。他甚至对自己生出了火气,若非两日前未听人解释清楚,也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何况我还没有找到回去的法子?阿黎,再瞧瞧这个。”孙策摇了摇左手上的银链。“有它在,阿黎不怕找不到我。”
孙策也没有安慰过什么人,这是第一次,直觉告诉他慕容黎是缺乏一定的安全感,他只能尽力给人安稳的感觉。
好在慕容黎是亡国之后的安全缺失,他本人也不是一个蛮横无理之人,对待孙策的一颗热心,除了以心易心,慕容黎别无他选。而对待爱人,慕容黎要理智的多。
“阿策。”
“恩?”
“不要消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不会的,我一直在。孙策不会离开慕容黎,孙策要陪慕容黎过完这辈子。”
第7章 承诺
一桩心结了去,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为融洽,就在慕容黎整着神态面秀可餐时,孙策更想进一步发展之际,肚子不合心意地“咕噜”一声,刹那打破了二人间若有若无的暧昧。
面对慕容黎抑不住的笑眼,孙策摸摸肚皮,不好意思地打着哈哈,心底却对不争气的胃袋狠狠记上一笔。
“客观!您点的菜来了~”高昂的吊嗓,缓和了孙策的尴尬。孙策和慕容黎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用端架抬着的菜食错落在一处,仅仅用着脖子和一直手臂支起了整个端架的小二,扬着人见可亲的灿笑,阔步进来。
没有斜眼瞧孙策和慕容黎,也没有任何关注孙策和慕容黎之间显而易见的小粉红,小二将菜盘一一放下后,单手拎起端架,含笑半躬着身,朝二人道:“若是没别的吩咐,小的就下去了?”
孙策当即道:“等等,这些东西时谁让你准备的?”指着桌上的四菜一汤。
“嘿~客官,这可不是小的讹你,这些菜啊,是刚一位穿蓝衣的公子叫的,他吩咐小的做的慢些,等两位客官“要事”谈过后才能进来上菜,好在小的做事也不快,这不~做好端上来时,正碰巧两位饿了,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可不是嘛~”
小二哈了哈,见孙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后,继续道:“前些日子那位公子不还是和客官一道吗?就是那位身子骨弱的。”
“是阿煦。”慕容黎笃定。看向孙策的目光尽是信任。
“下去吧。”
“好嘞~有事叫我啊客官。”小二利索地走出门,末了还把门给带上。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也不听,一股脑透着的机灵着实叫人喜爱。
收回目光,孙策将碗筷分了分。
“阿黎,吃菜。”
左手被包成粽子,右手却完好无损的孙策,夹起一筷子菜到慕容黎碗里。
“你的手不方便,我来吧。”
目光从碗里散发着香气的菜挪到孙策的左手上,慕容黎红了耳尖。眼神飘忽着,也有模有样地夹起菜到孙策嘴边。
“我自己可以的。”
话是如此,甜蜜却逐渐罩住了整个心房。孙策一口咬下慕容黎竹筷中的菜。而后细细地咀嚼,边嚼着边说着这道菜的美味,眼神却一直盯住人,话中谈及的比起菜,更像是在品尝着面前这人了。
“既然如此,你便自己来吧。”
慕容黎埋下头拨着碗里的白米饭,提高的声音带着一分不显的慌张。孙策笑出声,引的身旁人一记眼刀。
将慕容黎陪入睡,孙策熄了灯,出门的一刹看向候着门口不知过了多久的方煦,朝人一勾唇,他道。
“走吧,你不是一直就有话要对我说吗?”
方煦微微颔首,引着孙策去了他的房间。
屋中的药味儿很浓,孙策并不喜欢这类的味儿,苦的很。他自幼身体强健,别说大病连小病都没几次,对药汁的苦,他是一点都没辙。别提方煦整日泡在药罐子里的人。
方煦点上房屋的蜡火,房屋中的黑暗被驱散的干干净净,温暖也随着黑暗的退却逐渐回拢。咳了两声,顶着孙策投去的关心,方煦顺了顺胸口,向榻上的八仙桌上一指,孙策明了他的意思。
二人在榻上落座,桌上还有方煦未来得及收拾的书籍,多事兵书六韬等。孙策看了一眼,就被其中的战法给吸引了注意,不过他略略看了一页,克制了自己想拿起那本书看完的欲望。
他有些难以抑制兴奋道:“这可是煦家的家书?”他指向桌上的兵书。
在他原本的世界,这些东西是不外传的传家之物,越是名声在外的家族,就越是有这一类无论战略兵法都攀及人才智顶峰的兵书。如曹家所传之数,孙子兵法,庞家所拥有的黯黑真经等。
黯黑真经是禁物,孙策没有兴奋去触碰禁忌。而曹家看管的孙子兵法可是叫想要称霸天下有点脑子的男人都想得到的。据说孙子兵法里记载的东西,可以使人蜕变成一代名将。
不舍得看了看面前这本六韬,孙策微微隠动的手终是被他克制了下来,他不会做出不义之事,这是全校盟所信奉的条义。未经过方煦的同意,孙策不会随意动他的东西,这也是他给自己定的准则。
“不,这是庚寅怕我无聊,拿来给我解乏的。”
方煦抿抿唇,对孙策的兴致高涨没有想深入的了解。
“莫非这是庚寅的家书?”孙策依旧不改念头。
自我如他,依然认为这些是旁人的家传之物。现如今他只想借来此书一阅,或是让siman录下书本的内容,传给周瑜。这书对他江东的助力,会是很好的一势。
“并不是,这些不过是些闲书罢了,孙公子有兴趣的话,可以将这些……”
“有兴趣,多谢煦的慷慨~”
孙策弯弯眼,毫不客气地将这些书本整理打包,平整着书本的模样,像是对待爱人的呵护。
方煦一怔,未见得孙策这么快的速度,几乎是呼吸间,他就整妥了所有杂书,端正的坐在那,若非一旁用锦布包裹的行李,方煦差点以为自己是出了幻觉,呼吸登时有些受阻,他以手掩嘴咳出声。
待咳嗽定了他下了榻,从一旁的桌柜中拿出一盒医箱。孙策莫名,看着方煦走近后,任他拉出自己那只裹成粽的手。
“公子放心,在下不过是想给公子的伤口重新包扎一番。”
见孙策警惕地盯着他,方煦解释道,哪知他一解释,孙策更是将手抽了回去。
“也好,若是公子以后不想要这只手就罢了,在下也管不得这么多。”
方煦放下了手中的棉布,面色转冷。孙策瞧了瞧阿黎给他包扎的“粽子”,裹着肉的纱布似乎紧了些,勒的手心酸胀无比,尽管从前手心因练功的缘故没少受伤,包扎之后也绝非这感觉,左右盘算得失后,孙策伸出了手。
“阿黎的包扎技术一点也未进步。”一圈圈拆开厚重的纱布,到底的几圈上印出了一滩的血液,待纱布全部褪去,孙策才觉得手中桎梏犹如解脱了般轻松。连禁锢的酸疼都减轻许多。
他好奇问道:“阿黎没有学过包扎吗?”
“这是自然,他乃吾国王子,又怎么会去研习那些东西?”方煦认真地给孙策清理了又渗出的血渍。“不过像阿黎这般十年如一日手法烂的,在下倒见得少。”
清凉的药酒蘸在手心的伤口中,因疼痛而痉挛不已的皮肉被孙策压制着想挪开的动作,尽可能将疼痛视若罔闻。一人用医,一人施医,二者对比竟也是一个比一个镇静。
“公子的伤口我见刀口深可见骨,怎么不见鲜血的涌出?”
“那是我的战力缘故,火属性的战力,兼之我修习的是焰阳掌,导致伤口在血液蹦出的那一刻就被掌中的火焰吞噬了,自然也就没了血液的涌出。”
“哦?这倒是一项好能力。”
“也就只能拿来唬人,伤口是实打实的。”
…… ……
待方煦给伤口处缠上了两圈薄薄的纱布后,孙策看向桌上被卸下的纱布,又一圈圈缠了上去,这次没有那么紧,倒是比之前畅快许多。
“公子这是做什么?纱布若是缠的多了不利于伤口愈合,更不利于观察皮肉粘合程度。”见孙策又将纱布一圈圈缠上,重新裹成之前的那幅模样,方煦问道,然而未等孙策回到,问出问题的下一刻,方煦就似乎明白了孙策这么做的用意。
“阿黎包的,我可是喜欢的紧。”孙策单手包着,也着实有些困难,他伸出手示意方煦给他打结。”
面对孙策重新被包成和之前无异的粽子手,方煦沉默了少顷,转而道:“这么晚请公子来,不是为别的,方煦有问题想请教公子。”
“什么?”
“公子到底是什么人?”问的急了,方煦又咳了几声,缓了缓后,他苍白的面孔倒映在昏黄的烛灯下,添上一丝血色,他继续道:“恕方煦多疑,前些日子有阿黎拦着,在下才未问清公子的来历。如今在下是不得不问。少主待公子是一片赤诚,公子当真是要与吾主共许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