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开步子走向那小子,黎簇抬头盯着我,好像马上就要站起身跑走。我开口道:“你是怎么下来的?”
黎簇张开嘴正要说话,重重地咳了好几下,看起来很不舒服,似乎肺部受了伤。他道:“我没搞明白,反正中间有阵昏迷,醒来就在这里了。”
“呛水了?”我猜道,心想这小子的生命力真顽强。
他又不愿意回答了,反过来问我:“那你们怎么来的?”
我当然不可能把具体过程告诉他,就道:“和你的方式应该差不多。”
他站了起来,看着小满哥乖乖被我摸毛,“这条狗能耐挺大,是你的吗?”
我不可能让黎簇从此跟我们一路同行,这个孩子还有他的用途。我看闷油瓶正在找出路,想必这里定有暗门。从现在开始,进入沙漠的队伍只会越来越多,无形的斗争很快会从地面之上转移到地下来。
“这条狗的主人,是一个叫做吴邪的人。”我缓缓开口道,“是我,也不是我。”
闷油瓶听到这话,向我看了一眼,随即继续他的动作。这条隧道好像属于一个大家伙的一部分,天花板看起来是可以活动的。暂时还不清楚这整套东西的功能,但是沿路走下去,一定能摸到些蛛丝马迹。
黎簇被我的话绕晕,“你不是吴邪?你们到底谁是吴邪?”
他八成已经被张海客忽悠过一通,可惜在我这里他不会得到真相。吴邪这个名字,是一个具有特定意义的信号。我只是把自己的名字也作为一种手段,想了想道:“世上不止一个吴邪,这不单单一个名字那么简单。”
他一番斟酌后,选了个最简单的方式?8" [瓶邪]最佳搭档27" > 上一页 30 页, 饰遥骸澳悄闵矸葜ど闲吹氖鞘裁矗俊?br /> 我笑了笑,“身份证上是吴邪,但我事实上来自另一个家族。”
黎簇还不知道他面对的将是什么,露出怔愣的神色。
我要尽一切可能扰乱“他们”的视线,在迷雾中竖立许多影子,这也是跟他们学来的。我不担心场面混乱,我想让对方意识到,许多事情已经失控了。
我们后来找到一个小房间,像是控制室。里面没有人,所有器材装置都落了层很厚的灰。这些玩意我不太懂,说白了是高级机关,那些标识都是英文字母的缩写,让人无从猜起。建造这些的人,好像本意便不想让别人发现。
我转过身,闷油瓶在打量另一面墙。架子上摆满了电话,没有数字拨盘,仅仅是听筒话筒。每部机子插着线,这些线延伸出来,捆成一扎,然后埋进墙里,好像用于这地方的联络沟通。这么多的电话,每个的用处应该都不一样。
如果要与外界沟通,一部电话机就够了。还是说,这个地方的面积非常大,大到需要用不同的电话来对接不同的区域,所以制作出了一批来?看来这里的规模,曾经十分的盛大。
那小鬼拿起了一个听筒,擦了擦灰,放在耳边,听了半天好像也没能听出什么。
这地方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但这也意味着我可以动很多手脚,我心想,可以忽悠很多人。我对黎簇道:“别乱动,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这里的电话,有一个是无法接通的,”
开口瞎扯是我的专长,黎簇半信半疑地放下话筒,我又道:“因为真正的吴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有些茫然,然后变得警觉:“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亲口承认自己的死亡是件很诡异的事情,但是我不得不演好这一出。“假设,武林中有本秘籍,谁得到了它就能所向披靡,那么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追究这本秘籍的下落?”
他犹豫着点点头,我道:“现在,这本秘籍是孤本,就在你的身上,那你说会发生什么?”
黎簇打了个颤,立刻质疑:“我不能扔掉吗?”
我说:“可是吴邪已经向外界宣布了,秘籍的消息就藏在你身上,你觉得你能逃得过追杀?”
黎簇的反应很直接,骂道:“这个吴邪是不是变态?”
我头一次被人当面骂得这么惨,心情有点复杂,继续道:“所以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吧?”
“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他问。
“信息。”我语重心长地说,“从现在起你看到的每一幕画面,尤其是幻境一样的梦,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中止了我们的对话。我转过头,发现有一部机子正在等待我们回应。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过来的?我心说,这里还有别人?
闷油瓶走去接电话,我也忙挨过去听。我们两人都没有出声,这种机器质量很差,传来的全是电磁波的声音。两边僵持了好半天,才听到那边有个人道:“喂?”
声音失真得厉害,我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复。我抓过话筒就冲那边说了个“嘿”,为了试探,同时也告诉那边,这一头有人。
在我说完这声“嘿”之后,电话似乎就咔哒一声挂断了。我愣了愣,望向闷油瓶,他却猛地转身,走向另一面墙敲了敲。他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马上会意,这后面是有暗门的。
黎簇被我们这架势吓得不敢轻举妄动,闷油瓶停了下来,后退几步。我就看见那扇暗门居然自动打开,仿佛刚才那个电话在遥控通道。
小满哥迅速站了起来,仿佛略有防备。闷油瓶站在我面前,长刀入了鞘,又抬手向后一伸,手掌对着我摊开朝上。这个动作我一看就懂了,近身格斗时宜用短兵,于是抽出匕首递到他手里。同时我在这个未知的空间里,去感知那个人的意识存在。
不过很快我就觉得有问题了,对方的情况很不一般,我几乎在脑中瞬间想到了一个人选。暗门后闪出一个人影,闷油瓶以闪电般的速度上前交手。只听得几声兵器相碰,地上就掉了一把枪,闷油瓶划脚一踢,把这把枪踢给我,刀刃则指着已经手无寸铁的来人。
黑瞎子从阴影里显出身形,手指弹了弹那把匕首刀,哭笑不得:“刀剑无眼,小心伤人。”
闷油瓶没有卸下警惕,依旧持着匕首限制他的行动。这地方的变数太大,谁都说不准,我问道:“电话那一头的人是你?”
他原封不动地抛回这个问题,“电话那一头的人是你、你们?”
闷油瓶冷冷道:“你是谁?”
黑瞎子听后,则歪着脖子冲我一笑,“你肯定能感觉得出来,我不是假扮的。”
我拍上闷油瓶的肩,让他放人。确实黑瞎子的意识是相当特殊的,这个没法伪装。闷油瓶放下匕首后,黑瞎子走到我面前捡起枪,心疼地擦了擦。然后随意地枪口一点,指向黎簇,“这是谁?”
那小子生怕枪会走火,向旁边躲开,愤愤道:“你把枪放下。”
“他有用。”我简短答道,转而主动问黑瞎子:“霍家到了?”
雇他来沙漠办事的,除了霍家两兄弟我猜不出其他人了。黑瞎子痛快地承认:“是,他们还在地面上。”
他是探路先锋,大部队应该仍驻扎在沙漠里。霍家这一回找上黑瞎子,应是终于动真格了。我不介意其他势力想加入进来,越混乱的局面对我们越有利。
我想到黑瞎子早就来过这地方,问:“你知道这地方的出入口在哪里?”
他笑笑,“岂止是出入口,论某些历史,我懂得的可能比你们都多。”
我揣摩着这个只要有钱就办事的家伙,指了指角落里的黎簇,“帮个忙,把这个小鬼送到地面上。”
那小子本来趁我们说话的工夫想溜之大吉,但闷油瓶一下拦住了他。黎簇十分郁结,看着我们,“我只是想方便一下。”
我让他就地解决,他撇撇嘴,不情不愿回来了,“算了,我憋得住。”
黑瞎子回身一指背后的暗门,“这间控制室连接的通道,走个一千米左右就有一个‘出口’。”
我点点头,然后一声不吭,分了些我们的水和食物,放进包里交给黎簇。那小鬼还不太懂,狐疑地背上了包。我从闷油瓶手里拿回那把匕首,放在他的包中,最后给支手电,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黑瞎子已经看明白了,微微一笑冲黎簇挥手,“十分钟就能到,拜拜。”
那小鬼走了几步,忽然转头:“不怕我乱跑?”
“只有那里被我打开了,如果你想破坏别的地方……”黑瞎子话说到一半,黎簇哦了一声,就撒腿跑进通道的深处。
脚步声渐渐消失,黎簇那边没了声。黑瞎子吹声口哨,走出控制室。我和闷油瓶跟在他后面,他有意无意看了看我们,“带路费呢?”
我耸耸肩,“如果以后还活着,随你开价。”
“这个地方,你知道曾经有哪些人走进来过吗?”他吊着我胃口。
“你肯定算一个。”我道。
“这么大的工程,就算放到现在也是个奇迹。”黑瞎子意味深长道:“你以为是九门牵头的?实际上这个东西断断续续进行了很久,最终有人找到了那一辈,九门才来研究这些。”
话已至此,我也听出了几分潜台词,历史上多半出现过当局的影子,才有足够的财力人力作为支撑。这些遗迹属于一个部门,一个工厂,一座不为人知的基地。
渐渐地我有些明白,这里甚至割为不同的部分,类似一个个的车间。黑暗中很多东西都只能看个轮廓,听黑瞎子的口气,那些仅仅是冰山一角,连他自己都没有考察过整个全貌。
沙漠的恶劣环境,阻挡了大部分的脚步。正因如此,能把眼光瞄准到这里的,都来头不小。我皱了皱眉,问黑瞎子:“霍家的队伍里都是些什么货色?”
“与其说我在队伍里看到了哪些人,不如说,视野之外还隐藏着谁?”黑瞎子扭头朝闷油瓶道:“哑巴,这应该是你们最关心的。”
我心说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不仅黑瞎子的年龄是个谜,他的阅历也难以捉摸。我心中一动,问道:“你真的不姓张吗?”
闷油瓶走在我身旁,显出拿我没办法的样子。黑瞎子明显一怔,接着便笑岔了气。在这个废弃的奇怪基地里,听着他的笑声感觉非常诡异,他笑够了之后道:“姓张的都是不会痛的,我可做不到。”
第37章 卷四:匪石之心(7)
既然如此,我直奔主题:“你知道现在地面上有什么?”
黑瞎子收起笑意,“我这种埋头干活的人,怎么敢知道?倒是你,让那个孩子独自到地面上去,吴邪,你……”他说到一半闭上嘴,什么评价都咽回肚子里,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由无声地苦笑一下,道:“我没有其他办法。”
此时此刻,最复杂的是地面上的人心。沙漠的外沿就是一条警戒线,张家的队伍从这条线离开,霍家又穿了进来,“他们”也该开始进入这个战场了。黎簇作为唯一一个从地下出来的人,将把这里的信息带给外界。
不出意外的话,汪家在沙海中的重点目标就是那个小鬼。黎簇在地下的所见所闻,会成为他们的一手资料。而黎簇的见闻在外界看来,意味着出现了一个假吴邪,地下被一股不知由头的势力抢先闯入了。通俗点说,我假装成了假装的自己。
更不用说我放在黎簇包里的那把匕首,本来就出自汪家。那种特殊型号背后代表的意义,足够他们忙一阵子。他们那种家族,最担心的应该就是源于内部的猜忌和分裂。
那小子以后一定会再次来到地下的,不过那个时候,估计会被人用枪顶着脑袋下来吧。我早就把武林秘籍的消息放了出去,没人会放过那小子身上的能力。黑瞎子刚刚八成是想说我变成了哪一种人,其实我都明白。
我只是孤注一掷,而且必须把这个仅有的办法执行到底。
我这边心中正翻江倒海般不是滋味,闷油瓶忽然按上我的肩。我回过神,捏了捏他的手腕让他放心。一个人的承担很难扛下,有这家伙在的话,我处理信息和情绪都能轻松很多。
黑瞎子没看见我俩的小动作,或者是当作没看见,自顾自道:“你这一手和吴老狗有点相似,那种悄无声息不见血的路子。”
我没有答话,兴许爷爷和我的出发点性质是一样的。只要摸清了人心底的念头、看见每种人的欲望和动机,对这个世界的思考方式,自然会转换成另一种。
面前的路似乎走到了尽头,手电的光线发生变化,黑瞎子疑惑地啧了一声,“堵住了?”
我们走近,这里竟堆着很多大卡车,像是倒垃圾一样被倒在这里,聚成一座小山,杂乱无章地一辆压着一辆。“这是废旧车辆的回收站?”我问。
黑瞎子摇摇头,“这里没有那种地方。”
这些卡车通体生锈,样式也很老,显得不堪一击。闷油瓶走上前,跳上一辆九十度侧翻的车,踩着车门,蹲下去就要开,忽然出声道:“打不开,锁被破坏了。”
我看向黑瞎子,“你不是对这里很了解吗?”
“我当年给霍家做事,也不可能跑遍所有角落。”他理所当然道:“我只负责去某个特定的区域。我第一次到这地方的时候,整个基地就已经废弃了。”
“原来你是考古的。”我不咸不淡道。
闷油瓶拉着我上去,手电通过车窗打到里面。在驾驶室内部,车门和车窗处有一道道密集的划痕,有浅有深。我琢磨了一下,道:“指甲划出来的。”
不禁背后冒冷汗,这就意味着,车门从外面破坏,里面的人逃不出去,所以试图用手扒开门窗。问题是,里面的人在哪里?光线转了一圈,座椅下面的角落里似乎照出了什么人的下半身,只看见衣物和鞋子的轮廓。